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哀
书迷正在阅读:固T好像喜欢上我了、角色扮演系统(NPH)、高岭之花(高干 1V1)、王三娘(nph)、家庭的性愛時間 父女x姐弟x緊縛X3P、风铃动(1v1)、我竟然被人机一枪爆头?!、崩铁同人短篇集、【名柯/总/攻】身为真酒的我为红方开了情报屋、我在修仙界给大佬当炉鼎
多么伟大的兄长
多么感人的兄弟情
宫尚角拉着她的手,对碧珍说:“我就远徵一个弟弟,这么多年都是我把他养大的,我前面还差点害他死了,碧珍我不能看着远徵去死。我做不到。”
“我知道我们兄弟俩对不起你良多,万般错都是我的错,我求你,你就答应了和他在一块吧,他真的很喜欢你,那一枕黄粱根本就没有解药,你不救他他真的会死。”
碧珍没有告诉宫尚角,她已经妥协过
她早就默认了,不论宫远徵对她提什么要求,哪怕无礼至极,她也回应下。
碧珍看着宫尚角,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他
她敬爱信任的夫君,想要托付一生的良人,求她委身于他人,碧珍就这么看着宫尚角
忽而问他
“那你不能再和我在一起,就算如此你也要我答应你吗?”
选她还是选远徵
她最后一次问宫尚角
“兄弟共妻,我断不能忍,就算把我拱手让人,你也忍得吗?”
她以为自己会流泪,但眼泪似乎已经流干了,她空洞的眼睛里再也淌不出一滴泪水。
长久的沉默中,宫尚角红着眼眶点头
冯碧珍沉默平静了少顷,继而暴怒
她抓起身边一切能抓到的东西,疯狂的往宫尚角的身上砸去
“滚!你给我滚!”
“滚出去!”
“我不要见到你,你给我滚!”
破损的心又被狠狠扎了一刀,血争先恐后的往外流,冯碧珍伏在床沿失声痛哭,她哭的很猛烈,哭的五脏六腑都在痉挛,止不住的干呕。哭到后面她晕厥过去,醒来见到又是宫尚角和宫远徵这两个人,逃不出的牢笼,巨大的窒息感几乎要将她吞没干净。
她像是一具会喘气的尸体,苍白的躺在床上喘息:“我答应了。”
没有可以依靠的人啊就像是那随水浮萍,飘啊飘也不知道能飘到哪里。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个世界感到绝望的?
碧珍时常自己问自己
或许是从踏上花轿离开乌篷的那一刻,又或许是自宫家这两个兄弟无穷尽的戏弄开始,她总想着熬一熬、撑一撑就过去了。但苦难的命轮一旦开始了就停不下来,就像麻绳专挑细处断,噩运只找苦命人。等到碧珍察觉不对劲的时候为时已晚,她的母亲,她的弟弟接二连三的都出了意外。
回顾过去的二十几年,碧珍才发觉原来从父亲死的那一刻,冯家的气数就已经尽了。孤儿寡母守不住偌大的书楼,她们全都是待宰的羔羊。只有她因为外嫁逃过了一劫成为唯一的幸存者。
幸或不幸难说的很呢
或许这才是她的劫难
浩浩汤汤的路上,逝者已去,留给生者的是无穷无尽的痛苦和悔恨
这种折磨远胜rou体的凌虐,日夜不停的萦绕在碧珍的心中脑海,她常常会在梦里听见爹娘的声音,还有阿瑄的哭声。
梦里的那一把火烧透了书楼,火光冲天,让她无数次从夜半惊醒泪流满面。
她望着半干的墨痕,往里添了一滴水,继续默书
写过的纸落了一尺高,都是她一字一字写下后校对过的孤本。那些冯家历代收藏的典籍曾经都被束之高阁,唯有她和阿瑄看过,珍惜堪比黄金的卷册,被极其妥帖的收藏在上好的书架上,往年都是父亲带着他们一起晒书。
“咳咳。”
写好一张,碧珍举起纸,任他自由风干后,浓黑的墨汁在洁白的宣纸上翻出淡淡的金色。
“珍珍姐,写好这一张,这一本《太平圣惠方》就默写了十卷了!”英儿是碧珍的侍女,从她嫁到角宫就跟着她,到现在她独居在溪东草堂英儿也不离不弃。
“您以前还看过这么多医书啊!”英儿翻着生宣,惊叹道
碧珍一笑了之,“只是看过,我并不懂这里写的是什么。我志不在此,也只是草草通读了一遍。”
“先写这些拿去印了送给旧尘山谷的医馆。”
碧珍换了衣服,和英儿两个人一起提着这些没有装订的书去旧尘集市。
自十年前那场大战之后,宫门与外界的联系就多了起来,进出宫门也不再那么严苛,不必事事都通报执刃。
碧珍掏出令牌给戍守宫门的侍卫看
“珍夫人又要去集市?可否需要在下派几个人跟着夫人做些体力活?”侍卫们都已经习惯了她隔三差五的拎着书去外面,也都知道这位平易近人的珍夫人性格古怪,她明明很尊贵却老是做些下人才做的事。
碧珍敛眉应声婉拒,“谢过你的好意,不过是些纸张我和英儿能提动,不劳侍卫们。”
她把令牌揣回袖子里,把提篮盖起来,和英儿离开了山门。
冯碧珍不喜欢人跟着,也不爱用宫尚角和宫远徵派给她的人,凡能亲力亲为的都不假手于人。
人人都说她古怪,能享清福偏不享福,是自讨苦吃的犟种。
还因着她独居在草堂,又有人说她失心疯。宫二先生那么好的人,她不使劲浑身解数留下,还自己往外跑。
各种闲话从她搬出角宫的那一刻就没有停过
集市上印刷的店家和她已经很熟悉了,见到她来喜笑颜开
店家和她长期合作,一向是她出书垫资印刷,印出来的书都让店家代卖,卖出多少钱要等到下次她来才能结余返还。
“上次印的进学宝典6卷反响很好呢,许多读书人看了都买回去,山外的书院也来买,这是一百二十六两银子,夫人您看是留下来继续当印书的银钱,还是我差人给您送回宫门?”
雪白的银两装在盒子里,碧珍看了一眼兴致缺缺:“留下来存银,继续刊印。”
“那夫人这次是想印些什么书?还是和以前一样吗?500文一本,20本起印?”
碧珍把提篮递过去
“这次印些医书,一共十卷,每册都要印满五十本,山谷内每家医馆都要送一套,余下的劳您辛苦帮我代卖。”
店家看了看纸,皱眉:“医书啊,医书不好卖。”
“山谷内的医馆也不多啊。”
他有些发愁:“夫人,这要是卖的不好……您这一次可得血本无归啊。”
碧珍走到一边,翻看着之前印刷的所有书籍,随便捡起一本读
她的目光落在书上,声音清冷如玉:“无妨,若是卖不出去就摆摊赠送,山谷内要是送也没人要,就烦您辛苦一趟,把这些书运到外面的镇子上给他们的医馆送去。”
“白送啊!”店家大呼震惊
“一本印书就好多银钱呢,这么多,白送多亏啊!”
碧珍看了几本印刷的书籍,确认印刷无误后舒展眉头,“医书是救命的,但凡有人学医识个一文半字,到他们手里就都不亏。”
曾经洛阳纸贵,后来又有高门大户把持典籍,致使无数学子想要一览经典都无迹可寻。冯家书楼也是这样的存在,但随着一场大火,所有的经典都化作乌有。
那么多的孤本就此绝迹,这是碧珍绝对不能接受的也不能承受的剧痛。
她的寿数不剩多少,报仇还是将冯家累生累世的心血保留下来,她艰难地做出了抉择。
用仅剩的时间去默写下她还记得的书籍,将这些曾经束之高阁的书籍印的满天下都是,让每一个读书识字的人都能看到。
这个决定不可谓不大胆
对于冯家来说,这是一向顶顶放肆的举动
她凭一己之私贬贵为贱,赫赫威名的冯家书楼,盛极一时的冯家书楼,就这么在她的一念之间变成不复存在。碧珍知道,她在做一件令冯氏宗族寝食难安的大事,或许死了以后她见到先祖,都要被责难叱骂。
可是她不后悔
回去的路上,英儿噘着嘴老大不高兴
“您没白没黑的默写了这么多,才卖了这么一点点钱,现在连银子都不要了居然白送!这也太不值了!”
碧珍摸摸她的头,笑着同英儿解释:“三字经贵不贵?百家姓贵不贵?论语贵不贵?”
“孔子都不嫌自己的书印的便宜,人人都能说几句之乎者也。书最大的作用就是让人读的,没人读的书就是废纸。”
回到山门宫远徵已经在等她
他老远见到碧珍,就张开斗篷迎上来
碧珍任宫远徵牵着自己也不挣扎,这十年下来,她已经习惯了有宫远徵陪伴。
哪怕心里再不喜,但是肢体是骗不了人的。她早就习惯了他的触碰和抚摸。
“这一趟太辛苦了,以后不要自己亲自去了,写好的书我帮你去印。”
碧珍冷淡道:“我不是为了印书才去的。”
宫远徵陪着她走回草堂
“我知道。”
“你是想看看有没有阿瑄的消息。”
碧珍说:你知道就好
“阿瑄的事我一直再追查,只要有了消息一定会告诉你的。”
碧珍只是冷冷的应了一声哦
“角宫你很久没去了。”宫远徵轻声叹气,握着她的手抽了一下,随即松开些
“所以呢。”碧珍等着他继续说
宫远徵看着碧珍,目光颤动,低下头去:“哥哥很想你。”
“辰儿也很想你。”
他忙不迭补了一句,生怕惹得碧珍不高兴
但碧珍还是生气了
她抽回手,宽大的袖子盖住素手,眸色冷漠:“你来当宫尚角的说客就要明白,上次他劝我同你在一起,我答应了。唯一的要求就是他不能再和我一处。这是他答应的。”
“你们兄弟俩真奇怪,哥哥要把妻子送给弟弟,弟弟也善良,想要把嫂子还给哥哥。”
碧珍冷笑一声
“真是兄友弟恭啊,那我又是个什么东西?引得兄弟阋墙的妖孽?”
“还是该下油锅浸猪笼的贱人?”
宫远徵听不得她这样说自己,匆忙的抱住碧珍,哀哀道歉
“不是不是,不想去就不去了,碧珍你别这么说自己。”
他执起她的手打自己:“是我不好,我不说了。”
碧珍很轻的甩了宫远徵一巴掌,手心从他玉般的面颊上轻轻蹭过去,连点儿声响都没发出
轻飘飘的说:“我累了,你明日再来吧。”
随后草堂的门便关上了
碧珍很难定义她和宫尚角宫远徵三人的关系
她是宫尚角的妻子,但已经名存实亡,只差一纸和离书。
她是宫远徵的嫂嫂是他见不得光的情人,但两个人也只维持着表面的功夫,除了定期的解毒再也没有其他的接触。
她不能离开宫门,也不能寻死。每天行尸走rou一样的活着。
只有看见宫辰角,碧珍才会有片刻的开心。
那是她的孩子,她的骨血,冯家唯一的血脉。不管他的父亲是谁,这孩子都是她唯一的亲人。
她会把自己的一切都教给他,让他长成一个真正的君子,就像他的外公一样。
碧珍的身体不好,每天药不离手,除去默写典籍的时间,她应该卧床静养才能保养好身体。
尽管身体已经枯竭到如此,她还是分出很大的精力去亲自教养宫辰角
她会在宫辰角练武的时候,拖着病体去校场把辰角从宫远徵的手里抢下来
只有她能在宫远徵和宫尚角的手里夺下刀,不屑一顾的扔到一旁
拉着惊愕的辰角往外走
“碧珍,辰角这才练了一个钟头……”宫远徵心想练武要的是持之以恒,怎么能练到一半就跑呢
但是他也不敢和冯碧珍呛声,只能委婉的劝她再给点时间。
碧珍拉着宫辰角,把他手里的刀放到一边去
“今天的武功就练到这儿了,你还有别的功课要完成。”
碧珍拉着宫辰角,丝毫不顾及宫远徵的脸面,一路带着宫辰角出了宫门去山外
五月正值农忙,金尊玉贵的少爷被她丢进田里,脏的一身污泥
“练武不算苦,去把这些地给翻了,你吃的每一粒粮食都是从这样的地里长出来的。”
一年过去了,宫辰角辛辛苦苦干了一年的地,因为水涝没有及时清理的缘故,全面减产,庄稼涝死在地里,麦穗上挂满了泥浆,收成连两成都不足
宫辰角很难过,他不敢置信自己辛苦了这么久,竟然连一担子的粮食都打不上来。
父亲和小叔都安慰他,农忙就是这样的,尽力了就好
唯有母亲正色叱责他的软弱和懈怠
“你是不是觉得很庆幸自己不是真正的农民,很庆幸自己生在一个富可敌国的家族?辰角,你要明白你的出身决定了你不是一个平凡的人,你有更强大的家族就要承担起更多的责任,你是宫门一宫之主的儿子,以后旧尘山谷的平民百姓都是要受到你的庇护才能活得好,那么你能为这些人做些什么呢?他们给你纳税,供奉你的吃穿用度,当他们受到灾祸的时候,你能提供什么给他们?是银两还是银票?银两不能让他们安心的活一辈子,若是碰上大灾之年,三年寸草不生你又要如何保护他们?”
“做一名武夫打打杀杀就算是大侠你能救几个人?我要你亲身感受平民百姓的苦,靠天吃天的苦。”
“不是所有的辛劳都会有回报,不是付出就会有收获,平民之家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拖垮他们,让他们一整年的辛劳化作乌有,吃不上饭,穿不上衣。”
“我知道,你爹和你小叔都对你说做官无用,可我要告诉你的是做官有用,做官才能改变不合理的税收,做官才能开仓赈灾、兴修河道、建筑堤坝。”
“你不想做官我不逼你,但是为官之道你必须要会,什么叫爱民如子,什么叫民康物阜,你都要学还要学得好。去把《水经注》第三十二卷再看一遍,告诉我如何应对涝灾,写一篇策论给我。”
母亲很严厉的训斥了他
说他学武学的玩物丧志,不知所谓。她这话很重,但是爹和小叔谁都没有反驳她,只是默默把头移开,装听不见。
宫辰角是宫门第一个扛着锄头和耙犁到处跑的少爷
他后来在每一年的盛夏来临之前都会换上短衣短裤,踩着草鞋去田间地头带着一众侍卫和弟弟帮助山谷的农人疏通渠道。
母亲亲力亲为,和他一起泡在冰凉的水塘里挖开淤泥。
宫辰角十一岁的时候,就已经认熟了每一个铁匠铺,他从宫门学会的锻造技艺在旧尘山谷的铁匠铺里得到了施展,他把更多更先进的设计运用到了农具上
小叔教他的医术和毒术,他也运用的十分纯熟。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意思。
他装的很像母亲口中的君子,但也只是很像。
除了母亲,没有人会真的把他当成君子,他完美的继承了父亲的韬略,学到了小叔的毒辣,并且借着母亲教过的知识把自己伪装成她喜欢的样子。
正如父亲和小叔说的那样
宫门内,是没有真正的好人,他的骨子里就流淌着危险和疯狂。
宫辰角崇拜他的父亲宫尚角,那是一个让整个江湖都谈之色变的男人
所有人都是无比恭敬的在宫二后面加上先生两个字,就算是执刃也要礼待尊称一声尚角兄长。
宫辰角见过他爹的手段,狠厉又血腥。
而小叔则比爹更加凶猛,他的毒药可以说是残忍,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地牢里常年阴冷,血腥味永远散不开
“辰角,今天爹就要教你如何对敌人,比如说……无锋余孽。”
火红的铁钳从碳里拿出来,还在冒着火星
“首先,如果这个人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我们就不用听他废话。”宫尚角手把手带着辰角把铁钳伸进刺客的衣领,在他的身上烙下伤疤
“宫门因无锋死去的人太多了,这屋子里的刑具用过一遍以后,就可以送他上路了。”
宫辰角点头,提起一只满是荆棘的锤子,狠狠砸到杀手的脊椎上,砰的一声,筋骨断裂发出清脆的一声
继而是惨绝人寰的嚎叫
“对敌人手软就是对自己残忍,辰角你学得很好,爹很满意。”
宫尚角抚摸着儿子的脸颊,露出一个微笑
“一会儿记得先沐浴再去找你娘,别让她发现痕迹。”
“她心细又心善,你也不想让母亲伤心,对不对。”
宫辰角点头,很乖觉的应声
“爹放心,我会收拾干净的。”
他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瞳,在幽暗的地牢里眸子亮的堪比星辰,宫辰角提起嘴角,笑的特别纯真。
宫尚角看着辰角,想起十几年前远徵也是这样,手上沾满了鲜血仍能天真无辜的望着他撒娇
求他夸奖
【哥,我做的好不好?】
宫尚角闭上眼睛,在心里叹气
太像了
这叫他如何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