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青黛 第1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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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下来。她独自坐在一顶临时搭起的简易小帐里等消息。 为免黑夜里的火光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营地漆黑无光。侍卫们手握腰刀,借着月光,在她小帐的周围不停来回巡逻。 不能起火,自然无法取暖。初冬夜的山林里,寒风飒飒,体感已和严冬无异。从上个驿站里带出的用来暖怀和暖手的汤婆子早已冰冷,同行的杨在恩怕她手冻,取了件带出的狐裘大披风,送来加在絮雨肩上,低声劝她盖上先睡一觉。 “这几日总是赶路,餐风露宿,公主放心暂先眯一会儿眼,等福宁公主接回,奴便叫醒公主。” 絮雨确实感到有些疲乏了。 也不知为何,或是天气入冬的缘故,近日她颇容易犯困。但今夜这种时刻,她怎么可能睡得着。就算卢文君那边万事妥当,可以放心,想到今夜过后,那个人将出关,并且,极有可能必须单枪匹马地去和必定防备周全的李延一群人周旋,她就担心不已。 她相信他的能力。但相信他和挂念,是完全两种不相干的感情,并不矛盾。 从那天他回永宁宅,二人议定这个计划,她入宫之后,直到今夜,将近一个月了,为叫那“公主和驸马生出嫌隙,驸马地位可能不保”的传言坐实,她忍着,一直没再和他见面。他也没有主动提过和她私下相见。两人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消息的来回传递。 前些时日,裴冀也为侄儿之事连发三道奏章请罪。若不是不得圣令不得擅离值守,他人必定自己就要来了。他又求来宁王力保,坚称当中必有误会,恳求皇帝再调查一番,勿过早定罪。皇帝终于好似略有摇摆,但依旧余怒未消,仍未恢复他日常的走动和职位。前途如何,更是未卜。 按照计划,他应“买通人员悄然出了长安来此赴约,想法潜出关卡,和李延共商大事”。 絮雨知他应该就在附近,但不知到底在哪。是夜歇在了结有冰霜的哪一株古木之下,还是借月赶路,正风尘仆仆地走在路面崎岖的古驿道上? 想到明日他便出关面敌,她内心忽然一阵止不住的闷躁和思念。 她想见他,极是想见。 已是太久没有见他面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在她这里,竟好像已是过了一年。 正心浮气躁,想出帐走走,以排解情绪,忽然杨在恩那熟悉的细碎脚步声又响了起来。隔着帐门,只听他低声说道:“公主,驸马来了。” 絮雨的心忽悠打了个颤,腾地一下,就从地簟上立起了腿,飞快掀开帐篷钻出了头,倒是把还没反应过来的杨在恩给吓了一跳,慌忙后退一步,给她指点方向。 前方有片长满野竹的杂林。竹梢浅浅漏月。在映着淡雪般月光的林下,静静地立着一道身影。 她压下心中骤然涌出的一阵雀跃欢喜之情,几乎是小步奔着,朝他冲了过去。 他仿佛有些意外于她这反应,很快也迈步,朝她走了几步过来。 “你怎会来?” 遇在一起,跟着他再次转入竹林之后,她忍着想扑进他的怀里抱住他的冲动,压低声问。 “今夜你这边就要接回文君,我也预备出关了,恰好路过附近,顺道来看一眼。”他微微低头,望着她应道。 原来他并非是特意在出关前来看她的。她的心中掠过了一丝淡淡的失望。当又回忆起月前分开那日,他醒来后,那一只分明抬起向她,最后却又不知何故放下的臂,这失望之感愈发叠加,乃至变作惆怅。 她也不知,那日他一个微不足道或许根本就无任何意义的随意的肢体动作,何以竟会叫她耿耿不忘,此刻又不合适宜地浮出了脑海。 但她很快驱散了这些莫名的不该有的杂念。顺着他的话,环顾一圈竹林外的营地,道:“你放心吧,我这边安排得很好,人手很多,不会出纰漏。倒是你,出关后,身边不能跟人,自己一定要多加小心!” 裴萧元知负责她这边事的人是韩克让所派的张敦义,此前也曾数次执事,确实值得信任。 他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随即又抬头,仰望了一眼那一轮挂在竹林上空的月。 “那就好。我无事了,该走了。” “晚上风大,很冷,离接回人还有些时候,不必撑着空等。你先去睡一觉。”他不自觉似地发着极是轻柔的声音,如此吩咐着她。 絮雨方才那惆怅的坏心情一下便消散了。 她点头,远远看见竹林外隐隐伫立着两道人影,知是他的侍从在等。 她看着他转身待要离去了,忽然叫住他,上去,摸了摸他的手。 他衣裳穿得不够厚,这样的天气,也只一层夹衣,罩一件披风而已。 和她想得一样,他那双一向干爽温暖的手,此刻摸起来冷得像糙硬的石头。想是骑马又吹夜风所致。 她便脱下狐裘披风,要加在他的身上。 “不用。我穿这个行动不便。你穿就好。” 他脱下,将狐裘又裹回在她肩上,再仔细替她系上领带。她人便再次被狐裘淹没,只剩一张脸还露在外。她用自己的手掌包握住他正在忙着为她系带的两只手,送到嘴边,朝他手指呵了几口暖气。 他终于笑了起来。絮雨感觉他好像已经好久不曾这样笑过了。林中不见月,然而他的目光清亮,笑时,眼底如微微烁着星辉似的光。 他手真的太冷了。她心疼。回头看了眼营房方向,牵了他手,将他带到更为幽暗的林隅深处,接着,引他那两只手穿入狐裘的领襟之下,将它们放进了自己软绵绵又热乎乎的衣襟里头。 “你暖暖手吧!等手暖了些,再去也是不迟呀!”她微踮起脚,唇凑向了他的耳,低声说道。 幸好此处足够昏暗,他应也看不见她其实已暗臊得微微发热的面颊。 裴萧元起初一动不动,那一双手被动地在那温暖而绵软的衣内停顿着,片刻后,手指若惊蛰般苏醒了过来,颤抖了下,随即慢慢抽出,却没有立刻离开她,继续从她双腋之下绕穿了过去,围抱住她身子。 便如此,他静静抱了她片刻,忽然发力,短促而有力地紧抱了她一下,接着松开,从那一件包裹满了她体温的暖裘之下,抽回了自己的手和臂膀。 “公主放心!我先去了。” 他轻道了一声,随即快步出林,和两名随从迅速离去了。 絮雨面颊还有些发烧,在林中又停了片刻,等到心情彻底平复了过来,方整理好衣襟回到帐篷里。 她和衣卧在帐内,闭目,静静等待卢文君回。大约亥时,忽然听到杨在恩的声音又在帐外响起。 只不过这一回,他显得有些惊慌。 就在方才,前方驿站里的一名心腹传来消息,卢文君忽然改变主意,拒绝离开,理由是万一替身被提早识破,计划便将失败。既然已经出来了,不如由她坚持到底。 “怎么办?”杨在恩一时没了定夺。 絮雨很快自惊异当中醒神。没什么犹豫,很快便做了决定。 片刻之后,她迅速拢起长发,换了身宫监衣裳,弃车骑马,朝着前方的鹰愁驿赶去。 第122章 子夜,因接待贵人而忙碌了一晚上的驿舍终于彻底恢复宁静。周围灯火阑珊,除了送嫁的皇家卫队之人分班轮值,还在驿舍周围巡逻走动,其余所有的人都因白天行路辛苦,渐渐沉入梦乡。 在驿舍东堂的一间主屋之中,这个时辰,灯火依旧亮着。卢文君衣裳整齐,人坐在榻上,手握一把剪子,锋利尖头对准自己咽喉,双目戒备地盯着对面几名正苦苦跪劝她撤身离开的袁值心腹之人。 她的神色有些苍白,目光却冷静得不像是个十六七的少女。 絮雨从那条原本供卢文君离开的通到驿舍后院的隐秘小路径直入内,来到门外,入目便是如此一幕。 从始至终,卢文君没有任何吵闹,只说了一句话,敢强行带她走,她先便结果了自己。看她样子并不像在吓唬人。这叫袁值也颇感棘手。无论是卢文君出事,还是计划受阻,都是他一个人无法承担的事,无可奈何,才将消息送了过去。 ??卢文君并不知絮雨也出来了,见她现身,吃惊地睁大眼睛,接着察她目光落在自己正举着剪子的手上,一张娇面不禁血色褪尽,举剪和人已对峙许久的手也不由变得虚软,慢慢垂臂。 然而剪尖才下脖颈几分,瞧见絮雨朝自己走来,立刻又支了起来。 “你别过来了!”她发出一道带了几分痛苦般的嚷声。 “你再来一步,我便真的……真的不活了!” 絮雨停步,示意屋中人全部出去。待闭了门,只剩下她和卢文君二人,微笑着问:“你怎么了?出发前不是说好的,到这里你便回吗?为何忽然改了主意?” “我说过。万一替代我的人被识破,整个计划便落空。是我从前犯下的错,我想要弥补!” 她一顿。 “你找来和我说这件事,我就已打定主意这么做了。当时不说,是因我知你和我母亲不会同意。你不用再劝我,我是不会改变心意的!反正今晚,要么我死在这里,要么,你就让我明日继续上路,该做什么,我做什么,绝不会坏你们的事!” “我明白了。文君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担当,实属难得……” 絮雨口中如此慢慢劝着,心中已是打定主意,伺机拿走她手中剪子,便立刻强行将她带走。 她到了榻前,凝视着少女,缓缓抬手,朝她伸了过去。 “你先把剪子给我。” “你想过没,要是你真这么伤了自己性命,姑母会怎样伤心?几天前你出宫后,我亲眼看着姑母一个人在殿门后流泪。她是担心你。你若出了事,第一个倒下去的就是她。你不管自己,难道连她也一点儿也不在乎了吗?我也答应了她,一定亲自将你接回,送还给她,你若这么轻易就伤了自己,叫我如何向她交待?” 卢文君眼眶渐渐泛红。 趁她怔忪分神之际,絮雨探手一把夺走剪子,远远丢开,接着攥了她腕。 “文君你听话,这里真的用不到你了。你有这样的心意,已是足够,无须再多责备自己,没有人怪你——” 絮雨一边劝,一边将她压住。卢文君此时醒神,胡乱挣扎,絮雨一人有些压不住,扭头正待唤人入内,手无意碰到她腰,一怔,停了下来,看一眼,伸过去手。 “你身上还藏了什么?” “没什么!”她慌忙摇头,往后爬去。 “拿出来。” 絮雨已猜到她贴身藏的那物是什么了,联想到她今夜的举动,顿时若有所悟。 她神色不复片刻前的温和。 “是刀吗?给我!” 卢文君被她显露出来的罕见的厉色所震慑,一呆,瑟缩了下,停了挣扎。 絮雨将手探到她的腰间,翻开一幅绣裙,从她紧束的罗带之下,抽出了一把小刀。 这小刀长不盈尺,珠装玉靶,牢牢贴腰缚系,拿出来时,絮雨看到卢文君一段雪白的皮rou上已被嵌压出一片深深的发红的刀状印痕。 显然,这不是一时半刻之前才这么藏起来的。 她握着小刀,慢慢抬头,用带了几分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榻上少女。 “文君你想做什么?难道你想……”她停了下来。 卢文君慢慢垂下粉颈,一声不吭。 霎时絮雨全部明白了。 难怪她突然改了主意,一定要留下来。不对,应当说,一开始,她就是抱着这个念头,才答应下来的。 在起初的惊诧过后,絮雨心中又涌出了无限的怜惜之情。 卢文君双肩此时微微颤抖。絮雨将她轻轻搂住。 “文君你太傻了!何至于如此想不开,要拿自己性命去犯这种险?他不值得你如此去做!” 卢文君再也忍不住,转头扑进絮雨怀中,一边流泪,一边哽咽着道:“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我恨我从前瞎了眼,竟会看上如此一头恶豺!他骗了我不算,还利用我背叛圣朝!就这样放过他,我这一辈子都不得安心!我要亲手杀了他,才能解我的恨!我死就死,不能叫他活着就这么走掉!” “你要复仇没错,但这样太危险了,你怎是他的对手?听话,先跟我回去,咱们一起等消息。你放心,朝廷待他父子不薄,他却背叛,更和野心家勾结,怎可能就这样放虎归山,让他回去后图谋对朝廷不利之事?” 李延一旦现身,鹰愁关外在承平北返之道的前方也将埋下人马,到时将他扣住。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自然了,这种事,就没必要详细也说给卢文君听了。 卢文君睁大眼,定定看着她,忽然,一串晶莹的泪珠再次沿着她的面庞慢慢滚落。 “莫伤心了。先跟我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