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是真当了北伯侯,你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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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谓出师不利,姬发第一轮就不幸得了个头彩。 他眼看着石骰晃悠悠、晃悠悠停下来,即将落在六点上,然而实在不巧,骰子翻了个身,直接变成了最小的点数。 更为雪上加霜的是,本轮的赢家偏偏是崇应彪。 崇应彪一开口就差点把姬发气死: “你初次自渎是什么时候?” 哪怕低垂着头,姬发也能感受到崇应彪火热的目光,如实质一般,将他从头到脚审视了个彻底。 谁乐意在大庭广众之下谈及此事啊!崇应彪这人是真有病。姬发翻了个白眼,脱下头盔,往地上重重一放:“下一轮!” 第二轮他赢了。 在姬发期待的目光中,崇应彪掷出了四点,屈居第二,霎时颇为得意地朝他勾了勾手指,一副你奈我何的姿态。 姬发心中暗骂:“像傻狗一样。” 输家是鄂顺。 姬发没有看人脱衣服的喜好,随口提了个简单的问题:“你家人近来可好?” “父亲来信说身体很好,就是偶尔容易头疼,可能是脾气过于冲动吧。jiejie........” 鄂顺话语一顿,眼底渐渐染上一层忧伤:“她回南都了,大概不久就能和家人团聚了吧。” 鄂顺的jiejie是先太子妃,先太子薨逝之后,她怕牵连自身,趁乱逃回了南都。 姬发知道鄂顺近来时常为家人担忧,正欲安慰他几句,却听黄元济喃喃道:“回去就好。我都八年没有回去了。” 今晚夜色正浓,透过重重楼阁,只见皓月当空,盈盈圆满地照耀着大地,宛如明珠高挂。 在座之人皆是自幼离家来到朝歌,多年未见家人,思念之情霎时弥漫上心头,再看月华如水,拂过万千宫阙,一时间不禁心生寂寥之情。 头一个煞风景的自然是崇应彪,只听他嗤笑道:“鄂顺的家人每月都给他写信,每次都会寄些特产。你有这待遇吗?八年多了,你父亲还记得你吗?” 黄元济被他挤兑得面红耳赤:“当然记得了!父亲就我一个儿子!” 崇应彪嗬嗬大笑:“说不定现在就不止了!” 接下来的几轮便在一片沉寂的尴尬中开始了。 虽说胜负全凭天意,但其中暗有蹊跷。 那石骰虽六面磨平,但总有一些细微棱角,致使每一面落下去的概率不尽相同。若是暗中施加力气,则可使它落在自己想要的点数上。 四人之中,属鄂顺性格最单纯,不懂这些弯弯绕绕,输的次数也最多。 他脸皮薄,遇到刁钻的问题也不懂圆滑应对,只得解去衣物。一来二去,很是狼狈。姬发于心不忍,此局一开始便暗中作弊,抢着当了输家。 谁知这回鄂顺运气大发,竟一下掷出了最大的点数,成了本轮赢家。 姬发啼笑皆非的同时,也暗暗松了口气。鄂顺与他交好,总不至于像崇应彪那样总提那些刁钻的问题为难他罢。 毕竟自己全身盔甲已除,仅留中衣,也没比鄂顺好到哪里去。 鄂顺暗暗瞥了姬发一眼,只见他除去了厚重的盔甲,一袭白衫,脸颊因兴奋而微微泛着粉,瞳孔却黑的发亮,在陶灯熠熠光辉下,如同某种质地通透的琉璃珠。 姬发一向是很俊俏好看的。与此同时,还颇为意气风发,战场厮杀之时,甚至比自己更具男儿气概。 与他想象中的坤泽截然不同。 还是说,坤泽都如他这般,动人而不自知? 他咽了咽喉咙,鬼使神差地问出了一个蓄谋已久的问题:“你有没有与人......亲过?” 姬发瞪大了眼睛,好你个鄂顺,看着乖巧腼腆,实际上也没比他们好到哪里去。 但凡在今天之前,他都会潇洒地回答这个问题:答案不过是有,亦或者是无。 可他现在一想到亲吻,眼前不由浮现出殷郊炽热得几乎将人融化的眼神,那青涩而又冲动的触碰仅有一瞬,唇角却下意识微微发烫,心脏如同被捏紧似的悸动,连呼吸都不由急促起来。 这让他如何作答? 春寒料峭,众人方才生了篝火,倒也不觉得寒凉。姬发在三人探究的目光中溃败下来,咬着牙,伸手便要去脱那中衣,不料对面的崇应彪蓦地清了清嗓子:“这次就让我替他回答罢。” 说罢,竟不由分说地解下了盔甲,掷于一旁,像是存心替姬发受过。 姬发心下惊异,不由抬眼看他,篝火燃得正旺,散发出橘色的明亮光辉,将崇应彪两颊染得通红。而他也屡次扭捏地朝自己偷偷打量,眼底的神采如同烈焰升腾,流露出一种难以掩饰的亢奋来。 电光火石间,姬发想起来了,那日崇应彪落水,他救他上岸,然后以口渡气........像极了一个吻。 可自己当时分明是在救他的命! 难怪崇应彪醒来之后反应如此大,难不成,那是他初次与人亲吻........ 姬发瞬间如同做了亏心事一般,垂眸耷眼,坐立不安。 而余下二人见他俩这般反应,不免心生误会。黄元济总算明白好友今晚为何一反常态,一副着看好戏的模样。而鄂顺反复用余光窥探着姬发与崇应彪,在错愕之余,唇角微微下垮,像是有些难过。 一时间四下寂静,唯独燃烧的柴火发出噼啪的声音。姬发回过神来:“再来一轮便散罢,咱们聚众闲玩,衣冠不整,若是被人撞见了,又要集体挨罚。” 经过刚才之事,他心绪不宁,也没顾得上暗中使力,可偏偏运气这回好到离谱,随意一掷,便轻松拔得头筹。 更令他惊讶的是,输的人是崇应彪。 崇应彪如今脱的只剩中衣,只要自己再提一个让他回答不上来的问题,便可令他成为四人中第一个光膀子的人。毕竟他先前屡次戏弄自己,也算报了一箭之仇。 若是放在前几轮,姬发必定跃跃欲试。但此刻他却怎么也提不起劲来,轻飘飘道:“嗯,说说你最害怕的事吧。” 无论放在哪里,这都不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以崇应彪死不要脸的性子,一定会嬉笑着说自己无所畏惧,最后在一片哄笑中圆满结束。 然而,这回崇应彪罕见地沉默了。那张总是挂着不屑与轻浮的脸徒然绷紧着,火光摇曳之下,更显得幽深难测。 十分不给姬发面子。 “喂,我可没兴趣看你脱衣服,你好歹配合一下嘛,有这么难回答?” 姬发不解。他一生之中,胆大的时候不少,但惧怕的事物也很多,最害怕的莫过于失去。 世界最过于残忍之事,便是得到过,又失去了。 崇应彪蓦然开口:“最害怕的事没甚么好说的,但我能告诉你们,我最想要的是什么。” 只听他声音低沉,毫不犹豫道:“我最想要的,就是那北伯侯之位!” 姬发浑然一震,不可置信地皱起了眉。 且不说当今的北伯侯崇侯虎尚且年富力强,印象中,他似乎不止崇应彪一个儿子。 在场的人中,黄元济最为年少,素来对崇应彪很是佩服,立刻振臂高呼:“好呀彪哥,你可真有种! 他正处于血气方刚的年纪,对于英雄的见解颇为狭隘,只觉得崇应彪这种有目标、有气魄的男儿才值得尊崇,就如当年的寿王殿下一般。正要恭维几句,只听鄂顺疑道:“你不是还有一个哥哥吗?” 崇应彪哼道:“是又如何。” 黄元济在一旁帮腔:“没错,大王能取而代之,我们彪哥也未尝不可!” 姬发听着愈发觉得不像样,便主动打圆场:“鄂顺你休听崇应彪胡说,他做春秋大梦呢。” 崇应彪欲言又止,目光掠过他拇指上的玉韘,突然笑道:“没错,我只是想想而已,不作数。哪像姬发,都快当上太子妃了,那才叫有种呢。” 众人又是一惊,姬发率先站起来,几步上前,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领:“你休要胡说!” 姬发像只被踩中了尾巴的狸猫,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又惊又怒,崇应彪被他勒住喉咙,呼吸不畅,脸都涨红了,神情却好似享受一般:“害羞了?” 那半死不活的模样与当初溺水时有几分相似,姬发终究还是心软,松开了手,旋即捡起地上的盔甲,闷头穿上。 见他们闹成这样,其余二人也没了闲玩的心思,纷纷穿上盔甲,熄灭篝火。又见姬发“噌”地拔出长剑,横在崇应彪脖颈前,厉声喝道:“你要是再敢背后诋毁我跟殷郊,我决不轻饶!” 崇应彪轻佻一笑,忽然凑上前,贴着他的耳根道:“我若是真当了北伯侯,你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 直到走出数里地开外,姬发犹未消气:“崇应彪可真不是个东西!” 鄂顺小心翼翼打量着他:“那,他说的是真的吗?” 姬发没好气道:“假的!” 鄂顺轻声道:“肯定有一部分是真的.......” 晚风喧嚣,盖住了他的声音,姬发没听清:“什么?” 鄂顺将自己的心思藏了回去:“没什么。你要是跟彪子玩不到一起,下回咱们就不叫他了。” 他这般坦诚,姬发反而不好意思了:“那倒不必。你归你玩,我下次看到他绕道便是。”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我看北崇那帮人心思活络,个个不是善茬。就你这点心眼,实在不够骗的。” 鄂顺听闻更显惆怅:“连你也觉得我太笨了吗?” 姬发凑上前,亲昵地碰了碰他肩膀:“聪明呢有聪明的好处,笨有笨的妙处。我觉得你这样就刚刚好。” 鄂顺笑了笑,没说话。姬发又关照他:“回去记得跟文焕道歉,听到没?” 月光下,姬发背弓持剑的身影挺拔硕长,俊秀的脸庞噙着三分笑意,霎那间神采飞扬,美好得仿佛像一个梦境。 鄂顺突然生出一股冲动,想将所有的心事全盘托出,包括自己为什么会和姜文焕吵架,又为什么宁可多绕一圈路,也要陪姬发散心解闷。 可他终究还是没能说出来。 因为前方殷郊迎面奔来,步伐迅如疾风:“有狐妖!快和我一同前去捉拿!” 联想到宫中关于妖灵出没的传闻,姬发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你看到了?” 殷郊手持鬼侯剑,势在必得:“快,它逃进鹿台了!” ————————————————————————————————————————————————— 彪子真心话大冒险这里的反应,不算缺心眼,是知道大家都是自己人所以才放心说的。 他当时也没想到自己真会有取而代之的机会,就纯口嗨。 尤其是打定姬发不会打击报复他以后才放狠话,其实本质还是情感教育的缺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