08奈布一脚踩在了我的掉落的窃听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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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调查组已经打过招呼的原因,我原本的工作减少了很多,绝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跟着调查组了解案情进展,以及想办法不动声色的缓和我和邻居的关系。 杰克实在是个敏锐非常的人,我不敢贸然上前搭话,依旧装成和往日一样忙碌的上班生活。我想如果他真的要对我下手,肯定还会再主动联系我的。但是他比我想象的要沉得住气,我们相互之间只做点头交流的日子大概过了半月有余,玛尔塔发动组员都已经做好了两份完善的方案。 比起一开始的紧张,这段时间也给了我足够的缓冲。所以今天当杰克叫住我的时候,我心里稍微震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静,“啊,怎么了吗杰克先生?” “我最近发现你回家时间逐渐变早了。”杰克放下修剪花圃的长剪,隔着并不高的围墙冲我笑笑。 “啊,的确如此。最近工作量开始变轻了一些。”我回答,“让人放松不少。之前累得我自己都仿佛出现幻觉了,整天想东想西的。” 杰克摘下沾了灰的手套,和剪子放在一起,“我还是……要对上次的事情感到抱歉,让您受到了惊吓,我很内疚。” 我连连摇头,提起这一茬仍然让我心有余悸,“都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念念不忘啊。”我微微移开了视线,好显出自己对这个话题的抗拒,然后犹犹豫豫道,“还是……别说这件事了,奈布呢?他最近怎么样?” 杰克闻言垂下眼眸叹了口气,“实不相瞒,他最近生病了。” “怎么会?”玛尔塔不是告诉过我人鱼的身体素质通常好的吓人,除非来自外界的物理伤害,本身很少生病的——“他——”焦急的询问中我一个机灵冷静下来,这说不定是杰克的试探,也可能是他有意留下的局,“他,发烧了吗?严不严重?”最终我小心而温和的问道。 “是有点儿,不过别担心。”杰克轻描淡写的带过了这件事,接着问道,“他倒是有点想你,还问过我你什么时候在去做客。” “……”我眨眨眼睛,杰克对我微微一笑,“我当然也想,如果不打扰到你们休息的话。” “这个当然,”杰克盛情邀请到,“还是要看你的时间啊,毕竟您才是那个大忙人呢。” “你别笑话我了”择日不如撞日,我心里做了决定,太仔细小心往往才会路出马脚,“那您等我回去放一下东西,不如我今天就来。” 杰克微微欠身做了个请的动作,露出绅士的笑容,“那自然再好不过。” …… 回到家里我立即联系了玛尔塔他们。玛尔塔坐在监听室的设备前调试,戴着耳机反复和我对话,“你确定现在就要进去吗?你做好准备了吗?如果发生特殊情况我们不一定能够增援到位” “别说的那么吓人”我把微型窃听器别在领子下面,对着镜子左右照了照,确定不会露出形状,“那里有那么过分,也许只是想要先缓和关系罢了。” “那可就不一定了——”约瑟夫拖着长音的声音飘过来,“就我的了解,那家伙向来兵行险招没什么忌讳。说不定你一去不返,我们——” “特雷西,把他拽走!”玛尔塔烦躁的拍了拍桌子叫人,“我要交代事情了。” “听着琼,你这次去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判断谁是主谋或者是否都是主谋,我们不求你第一次就能带出决定性的证据。但是,但是”玛尔塔深吸了一口气,“千万不要打草惊蛇,小心安全。” “我知道” “一旦你进去之后,我们只能单方面听取你那边的情况。剩下的就全凭你自己随机应变了。我们就帮不上忙了” “我知道,”我最后确定了一遍仪容,微型耳机放进了左耳,走到门口,“先挂了啊,出来再说。”我挂掉了电话,打开了屋门,看见了临院的杰克隔着院子微笑着看过来。如果说我抱着把将一切罪行探究到底的想法,那么杰克此番对我的邀请又抱有什么目的呢。 会是鸿门宴吗?我轻声问自己 我进门的时候奈布正襟危坐在第一次见面的位置,看上去还有两分拘谨,难道是早就知道我会来。我走过去试探着道,“奈布?” “琼?”他望向我,然后习惯性的倚在了杰克的身上,杰克笑了一下亲吻的了奈布的额角。 “你不是病了吗?怎么不在床上躺着”我问,他看起来还挺精神。 奈布听见这个有点脸红,“的确是,有点烧,但是我身体素质好,所以问题不是很大” 玛尔塔和约瑟夫对视了一眼,虚着口型向他暗示,身体素质? 约瑟夫想了想凑到麦边对我道,“琼,确定一下他是否真的生病了。” 左耳里接受到了约瑟夫的指令,我不动声色的盘算起来,我看了眼搂着奈布的杰克,笑道,“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奈布看起来还像第一次见面那样。真要说的话……”我伸手搭在奈布肩上,“我记得上次我们已经没有这么生分了。为什么感觉你比之前还要紧张?” 手下的人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一瞬间,然后用一种微妙的,从来没有过的,轻微撒娇的语气说,“怎么说……也是在生病的嘛”然后轻轻靠进了杰克的怀里。 “看起来还是很精神呢,”我说着,搭在奈布肩上的手顺势抬起摸了摸他的额头,我愣了,“你这——明明烧的很严重。真的没关系吗?”我目光移向杰克。 “看起来身体素质真的很好,单就这一点判断的确符合人鱼。”玛尔塔在那头说道。 杰克点点头,“奈布一向很少生病,但是他最近一个人实在太孤单了。所以才想叫你来陪陪他。” “怎么这么说,杰克先生不是把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陪伴奈布了吗?” “是啊”杰克眯着眼睛看向奈布,干净的手指插||进奈布头发中轻轻揉了揉,“就是说啊,明明我已经把大部分的时间精力都给了奈布,可是最近他却总是在念叨你呢”——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奈布身体似乎轻轻颤抖了一下——“叫人难免妒忌啊” 他话里有话,有意无意间散发出来的威压叫我不敢接。 “不要被他拽进误区,这家伙最会以话术诓人了”约瑟夫少有的严肃道,拍打着我紧张的神经。 “想办法把他支走。琼。你不是他的对手,”玛尔塔连忙说,“从奈布下手。别忘了自己一开始的目的。” “这也只是因为奈布朋友太少了的原因吧,”我说,“这样才会经常在心里惦记。失明……唔,抱歉,我是说这样的条件下内心经常很敏感的。杰克先生不要想这么多啊。” “您说什么啊”杰克笑了出来,仿佛没听懂我的意思,“我只是在开玩笑啊?” “是……是吗?您太严肃啦,吓我一跳。”我移开目光看向奈布,他似乎也感受到了屋内略显紧张的氛围,不安的抓紧了杰克的手,“话说回来,奈布要不还是先去床上躺着吧。然后我可以在旁边讲讲故事。” “正好。先前不论我怎么说,他都不肯去休息呢。”杰克把奈布扶起来,“偶尔生病倒还学会拿乔了呢。真没办法。去吗?奈布” 奈布靠着他,但是却扭头望向我的方向,仿佛有点焦虑。 “我跟着你们”我道 “好——”奈布说,“那先生,咱们上去吧。” 随后,安顿了好了奈布,杰克说要去书房找一本最近阅读的书来。我意识到这可能是个仅有机会,笑着在奈布的床边坐了下来,想着怎样对话才能节约时间。 “问他上次游泳池的事。”玛尔塔的声音传过来,“自然一点。” “对了奈布,其实上次在游泳池我就有疑惑想问你来着。结果因为突发状况给吓得忘记了”奈布安安静静的靠在床头,偏过脑袋听我说话,“你受过专业训练吗?游泳方面。” “没有”奈布摇摇头,然后他顿了顿突然倾身向我靠过来。 我吓了一跳,“奈布?!”紧接着我感觉到他的手伸进了我衣服的口袋,然后又迅速的缩了回去,而后楼梯上隐隐有脚步声响起,奈布重新靠回软枕上,一脸恬静的对着我微笑。 “琼?发生了什么?”这是耳麦里玛尔塔焦急地喊声。 “等急了吗?”这是杰克推门而入时一句寻常的询问。 我不知道口袋是什么东西,但是奶不很明显是在回避杰克,联想到今天他们之间微妙的反常。我猜在我独自惶恐的这段时间,他们一定也发生了点什么。口袋里到底是什么呢?是什么呢?我好奇极了。 “琼,别发愣” 我连忙回神,“看着奈布脸色发白,我无端想起来了睡美人。” 杰克闻言笑了笑,挑挑眉毛,把书递给我,坐在了奈布身边,“这的确,奈布一直是个好看的人。这毋庸置疑。”这人的眼睛里装满了笑意,冰凉的笑意,看不出一点别的,“在我进来之前你就在想这件事吗?” “我——” “我不知道说什么,”奈布打断了我,“所以把琼晾在了一边。我太失礼了。” “不是你的错,”杰克伸手去摸奈布的脸——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奈布应该动作微小的向后躲了一下,但很快又抑制住了,顺从的接受了恋人的爱抚,“我不该把你单独丢在这里应付人。” 咳咳。我干咳两声,调笑道“你们这样如漆似胶的,倒是叫我怀疑你们是故意把我叫羡慕的。要知道我可是还没有对象呢。” 我强压着混乱的心思,顺着杰克告诉我的地方往后讲了两个故事。这期间杰克去倒了杯水,我几次三番想把话题引到人鱼上都被奈布三两句打散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有心的,但是房间里的气氛过于诡异,三个人都像是各怀鬼胎打着各自的算盘。 这样下去我怕是只能蹉跎时间,在没什么有用的信息能够得到了,还不如早点出去看看口袋里的到底是什么。 思及此,这个故事也刚刚结尾。我合上书本,打算借口告辞。 “等一下,琼”杰克叫住我,我浑身一悚一个糟糕的念头由然而生。 “你身上好像在哪里蹭了灰”他说着,手离我的领口愈来愈近,似乎想要直接帮我扑掉身上的灰尘。 老实说,我从业数载也着实没做过这方面的培训,今天赶鸭子上架心里早就慌了神。这会儿我看到他的手伸过来,脑子一片空白,反反复复只想着两个字,“完了”。 那一瞬间我有点恍惚,我觉得那双手沾满了血迹,衣服和领子也不是它的终点,他真正的目的其实是我的脖子。与此同时,我竟然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一股窒息感,这种窒息一般的恐惧把我一下子拽回到溺水的那个下午,继而让我猛然清醒过来。 我反应极大地推开了杰克的手,向后退了两步,撞在了床头柜上。 “碰!” “琼先生?”——杰克惊讶 “不好意思我——”我慌张的解释戛然而止,领口下面的微型窃听器因为一来二去的大幅度动作掉了下来——“啪”——这轻微的声响砸在了我的心头,几乎压断了我脆弱的脖颈。 杰克皱起眉来,“怎么了?您什么东西掉了?” 杰克站起来,看样子是要往我这里走过来,也许他要检查我的精神状态,也许他想帮我把东西捡起来。但是不论如何,这个结局都是我完蛋了。 “发生了什么?琼?你那边杂音好多?”玛尔塔焦急道。 “不要自乱阵脚玛尔塔。”约瑟夫的声音。 但是他们离我很远。没有人可以帮到我了。我想。我所谓的镇静在回忆起死亡感觉的刹那就被击碎了,这是一个想要我性命的人啊,我把自己目的和命运轻易地交在他的手上了。 就在这时…… “你们怎么了?”就为出声的奈布突然道,他坐起来扶着床头似乎想要站起来。紧接着他碰翻了床头的玻璃水杯,坠落的水杯炸在地面上,崩裂的玻璃碎片和飞溅而起的水花一通四散的落在奈布的脚边。少年赤足踩在棕色的地板上,神情有些愣怔的坐在床上。他的左脚微微用力——踩住了什么。 “奈布!”杰克吓了一跳,连忙蹲下身,“你不要动,这块都是玻璃渣我先清理一下。” “怎么回事,完全听不见了。”玛尔塔奇怪的问道,“窃听器坏掉了吗?” “听着琼,”这是约瑟夫,“我们不知道你那边发生了什么。不过你尽快抽身,尽快。” 别说,约瑟夫平时虽然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真的做起任务来还是有几分领导风范。我之所以能心平气和的想这件事,是因为我确定,奈布脚下的东西正是我报废的窃听器。 奈布帮了我大忙,他救了我。又一次的。 “需要帮忙吗?我也来打扫一下玻璃吧”我连忙道。杰克正小心的拨开奈布脚边的玻璃渣,他看起来的慌张不似作伪。 “不好意思琼,又让你看笑话了。我先去拿一下抹布”杰克说着叹了口气,埋怨一般对奈布说,“说了多少次不要一惊一乍的。你要做什么应该先告诉我。” 奈布乖觉得垂着脑袋,缓缓说,“嗯……” 杰克前脚刚走,我伸手拍了拍奈布的脚背,他移开了纹丝不动的脚,那底下果然是我的窃听器。我短促的舒了一口气,抬起头来想要直接向他询问一些问题,或者道谢。奈布有所感应,他低着头望向我,淡蓝色空洞的眼神。他的食指缓缓抵在嘴唇中间,轻微的摇了摇头。 我微微张开嘴呆愣了两秒,然后站起身来,把报废的东西一同塞进了口袋。 “怎么好像我每次来都能出现点意外。”我抱歉道,“总觉得自己有点像是个灾星呢。” “没有的事。”奈布说。 杰克回来,大约过了十分钟我们终于把房间打扫干净了。我起身告别。 “哦对,这么一打断我都忘了”杰克说,“你方才好像掉了什么东西,找到了吗?” 我轻轻笑了笑,伸出手摊开手心,上面躺着一枚圆形的纽扣“当然。方才吓了一跳,扣子掉了下来。” “找到就好。” 我点点头,“那我就先走了。” 杰克微笑致意,把我送出了门。 …… “果然,雏鸟一旦见识过天空就不会安心地待在温暖的巢里了”杰克把奈布搂进怀里,“所以说,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让雏鸟领略到外面虚假的美好。你说是吗?奈布?” 奈布沉默的低下头,踟蹰着抬起手回抱住杰克,闭起了眼睛。 “没有” 奈布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样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