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09
罗敷坐在凳子上比他矮一截,浅褐色的眸子认真地望着他,看起来勤奋踏实,具有相当的欺骗性。王放没把她这个样子放在心上,扬声道:“袁大人意下如何?”袁行在帐外,在今上把夫人叫进去时脑子就已转了三四遍,夫人是个流外官,昨夜听闻都是夫人在主持局面,不提拔也说不过去。第60章顺风“秦夫人才能出众,微臣以为其有足够的能力任御医,院使大人若在此,应该也甚为欣慰。”王放道:“袁大人在做院判多少年了?”袁行心中一紧,谨慎道:“微臣幸蒙拔擢,已侍奉七年。”“大人已到天命之年?”“微臣比章大人小两轮,今年五十三了。”王放摩挲着丝质袖口,目光注视在罗敷的脸上,意味不明地赞了声好,紧接着就道:“大人提早致仕,将位子让给秦夫人坐罢。朕念着院判这些年的苦心,会安顿好院判家小。”袁行扑通一声跪下,惊恐道:“陛下何意!微臣哪里触犯圣颜,请陛下明示!”王放叹息道:“大人做的很好,只是现在对朕已无用了。”陟罚之事刘太宰向来是不管的,樊七看得多,圆场道:“陛下已说了会善待袁大人一家,大人还计较什么呢。您在禁中当值多年,也知道陛下的性子,陛下怎会无缘无故地让大人离职?还是好好想想自己的所为吧!”袁行汗流浃背,他如何不知今上的性子,一句话敲定了就再不更改,也不乐意解释因果,让朝臣想破脑袋也猜不透。他迅速过了一遍自打当上院判后做过的勾当,那些都是今上默许的,比他拿捏不准的大有人在,今上会为了这几件小事革了他的职?再说惠民药局夫人是谁,半官不官的职位,仅凭昨夜几个时辰就轻轻松松顶了他七年的差?袁行再恳求道:“陛下!微臣虽有小错,但对陛下绝无二心啊!”他咬咬牙,冲着刘太宰喊道:“都知!您知道微臣入太医院以来,从未欺上瞒下、仗势欺人,经手的药方不说全然有效,但……但哪一个出了大岔子?”刘太宰眼观鼻鼻观心,木雕似的站在榻前,针灸科的那个御医不明所以,只立在原地回想院判平日作为。王放颇有兴致道:“袁大人这就是病急乱投医了。秦夫人说呢?”罗敷还能说什么,斟酌半天方道:“陛下觉得袁大人不能再胜任左院判,那就是袁大人有需要改过之处。但是下官一介微末之身,见识浅薄,比之袁大人,尚有更多的东西须学习。”王放道:“章院使最喜带新医师入手,夫人跟着院使即可,不必多虑。”罗敷张了张嘴,道:“下官素来懒散,会拖累太医院职效,加之于分配任务、管理医官上无一点天赋,望陛下容谅。”袁行透过幔帐看见她仍坐在凳上,今上也未叫她跪着回话,便知今日自己是在劫难逃了。今上撇下他们两位医官,特意让夫人近榻服侍,原来就是做给他们看的!他跪进两步,眼中闪过狠戾之色,嗫嚅道:“微臣多年以来如履薄冰,陛下执意要臣致仕回乡,臣无话,只求陛下最后一件事……司右院判城府极深,手腕圆滑,背着太医院做下的事臣都留了证据,陛下让臣离职,臣只望陛下不受小人蒙蔽,陛下安好,臣便再无顾虑!”樊七轻蔑地扯了嘴角道:“袁大人可知陛下最厌烦什么?”他话音刚落,帐子里当啷一声摔出个瓷杯来,碎片擦着他伏地的额角飞出几尺远。“大人还不叩谢圣恩?赶紧回值所整顿整顿吧!”袁行不敢说话,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头,眼光钉子似的钻进薄薄帷幔,还是喘着粗气被樊七引出殿门。摔完杯子的罗敷被袁行不甘不解的怨愤眼神瞪得发毛。刚才王放一个眼神,她拿起了榻边小架子上的茶杯,在他做了个砸杯子的手势后,用尽全力把它甩了出去。王放果真遵医嘱,事必假他人之手。刘太宰轻咳道:“老臣已将陛下今天的折子分了类,陛下先休息几个时辰再看。”罗敷还没从太医院高官的突发离开中回过神,此时见王放面如沉水,薄唇紧抿,确实像是气的不轻。他到底在气什么?樊七说袁行犯了他的大忌,可是左院判言行在她看来挺正常,无非是自己死也要拖上个垫背的。难道王放看不惯他的小人作风?……这对于一个庙堂上看遍各种小人的人来说太离谱了。架子上原有两个杯子,她轻轻地拿剩下的一个装了大半杯水,捧给他道:“陛下近来也不可以动怒。”王放身子一倾,竟是差点支持不住。罗敷眼疾手快地抓过软垫固定住他的上身,右手捂在他腰后不让伤处接触到实物。她低声道:“下官昨日说的陛下为何不听,磨刀不误砍柴工,便是迟一两个时辰起也不会弄成现在这样。”王放长眉紧锁,抵在太阳xue的手指都泛白了,按时上朝又压着疲惫在榻上耗了半个时辰,他只觉疼痛在无限放大,侵蚀着四肢百骸。罗敷到了嘴边的推拒又吞了回去,把他枕边的帕子浸湿温水敷在额上,拉住他僵硬的手放到被子里,又喂了颗止痛清心的药丸。她向来不怎么会照顾人,短短一夜之间就变成了熟手,真是百感交集。王放勉力道:“秦夫人……”罗敷抢在他之前道:“陛下错爱,下官真的没有能力做这个左院判。”被子一动,他拍了拍那个藏着孩子的小丘,道:“怕司严挟私报复?”罗敷踌躇道:“也是一方面。陛下才认识下官两天不到,怎么就突然说下官能胜任太医院高位。”她为洛阳百姓捏一把汗,这位也太轻率了,院判可是正五品,她现在只是个未入流的官。“是朕让宣泽带你去司府,让你配药,宴上你坐在太医院一席,应该对几位主事有所了解。”罗敷下意识地“啊”了声,“陛下是早就打算好的?那么更应该知道下官对除看诊之外的诸事一窍不通。”她绝不认为是自己表现得鞠躬尽瘁感人至深,她能想到的就是今上目的一定不纯,并且还阴险的很。王放屈起一条长腿,腰上仍覆着柔软的手,她保持那个姿势看起来有些艰难。他低眉道:“秦夫人放开吧,朕无事。”罗敷巴不得松开,在榻边乖乖做好听训话的准备。“付都知带张御医去值所,安顿好后让章大人关照几分。”不仅是她,那个戆头戆脑的御医也有好处,只是她不如他那么乐意罢了。暖阁里只剩下了三人,王放道:“出来。”罗敷没等到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