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楼江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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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顿下来后已经是下午五点多。 陆九州躺床上发了会儿呆,外头响起了铃声。他赶紧爬起来查看情况。 是门边墙上一个古董电话在响。 陆九州拿下来,那玩意儿也跟电话似的,从里头传来声音。 “陆公子,晚饭时间是六点二十分,请提前二十分钟到餐厅,以后都是如此。” 不等陆九州说话,那边就挂断了。 陆九州捧着话筒,呆了几秒。 他把话筒还原,拿起通讯器。 这通讯器样式比新源先进一丢丢,但还是比不得现代的手机。也不知道这儿的科技怎么回事,明明能造那么精密的保温箱,手机却弄不出来。 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六点过五分了。 他匆忙拿起钥匙和通讯器,带上门出去了。 等走到大厅他才想起来,他不知道餐厅在哪。 幸好大厅里有佣人,陆九州走过去问他。 佣人年纪不大,听了指了指左侧楼梯下的大门道:“餐厅在那里。” 陆九州朝他说了句谢谢,抬脚往门那边走。 大门敞开着,里头放着一张长桌,已经坐满了人。 上首的主座自然是仇曼的,空着在,左手边第一个则是常风,在他旁边一溜烟坐着十个男人,对面则是四个半大孩子。 见他进来都盯着他看。 陆九州有些尴尬,他低着头,走到最后一个空位坐下。 虽然房子风格都是西式的,但陆九州面前摆着的餐具是中式的。他松了口气。 他不喜欢吃西餐。 陆九州身边坐着一个面容坚毅的男人,鼻子很挺,要放在现代那是妥妥的荧幕硬汉。 但陆九州已经来了这儿这么久,深知这儿的男人硬汉的外表下是一颗柔软的心。 陆九州不好侧头看得太放肆,于是目光便自然而然落在对面几个小孩身上。 和常风对坐的应是最大的孩子,十五六岁的男孩,长得也和常风很像。 往后则是两个女孩,一个男孩,后面三个孩子年纪相仿,估摸着也就七八岁的样子。 三个年级小的孩子倒是没顾忌,直愣愣地盯着陆九州看,把陆九州看得不好意思,低下头装木头人。 在一片快要窒息的沉寂中,时间终于来到六点二十。 一群佣人端着盘子从另一个门鱼贯而入,将装着食物的碗盘挨个放在他们面前。 一碗饭,两荤两素一汤,还有一杯果汁。 当然,陆九州面前是果汁,他旁边那个人杯子里是透明液体,陆九州怀疑是白酒。 除此之外他还多了俩盘子菜和一碗饭。陆九州扫了其他人一眼,发现基本上每个人都比他多了一两道菜。 陆九州腹诽:还能自己点菜加餐? 陆九州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他看着旁边人拿起筷子开吃,才端起自己的碗。 吃到一半,餐厅门口突然传来声音。 隐约听见外面的佣人在喊“领主大人”。 原本安静的餐厅立刻响起嗡嗡的声音,有人放下筷子翘首看向门口,有人则和身边人低声交谈起来。 对面的几个孩子也满脸兴奋,在凳子上扭来扭去。 果然,仇曼出现在门口。 陆九州也随大流把自己筷子放下了,但他没够着脑袋去看仇曼,只是低着头看自己碗里。 “陆九州。” 陆九州听到有人叫自己,吓了一跳,他抬头,发现仇曼已经走到他旁边。 “领,领主……”他缩着肩膀,有些害怕道。 仇曼扯着嘴角笑了笑,道:“出来。” 说完她头也不回往外走。 陆九州不敢耽搁,站起身跟在她身后。 仇曼带着他走到一楼另一个房间,看起来是会客厅,里头还有不少人。下午领他来的那个莫统领也在。 仇曼坐在沙发上,其余人都站着,陆九州也不敢坐,老老实实站在仇曼面前。 “你住哪?” “二楼第三间。”陆九州回答。 仇曼揉了揉太阳xue,似乎有些苦恼。 她又道:“你觉得住着行吗?” 陆九州听了有些惊讶,他还能挑吗? 但他也不知道其他地方的情况,而且常风还是挺不错的,于是说:“我……我觉得行,常哥人很好。” “常风?”仇曼挑眉。 “嗯。” 仇曼抬头看陆九州,她撑着脸,面上带着一丝玩味。 “你要不跟了我吧?” 见陆九州低着脑袋装死,仇曼又开口和颜悦色循循善诱:“不然你名不正言不顺住在领主府,说出去多不好听,你以后怎么嫁人?” “嫁,嫁人?”陆九州结巴了,他抬起头,有些瞠目结舌。 “对啊,”仇曼满脸理所当然,“你不嫁人,难道我养你一辈子吗?就算我愿意养,你比我小二十岁,我死了,我女儿可不见得愿意养你。” 陆九州脸色僵了。 是啊,仇曼和他无亲无故,凭什么养他一辈子。 “不嫁人,你想去给人当奴隶吗?”仇曼又道。 陆九州不说话。 “给你三天时间适应,你好好想想吧,想好了就告诉莫年,她会带你来见我。”仇曼懒得等他想明白,她站起身,陆九州下意识挪开一步。 “哦,你有不明白的就去问常风,他知道你是新源来的。”仇曼最后留下一句,带着一群人走了。 等她们离开,陆九州游魂似地飘到餐厅。 餐厅里已经没有人了,他位置上的东西都被收起来。 陆九州抿嘴,他还没吃饱呢。 可里面一个人都没有,陆九州无奈,转身准备出去。 却见常风站在餐厅门口,朝他温和一笑。 …… 常风跟着陆九州到他屋里,二人坐在沙发上交谈了一会儿。 陆九州慢慢了解了,这儿,或者说是仇曼领主府里的情况。 领主府里头十一个男人,除了常风是“良君”,正经嫁进来,其他的“侍奉”,说好听叫男宠,本质是奴隶,和府里那些男下人一样,仇曼不喜欢了可以直接卖掉或者送人。 这儿的男人一般就两个身份,奴隶或者良君。良君就是正经嫁人的,奴隶就是伺候人的。奴隶可以买卖,良君不行。 当然,也有女人不要良君,后院全是奴隶。 但仇曼身为一州之主,她的后院需要一位良君。 常风的出身其实算比较高的,他的母亲曾是老仇州领主信任的手下,亦是上一任领主带领下的二把手,官至副领主。他所在的常家在仇州也是高门大户,所以他能成为仇曼的良君。 也只有他有资格抚养仇曼的孩子。他和仇曼只有一个长子,底下的六个都是仇曼和其他男人生的。 这里的制度和陆九州了解的古代封建社会比较类似,无非是男女颠倒了过来。 “领主待我们很好,院里的侍奉,从没有被卖掉的。”常风劝道,“况且住在领主府,比在外面安全多了,咱们男人就好好待在后院,吃喝不愁,要是去了外面,侍奉别的女人,恐怕还得伺候端茶倒水,洗衣做饭……” 听他说到这,陆九州莫名想起来田蝮。当初他不也是给她端茶倒水洗衣做饭吗? 陆九州轻轻摇头,心道想这个恶毒的女人做甚。 “我知道你是新源出身,那里的情况我也听过一二。”常风叹了口气道,“冯大人当年,因为解放奴隶的事和领主闹翻,当时还是老领主当家,领主夹在中间为难,冯大人却是铁了心,带着一干人离开了。要是她当初留下,领主这些年也不会过的这么辛苦,早年她手下无人,事事都亲力亲为,每天都睡不到五个小时,眼见着人都消瘦了。” 常风话里话外都带着对源夫人的埋怨。 “新源如今……故人已去,领主心里肯定是不好受的,她面上不显,但我知道她心里难过,”常风又道,“冯大人与她一同长大,情谊深厚,新源派人来求助,领主二话不说就点兵前去营救了,可惜没赶上……” 听到他提起新源的事,陆九州心里也很是酸涩。他曾觉得新源的生活枯燥无趣,没有盼头,可如今方知那儿才是真正的桃源,其他地方皆是地狱。 “你明日见了她,可要宽慰她几句,若你能留下,她看着你也高兴。” 陆九州心里复杂极了。 他其实不想留在这里,这里看着富丽堂皇,实则极其压抑,他不想留在这当一个奴隶,当一个怨夫。 可是外面却更混乱不堪。 “我,我知道了,常哥,你让我一个人想想吧。”陆九州道。 常风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你也别太焦虑了,总归领主是个好主子,你若不想做侍奉,留着府里当佣人也好。” 陆九州没说话。 常风走后,陆九州没回卧室,他半躺在沙发上,胡思乱想。 他想三姐,更想原先那个和平的现代世界。对这个荒诞的世界,他没有任何留念。 回想起在新源的日子,他莫名眼眶发酸。杨哥和吴哥,还有陈叔,对他多好,杨哥甚至逃跑都带着他。 也不知道他们如今在哪里,过得怎么样。甚至曾经欺侮过他的田蝮白楼也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他还想起他那可怜的孩子,连性征都没有长出来,就这么夭折了,如果还活着,算算日子,在这几天就能知道是个男孩还是女孩了。 那群该死的可恶的女人,纵是将她们千刀万剐他都难解心头之恨,可她们已经在仇曼的雷霆之下灰飞烟灭了。 陆九州瘪着嘴,闭上眼,还是忍不住无声地流起泪来。 陆九州就这么哭着睡着了。 第二日早上,他又被电话铃声吵醒。 他迷茫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在沙发上躺了一晚上。 他走到门边拿下话筒,那边仍是昨晚那个声音。 “陆公子,早饭时间是七点二十分,请提前二十分钟下楼。”说完就挂断。 陆九州看了眼时间,七点差十分。 他放下话筒,走到洗漱间。 洗漱间空间也很大,干湿分离,还有浴缸,浴缸旁边也是落地窗,盖着几层厚厚的帘子。 陆九州走到洗漱台前,镜子里的人衣衫凌乱,眼部红肿,看着有些狼狈,他揉了揉眼睛,又捧起水洗了把脸,才感觉清醒多了。 暂时没有洗漱用品,他简单用清水漱口洗脸,穿着昨天那身衣服下楼。 走进餐厅,人没来齐,陆九州走到最后一个座位坐下,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人陆续来齐,时间很快来到七点二十分。 仇曼的位置仍旧空着,佣人们端上早餐,陆九州面前是一碗青菜粥。 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很安静,只能听见筷子和碗碰撞的轻微响动。 陆九州心里藏着事,食不知味地吃了半碗,就放下勺子,第一个走出餐厅。 他想上楼,迈上楼梯时又犹豫了,最后他选择去后面的院子里散散步。 楼江院的环境很好,后院的植物都被园丁打理地整整齐齐。这里有花房,藤椅,秋千,喷泉,温室,还有一块面积不小的草坪,和一小块池塘。 陆九州找到一块阴凉地坐下,正对着小池塘。 陆九州靠在椅背上,放松脊椎,听着树叶摩挲的声响,他闭上了眼睛。 神经无比放松时,他突然感觉有什么液体淋在他脸上,正顺着脖子往下流。 陆九州慌忙睁眼,他看见了两个孩子。 她们趴在树上,手上拿着一个铁质的壶,一道细细的水流从壶里钻出来,像蛇一样落下,落在陆九州脸上,顺着他的皮肤一路滑到身上。 陆九州腾地站起身,摸了把脸,手上都是淡红色的液体,还散发着一股酒味。 是红酒。 陆九州黑着脸朝那两个女孩看去,她们却丝毫没有认识到错误,还在嬉笑着。 甚至还在指挥那水流浇在陆九州身上。 她们中至少有一个是水系异能者,陆九州根本躲闪不开,衣服被打湿了大半。 仇曼的孩子,陆九州也不好说什么。 惹不起还躲不起么。陆九州压下心里的烦躁,转身就走。 却不料脚下被什么东西拌了一下,陆九州根本没注意,狠狠地摔了下去。 身上打湿的衣服沾到地上的树叶碎屑还有尘土,他满身狼狈地坐起身。 那两个女孩已经从树上下来了,其中一个抱着水壶,并排朝他走过来。 “你是新来的小爹?”其中一个女孩开口。 小爹?这是什么鬼称呼? 陆九州不想跟两个孩子计较,他爬起来,继续往屋里走。 这俩小屁孩却不依不饶起来,她们跑到陆九州面前,拦住他的去路。 “不许走!”女孩抬着小下巴,神态很是骄横,“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陆九州耐着性子说:“我不是。”他绕过两个女孩,准备从花园回到西楼去。 却不料其中一个女孩一抬手,旁边的植物突然伸出一根枝叉,打在他小腿上,陆九州一个踉跄。 “那你就是买回来的奴隶!”女孩没礼貌地嚷嚷道,“你居然在院子里偷懒?” 女孩蛮横的态度让陆九州很是厌烦,但他不想惹事,便顺着女孩的话道:“我这就回去干活。” 女孩眼睛还盯着他,又道:“你叫什么?我去找母亲把你要来伺候我。” 陆九州:…… 陆九州受不了了,他拔腿就跑,一面注意旁边植物的动静免得被偷袭。 很快他跑回了西楼,从侧面进去。 见陆九州满身污渍,佣人还有些诧异。 陆九州没有在意他们,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去洗漱间。 他上半身几乎湿透了,衣服浸了红酒,贴在身上,还沾了许多尘土碎屑。 他把上衣脱下来,丢在地上,又草草洗了把脸。 他走出浴室,走到隔壁卧室衣帽间。 衣帽间里空空如也。 陆九州只好翻出通讯器,给常风发了消息。 常风很快便回了,没多久他就带着两个佣人敲开陆九州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