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梦与君同，终有重逢处
深海的溶洞里，空坐在石块上，看着身上遍布的狰狞紫纹陷入了沉默。 跟当初族里那些长辈们的症状一模一样呢…… 好丑。 少年人鱼指尖抚过泛着淡淡蓝紫光芒的细纹，有点麻，还好并不是很疼。 “完了！” 突然想到什么，空眨巴着眼抬起头，他答应过万叶，要去救他的友人的，现在自己被污染了，这样的人鱼血还能用吗？ 他划破掌心，血液顺着水流轻飘飘地盘旋，看上去没什么异常，不过没有经过测试，总归不靠谱。 空抓住一条鱼，用珊瑚枝刺穿了鱼的肚子，又将自己的血给它喂下。 看着那条鱼的伤口逐渐愈合，人鱼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寻来一个看上去就比较精致的小玻璃瓶，将自己的血灌入，趁着天黑游到了岸边。 岸上燃着一簇篝火，人类少年失魂落魄地坐在一旁。 万叶拒绝了北斗同行的邀请，一个人留了下来，大姐头离开前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我知道你还有需要完成的事，我们会保密的，记得，死兆星号上永远都有你的位置” 说完北斗便带着一众船员和万叶嘱托交付给友人的信件登上了租来的船，拖着死兆星号返程了。 人鱼的心脏也会疼吗？ 看着这样的万叶，空只觉得心脏一阵刺痛，胸口也像是被什么堵着，闷闷的，让他有些呼吸困难。 金色人鱼躲在远处的岩石后，这次他并没有再冒昧靠近岸边，而是将装着人鱼血的玻璃瓶精准地丢到岸边，看着人类少年警觉地望过来后迅速潜入海底离开了。 而岸上的万叶一个箭步冲到传出响动的地方，柔软的沙子上静静地卧着只透着血光的玻璃瓶。 少年无力地跪在岸边，双手捧起瓶子，将其贴上脸侧。 良久之后，终于再也无法抑制潮涌的情绪，火光熄灭，少年的幽咽逐渐被黑夜吞噬。 在那之后没过几天，空身上的纹路颜色逐渐加深，不同于一开始的微麻，那些细纹开始显出它的威力来。 被痛醒是常事，那是一种深入骨髓、挑筋割rou的极端疼痛，少年人鱼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痛楚，在昏死过去前他想，自己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掉的话，万叶永远都不会知道…… 可以自己现在的模样，空宁愿不被他看到。 他是条骄傲又爱美的人鱼，不容许自己在爱人眼中留下任何难看的印象。 等空再次睁开眼，他并没像自己预想中的死去，而是躺在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房间。 他猛地坐起身，不知是不是错觉，身上的纹路颜色淡了下去，身体也没有之前那样疼了。 空环顾了一圈所处的房间，某段记忆逐渐清晰，这里赫然是神里族的宫殿！ 一颗心瞬间堕入冰窟，空浑身发冷，他怎么会在这里？！ 绫人……为什么会知道…… “你醒了” 温润的男声响起，伴随着房门被推开，有着一头浅蓝色长发的俊美人鱼进了房间。 空如同炸毛的猫猫冲着绫人发出嘶叫，身体下意识地后退。 对眼前这个比他强壮得多的雄性人鱼，空只觉得惧怕。 他没忘记绫人做过的那些事，而现在自己突然出现在对方的地盘，一定有蹊跷！ “为什么对我这样凶……我救了你啊空……” 绫人那双紫色的垂眼里盈满了阴冷的笑意，他派人尾随空，想要见识一下金色人鱼那神秘的伴侣，没想到，他的伴侣竟是一名人类少年…… 他神里绫人是哪点比不上那个人类？ 论种族，他与空同为人鱼；论相貌身材，他不知比那名人类少年强上多少；论身份背景…… 那个人类不过是名流浪武士，甚至连个像样的住所都没有，空为何独独看中他？！甚至为了救那群蝼蚁一般的人类搭上自己的命…… 他制造那场雷暴可不是为了要空的性命的。 “我又没让你救我……再说了你为什么知道我在哪？你是跟踪狂吗？！” 与人类接触得多了，空口中时常蹦出些相当时髦的词，绫人反应了一会才明白过来。 “呵呵……虽然有自我主义的猫是很不错，但果然……” “嘶啊！” 绫人走近了，长臂一伸，用力扯住空脑后的长发，空疼得当即红了眼眶，却仍是一副凶狠嫌恶的模样， “还是会乖乖听从主人命令的狗更可爱啊” “放开！快放开！” 强壮的成年人鱼拽着空的头发将他按在乳石床上，从一旁紧闭的柜子中拿出皮带将他的双手牢牢捆上。 打开的抽屉里入眼是满满的各式用具，个个华美又精致，同时却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停下绫人！你不能这样……你不能破坏人鱼族的规则！” “哦？什么规则？” 听见空叫自己的名字，绫人颇有兴味地挑了挑眉， “你不可以残害同类！” 空试图搬出人鱼的规则制止绫人的行径，然而他还是高估了绫人的无耻程度。 “哦？我以为自己是在同你玩耍呢……怎么，这样都不行吗？” “更何况……” “啊——” 绫人压上空的后背，狠狠咬穿了他脆弱的耳鳍，少年人鱼痛苦地嘶叫一声，浑身颤栗，然后便虚弱地伏在床上，喉中溢出声声痛苦的呻吟。 似乎对空的反应很满意，绫人面带愉悦地起身取了个水蓝色的海纹石耳环，穿进了空耳鳍上的伤口。 “唔……” 包裹着尖刺的冰冷项圈被套在空纤细白嫩的脖子上，少年人鱼每动一下脖子，内里的浅刺便会扎进他的皮肤，不一会儿，空的脖颈便血rou模糊。 然而，人鱼的愈合能力惊人，反复的刺穿和再生使得尖刺被紧紧地裹进rou里，几乎与空的脖颈成为了一体。 “呃嗯！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绫人牵着项圈的另一头，攥着长长的皮绳有些好笑地看着他，空眼中恨意惊人，说出口的狠话带着一丝天真的狂妄，绫人识鱼无数，他很清楚，以空的个性，顶多只会记仇，或是浅浅的报复，毕竟，他并没真的做些什么不是吗？ 并没有碰他，也没有伤到万叶，一切都是未遂。 况且，他也不会给空向他报复的机会。 “你的小情郎大概还在岸上等着你吧，真可怜啊……” “！” 听到这句话，空眼中的惊恐一闪而过，他强行克制着情绪不让自己的声音太过颤抖， “你真的……跟踪我？” “怎么能这么说呢……空，我是担心你遇上危险所以特意派人护送啊” “嗬啊！” 绫人扯了扯绳子，空的身体立刻便被拽动着扑向他， “那个少年武士……到底有什么吸引你？” 明明是这么珍稀的种族，不选择优秀的同类，却对人类情有独钟…… “呸！滚开！要你管！” “……” 绫人想不明白，明明身家性命都被别人握在手里了，面前这条人鱼怎么还敢这么嚣张？ 是觉得自己真不会对他做什么吗？ 就在绫人打量着空的身体想着要怎样惩罚他时，猛然发现金色人鱼鱼鳍上方的尾部缺了个鳞片。 “……你的鳞片呢！？” 人鱼尾巴上的鳞片都是极为坚固的，或许到死都不会脱落下一片，绫人抓住空的尾巴末端，红着眼质问他。 “哼，送人了” 空理所当然又轻蔑的神色成功激怒了绫人， “！好……很好……” 连这么重要的东西都忍心拔下来送给那个人类，绫人笑得极不自然，他简直要被眼前这条不识抬举的小人鱼气疯了。 “喂绫人你想什么呢？！我跟你可都是雄性！” 空被翻过身来，绫人手掌抚上人鱼腰腹下方被两片硬鳞覆盖住的地方，同为人鱼，他自然知道下面藏着什么。 “听说……金色人鱼都有两套……是吗？” “……” 空顿时哽住，这人是怎么知道的？ 金色人鱼因为数量稀少，又总是和特定的族群群居，他从来没见过神里族的人鱼。 “怎么可能？！你从哪听来的这么不靠谱的消息！我可是货真价实的雄性人鱼！” 空略显心虚地避开绫人的目光，反正这种东西都是由他自己控制的，他就是不承认怎么了。 “所以你和那个雄性人类是怎么做的？不是伴侣吗，可你们根本就不能繁衍后代吧……” 绫人掰正他的脸，看着少年人鱼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半晌凛着眉严肃道， “当然是我那个他了！我们之间可是神圣的爱情，你懂什么……” 空生搬了某本轻小说里的台词，甚至面不改色地扯了个离谱的谎。 “……” 是这样吗？古籍的记载有误？他怎么看那名人类武士都不像是会被压的那方…… “所以说，你不如放了我？” 绫人停止琢磨人类武士被推倒的可能性，将视线转向金色人鱼。 意识到自己不会被真的欺辱，空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不就是疼一点丢脸一点嘛，他承受得来，现在身体的雷污染也被绫人神奇地祛除了，他只想快些去找万叶。 少年人鱼鎏金色的眼睛里雀跃都压制不住，却格外乖巧地抿着嘴唇睁圆了眼睛试图伪装成无害的样子。 的确很惹人怜爱……绫人的心情莫名就好了起来，然而， “不行呢” “？！为什么！” 听到自己被拒绝，空的表情都变了，立刻就撇着嘴角凶暴地瞪向绫人。 “再怎么说我也是救了你，你总该报答一下我吧” “你救我经过我的允许了吗？！” “……” 还真是蛮不讲理，绫人轻笑了一声，低下头吻了吻金色人鱼的耳鳍，然后便要起身离开。 “喂！你先把我松开啊！！” “兄长大人” 绫人打开门，便看见身绫华绷着脸站在自己面前，房门关闭，隔绝了屋内空的咆哮。 “绫华？” “前几日荒海附近出现了雷暴……兄长大人，您布置的镇物怎么会突然出问题？” 听到这个消息绫华立刻便去了那片水域探查，镇物明显被人动过，然而这东西一向是由绫人负责。 绫华不认为自己的哥哥会在这种事上犯迷糊，镇物被破坏也好，被修复也好，绫人这几天都平静过分了，身为首领，这实在太过反常。 而让绫华怀疑的点并不止这一个…… 她听见，岸边一名人类少年在呼喊空的名字。 绫华只知道空有伴侣，却也以为是人鱼，一开始她只当是巧合，然而当她的目光掠过少年胸前的项链时，绫华当即便确信，这名少年就是空的伴侣。 再结合上次绫人对空的态度，绫华几乎差点将“兄长大人雷暴那件事是您做的吗？”这话直接问出口了。 绫华视线越过绫人，望向他身后的房门。 她好像听到了空的声音。 “那处的镇物已经运转很久了……” “兄长大人，我能进房间看一眼吗？” 绫华敛下眸子，头一回没听绫人把话说完。 “……” 绫人看着她不作声，绫华看着他沉默的反应，心中了然。 如果可以，她多希望她的兄长大人能够嗔笑着怪她想太多，然后打开门。 “抱歉，绫华，我想你并不该看到里面的东西……” “是空，对吗？” “不是” “那就请兄长大人为我打开门，我会亲眼确认” 绫人朝一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守卫立刻会意拦住绫华。 “兄长大人，您为了个人利益做出这种事，难道您忘了母亲的教诲吗……” “我想，母亲她也一定想看到我开心一点的” “兄长大人！” 持续的僵持中，绫华抽出长剑，对准了绫人后背。 “兄长大人……我想你现在一定听不进我的话了吧……那么，请指教” “……” 绫人终于转过身来，他看着满眼战意的绫华目光复杂。 “我明白了……” 绫人接过守卫呈上的剑，缓缓举起。 绫华见状立刻摆出迎战的姿势，如果一定要用战斗的方式才能使兄长大人改变态度，那么她一定会用尽全力，打败他。 绫人举着剑半天没有动作，就在绫华按捺不住即将出手时，对面长剑掉落。 “随你去吧” 绫人丢下剑，冲着守卫摆了摆手就离开了。 “……” 绫华怔住，片刻后推开了房门。 正候在门后准备攻绫人个不意的空看清来人迅速止住咬人的动作。 “绫华？” “空……！” 绫华一眼便看见金色人鱼被绑缚的双手和颈间的项圈，连接着令人胆寒的皮绳，紧紧栓在床头。 “！这是……我，我帮你解开！” 绫华用剑几下便将束缚空的东西全斩断，她扶着空坐到榻上休息，口中连连道歉。 “谢谢你绫华，又被你救了……” “兄长大人他……有我在，应该不会再给你们造成困扰了” “……那就好……不说了，我要去找人，下次……呃，有机会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