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荡

    《空花阳焰》

    【1】芦苇荡

    在一个晴曛的日子里，熏风吹拂着大片的芦苇荡，偏白的芦苇花在风中摇曳，花朵大而绮丽。

    有一位少年站在了这片芦苇荡里，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短袖，衣摆扎在了卡其色的裤子里，整个人看起来都很板正。

    卫霁远的目光又陷在了芦苇上，他一边放慢脚步，一边伸出了手，他此时的指尖也曾被青岚轻轻绕过，他的头往右边微侧，洁白如玉的脸被光照着，那双如黑丝绒般的眉毛下，是一双透着迷茫与凝滞的眼睛。

    他总会来这芦苇荡里转一转，这里的芦苇长得茂密，宁静、风光好，但是，如今却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卫霁远将目光放远，他似乎看见了一只大鸟，头部小，呈椭圆形，头顶上还有一片红，脖子很长，是这大鸟的特征性象征。

    丹顶鹤踽[jǔ]踽地走了过来，它微张着翅膀，纯白的羽毛像扇子一样观美，它先是把翅膀往上抬，然后一边弯腰，一边把头往下低，友好地打了个招呼。

    对于丹顶鹤有很多赞誉，从古至今，那些赞美的言论更是不胜枚举，如，道教的信徒把仙鹤看成仙人的骐骥[qí　　jì]、神仙的化身；文人儒士把仙鹤比作仁人君子；隐逸之士将其视为自身清高超逸的人格的代表。

    也正如大多数人心中所想，仙鹤是吉祥、幸福、长寿的象征，一生无病无灾、健健康康，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你想吃、鱼吗？”卫霁远见丹顶鹤把头伸了过来，就想伸出手去摸摸它，他见父母会喂它们吃鱼，就这么问了。

    丹顶鹤是杂食性的鸟类，主要食物为植物种子、草根、昆虫、鱼、虾、贝类等，有时也会吃砂石来帮助消化，这有点像鸡，它们也会叨点石子来助消化。

    但是，随着人们对大自然无节制的破坏，湿地越来越少，让丹顶鹤们的生存也有了巨大的困难，它们一旦筑巢是不会搬家的，如果有火蔓延，它们只能弃巢保命。

    在卫霁远刚能把手贴在丹顶鹤的头上时，他却发现丹顶鹤不见了，他的手一顿，脚慢慢地挪动着，视线在周围转了一圈，却没有看见任何一只丹顶鹤。

    青松落色于心间，卫霁远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把头抬高，他喃喃地问道：“还没来吗？”

    照理来说，在每年的秋末冬初，也就是九月下旬到十月上旬，丹顶鹤才开始从北方的繁殖地，来向南方迁飞。

    寂寥的情绪没在心中徘徊多久，因为母亲对他说过，筚路蓝缕，栉风沐雨，更何况，这只是时候没到，他们总能相见的。

    等到那时，他就又能听见鹤鸣震破昧明，鹤舞扇平困乏，连生活都变得好不快意。

    在走到家门口时，卫霁远看见了院里醒目的梅树，以及坐在梅树下，一边纳凉，一边忙活着的母亲。

    “mama。”卫霁远跨过了门槛，他家用的还是偏老式的房屋设计，不是家里太穷没能装修，而是家里的人大多恋旧，觉得还是老式的屋子待得舒服，这倒与周围那些偏西方设计的屋子相区别。

    周静檀听见声音后，立刻抬起了头，她笑着招呼了一下卫霁远，说：“我们家麦芽回来啦，快来帮我个忙，家里的梅子熟了，来酿点梅子露，去搬个小板凳来，一起洗梅子。”

    “好。”

    卫霁远进屋去拿板凳了，然后他和周静檀一起洗着梅子，周静檀已经把它们的蒂给去了，还挑出了表面光滑无磕碰的。

    绿色的梅子在手里滚动着，卫霁远抓起一颗，然后放在手里轻轻揉搓，与他的母亲相比，他的动作很慢，但他现在能这样，已经让周静檀很开心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为了让卫霁远学会说话，他们花了多少的时间与精力。

    “麦芽，来先尝一个。”周静檀额头上的碎发被汗水打湿，她递给了卫霁远一颗洗干净的梅子，它是这个夏季的一份滋味，也是祖辈们的祝福与庇护。

    “谢谢。”

    卫霁远把梅子拿到嘴边，咬了一口后，眉毛被酸得往下一皱，没过多久，又只有一边的眉毛抬了起来，他的眼皮耷拉着看向周静檀。

    “怎么样？”周静檀把洗好的梅子拿出来晾着，然后转头看向卫霁远。

    “有点酸，还有点甜。”卫霁远感到那股酸劲还在，但只是点了点味蕾，余下的是清爽与甘甜。

    “你那小鼻子都皱起来了。”周静檀笑着抹了一下卫霁远的鼻子，她又拿起一旁的密封罐，洗干净后，用白酒消毒了一下，把白酒晃匀倒出来就可以使用了。

    她把瓶子放平，先放了一层青梅，然后放了一层黄糖，就按这个顺序放着，直到快没到瓶口，这个青梅、黄糖与酒的比例为，2:1:2。

    “一不留神，刚刚做的是梅子酒。”周静檀拿起了一包白砂糖，她把青梅放满，又把白砂糖放满，把盖子都盖上后，她在瓶子上贴了张标签，上面写着制作日期，以及它们的名称，放个三个月就差不多了。

    “麦芽，帮我把它们都搬到屋里去，还有那么多梅子啊！摘得多了，那就再做点梅子酱吧。”

    周静檀对果酱一类的东西很喜欢，她之前还做了些橙子酱和山楂酱，都是蛮好吃的，但她不会选用反季的水果，一是觉得不新鲜，二是逆着季节来的，总归感觉不好。

    “好。”卫霁远搬起了罐子，在他放好罐子，快要出门的时候，周静檀扯了一下他的手臂，说，“麦芽，你去看一下台罩，mama今天又做了点好吃的。”

    “嗯。”

    卫霁远又转过身，把台罩一掀开，他就看见了周静檀做的柠檬派，它们被放在了白色的陶瓷盘里，一旁还架着小勺。

    他的视线飘在了那把小勺子上，伸出的右手食指微微曲起，停了一会儿后，他用双手搭住那个盘子，往外移了些后，他先把台罩盖上，再去碗橱那拿了一个勺子，洗好后，他把那勺与之前的勺子对齐，再用双手托着盘子，慢慢地走了出去。

    “mama，你也吃。”

    卫霁远的话让周静檀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梅子已经烫了三分钟了，她刚刚在去梅子皮。

    “好，谢谢。”周静檀拿过一个柠檬派，在她想直接吃的时候，她看见了靠在一起的两个勺子，她的心中顿时生出万分欣喜，连眼神都在频频翕焱[xī　　yàn]，这对她来说太珍贵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这是麦芽为我准备的勺子吗？麦芽有心了，mama很开心。”周静檀把手往围裙上擦了擦，然后站起身，把手抬高，摸了摸卫霁远的头。

    “嗯，不用客气。”

    卫霁远挖了一下柠檬派，那看起来有点发白的部分，是周静檀调出来的布丁，吃起来有点凉，可见不久之前，它们是待在冰箱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