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湖
绿湖
林晚巧睁开眼睛的那瞬被吓了一跳。 “啧哎,怎么回事…”细小的嘟囔从窗户的方向传来,“我记得禀珍的窗户是可以从外面打开的呀……嗨!” 她还没来得及看时间,昨晚定的闹铃没有将她从梦里面解救出来,就说明现在的时间连狗都不起。 一片雾色将清晨的能见度降到最低,窗外的少女弯起指节,将琉璃窗敲出好听的脆响,好吧,准确来说更像是节奏急促的噪音。 “小巧!”从林晚巧的角度看,只能勉强辨认出个形,那团模糊除了头部是一团暮黄,别处都是消失了一般的骸白。 还挺瘆人。 “你是…兰蒂?”林晚巧努力回忆留言里的声音,默默转身翻下床。 “是我是我,帮我开下窗户好不好?”少女的尾音悠长,她终于能对上号。 待到兰蒂好不容易从跟她身高一样的围栏里艰难翻进来,又在林晚巧的协助下落在地板上,林晚巧才第一次知道她这个室友长什么模样。 早乙女芽亚里,真人版?林晚巧第一反应是自己还没完全醒。 金发,但不是流沙的颜色,她的头发颜色很重,更接近于小麦那种饱满的金黄,大簇大簇以双尾的形式垂在脑后,虽是清甜的音色,两只狡黠的杏眼却像是打破可爱外壳的破口,蛇丝般从中溢出些许野性。林晚巧从琥珀色的眼珠可以大概判断,她是混血儿。 “猜对啦!”她从口袋里里掏出手帕,“我爸爸是西伯利亚人…”兰蒂语气很淡,似乎是有些倦了,说话时不时夹杂着几个大大的哈欠。 林晚巧洁癖般注意到她没有讲另一个亲属,但第二秒就抹掉了自己的多疑,“应该快到出早课的时间了,要不要躺下歇一会?“ 她们俩有些自来熟,林晚巧想笑,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对话却自如得如生活了好几年的姐妹,可能的确归功于她们的坏学生体质。 林晚巧无奈地摇了摇头,纤细的眼角拉出一尾精巧弧线,让人想到数学里同样优美的斐波那契数列。 这是她第一次没在人际交往中搬出自己面具,林家人早熟,虽然一大部分原因都出于被迫,但不得不承认,兰蒂有种能卸下人心房的化学气质。林晚巧能推测出一定有人吃不消这种外放性格,像极具侵略性的分子,却正巧和她内心深处同样潜伏的躁动发生完美反应。 “你好健康噢,”她笑着用拇指摩擦泛红的鼻尖,林晚巧注意到她今晚是穿着禀珍的修服出去的,“真的不问问我大半夜跑去哪里了吗?” “哦,这是可以问的吗?”林晚巧背过手打趣。 “嘻嘻,”她绕过自己的床铺,从床头柜里取出蒸馏水咕嘟了几口,“咳,毕竟以后都是室友了,小秘密什么的还是要分享的,对吧?”她以一种无可挑剔的角度歪过脑袋看她,林晚巧几乎是顿悟般下结论: 少女杀手。 兰蒂是来报道了的,林晚巧刚搬进宿舍的时候她已经把行李卸下了,而禀珍的校规不允许学生在11点后出入宿舍,更不用说出大门了。就连曾完完本本地研究过校规手册的林晚巧也不得不承认,禀珍神学院对于安保方面的管控措施几乎是毫无纰漏。 她怎么出去的? 兰蒂听完她的疑惑后露出讳莫如深的表情,像在夺食竞赛中胜利的得意猫咪一样,让林晚巧有点摸不到头脑。 “小巧你好聪明,”她抬了抬眉毛,“我喜欢和聪明人相处,但你知道,很多事情是可以不遵守游戏规则的。”她的讷夫语非常标准,林晚巧暗自感叹,或许是得益于她的母亲吧。 “比如我是从花名册上找到你名字和电话的,你知道哪里能翻到花名册吗?” 林晚巧几乎是瞬间抬起双眸,望向兰蒂娃娃般的笑脸,她猜她们大概在想同一件事。 禀珍神学院是讷夫城最大的神学院,也是唯一一座直属于禀珍教的学院,只有未来立志要在宗教、教育与政治方面从业的学生才可获准进入。此举几乎是垄断中的垄断,毕竟这很大程度上预示着未来的世界将被禀珍占据半座江山。 现代政府当然对此提出过抗议,但很快,就像其他针对禀珍教的质疑意见一样,如烂湖中央的一片腐烂枯叶,腐蚀得无声无息,毫无尊严。 去年神学院新上任的校长是位学识渊博的讷夫女人,据说她的丈夫也是禀珍教的头部之一,两人的作风十分低调,除了出席一些大型宗教活动,几乎无人知晓他们的私生活。 所以。 林晚巧一边整理床铺一边耸了耸肩,对面的兰蒂静坐着,眼神凝滞在亮脆的琉璃窗上,等待阳光刺破晨雾。 这个问题还有其他答案吗? 禀珍神学院最南方窝着一潭很大的湖,若不是阳光极致明媚的天气,是无法看到湖对岸有什么的,只有无穷无尽的雾气悬浮,好像灰绿的湖面里藏了正在发酵沸腾的草药。 林晚巧去过那里一次,但那是儿时的记忆了,她没法准确回忆起它的样子,只记得水很凉,非常凉,年幼的她把娇俏小手伸进湖里,蚂蚁般的战栗就爬满全身。 离早课还有将近一个小时,林晚巧拗不过兰蒂三番五次的撒娇轰炸,只能被她拽着衣角偷偷摸出宿舍,跑去晨湖边拍照。 “你的柜子好像百宝箱,”林晚巧揶揄地望着她手中的相机,默默裹紧了修服。禀珍的修服并不是袍子似的白长裙,为了和禀珍的宗教概念相贴合,修服被设计成上下两件的皮革材质,上衣下裙,腰部的纽扣让衣服紧贴腰身,若不是里面有保暖层,林晚巧几乎想骂街,这种时刻绷紧的感觉让她非常不舒服。 “出门在外,女孩子要懂得自己寻找快乐,”她扭紧眉头,表情认真得让人发笑,“我小时候没什么人管,都跟修女嬷嬷玩,他们做祷告的时候我就偷溜出去,自己找乐子。” “你的父母没有让你皈依禀珍教吗?”林晚巧有些讶异。 兰蒂抿了抿嘴唇,她们几乎是一路小跑,终于站在湖边的那刻嘴唇微微干涩。 “他们说我从小就表现出极大的抗拒,虽然…我并没有什么印象…”兰蒂找了块灰石坐下,双手环住膝盖。 林晚巧想继续发问,就在她转头的空档,余光偶然瞥见一个身影。 干涩的碎发垂住眼睛,上衣的修服被挎在臂弯,黑色衬衫在他身上服帖得有些过分,少年径直望向远方,看不清神情。 “快了快了!”身旁的兰蒂一边小声嘟囔一边掏出相机,试图捕捉第一瞬阳光刺破湖的画面。 林晚巧有意识地调节呼吸。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感觉,像猎人终于被最高贵绝伦的猎物驯服,不惜一切代价要将它据为己有之时,猎物却以最毫无防备的姿态出现,侵犯得她眼底生涩发红。 是他。 过去了漫长的几秒,直到兰蒂兴冲冲托住相机的取景框四周环绕,再饶有兴趣地顿住。 “小巧,禀珍的真活人来了。” -------------------------------------- ps:关于早乙女芽亚里,有兴趣的宝宝可以去搜一下,来自《狂赌之渊》which真的很有“兰蒂”味道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