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沙与甲(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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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的我总是一个人被关在家里,在高高的阳台上看远处的孩子捧起沙坑里的沙粒堆积成各种奇特构造的建筑物,他们的欢声笑语被风裹挟着向我扑来,像是另一个世界的美好幻景。后来我有幸路过一个城市花园中心的沙坑,那已经是十多年后的事情了。沙子的触感就像一种细棉织成的被褥,缓缓淹没施压在其上的任何造物,紧密地包裹着指掌,当脱离之时又依依不舍地附着在其上,直到重力牵拉着它们滚落,如同金黄的瀑布,又似星系的溪流。 被关在家里的理由我已经忘记了,此刻的我只知道整个人被沙石掩埋真是一件世上最令人平静的事情。 这样的平静没有持续多久,我就掉落到一个管道中。咚的一声掉下去一米多落在铁皮管道里,我那直接受到撞击的尾椎骨传来我下半身半麻的震感,一股陈旧的气息往我的鼻子里直窜,不过至少不是令人厌恶的湿腐,只是一片静谧的干燥阴冷,灰尘飞舞半空欢迎着不速之客,自然地我被激得连打几个喷嚏。 “阿嚏”的声音连绵不绝地从管道中传导出去,初步判断至少有十余米的距离。 头顶的沙子形成一片完整的天花板,不知道因为什么原理居然没有掉落下来,我抬手去触碰,沙子又会缓慢地退开,包裹住我的指尖,就好像我才是倒立的那一个。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我有双翅膀的话,估计勉强可以从沙坑回到原来的世界。我打开手机,看了看屏蔽的信号,在发现发不出任何一条消息后,脚下一踩顺势滑了下去。身上干净的白外套已经灰蒙蒙的了,几乎可以想象到那个洗衣服的人特地站在阳台上微微皱眉掸灰的模样。 管道虽然陈旧,但以我的重量压上去倒也没有发出告急的“吱呀”碎裂声,一路下滑到底,有微弱的白光照在尽头。 从管道钻出来的一刹那,我没站稳往前扑了出去,一头栽到了地上,接着咔咔两声,还没从地上爬起来,我身下那块两米长的夹层板地板骤然整片断裂掉落。 意料之中的坠落只发生了一瞬,我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掉在了一片充斥着光明的世界里,与晦暗管道比,至少称得上光明的程度。白炽灯一盏盏在两侧壁上嵌着,我仍然以趴着的姿势在地板上抬起头张望着这个新的空间。 位于一个极高的平台之上,放眼望去就是一些钢条铁链从屋顶上荡下,密集和稀疏的锁链分布将整个房间分割成一个个半封闭的空间。我慢慢悠悠地从平台上爬起来,走到管道夹板的边缘,试探着朝下看了几眼。苍白的空间里在光滑的金属面上反射出一些淡薄的冰蓝与水红色,像是有往上罩着有色玻璃的探照灯在点缀。 从边缘往下看,最远的地方至少有三五十米高,我非常确信以我的rou体凡躯跌落下去绝对会变成一滩烂泥。就在这时,安静的空间里,传出了人的声音。本能驱使着我一下子弓着身子躲到了靠里的一层,心里也不由念叨“不要看到我不要看到我”。 “计划K015执行到目前除了主体问题,还有其他异常指标作用吗?” “营救者D比预期早一天遇上了汨罗的头领阿其拉·修米·罗赫洛,即‘泼沥’将军 ,机动者G已经向压制者S发送预备信号,这边我们再确认一下压制者S的投放载体是否运作正常就行了。” 明黄色的光束一柱柱向我这边朝上移动过来,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他们已经发现这块掉落的天花板了。 “压制者S?听得到吗?这里是主控室,请启动载体,我们即将评估自动预热后可用模块的各项性能。” 身边从屋顶上垂下来的一根根钢条铁链开始晃动,敲击在我脚下的高塔上发出哐啷哐啷的巨响。底下人们焦急的讨论声愈来愈清晰,我从未这么渴望长出翅膀过。 房间角落里喇叭传出来那个压制者的应答声:“报告米拉处长,我的启动键被一坨沙子封住了,哦,驾驶室里的沙子越来越多了,这是怎么回事?舱门也打不开了!见鬼!” “桑卓,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把自身天赋能力带到压制者中,我们训练的时候说的很清楚吧?如果你没法启动的话我们这边就直接将你发射到点位上去也是可以的。” “不,米拉处长,这是黄色的沙子,我是白色细沙,这绝对不是我的能力!不!一定有间谍在基地里!哦,它已经没到我的脖子了!快放我出去!” 指挥室里有一个更焦急的声音:“处长,大事不妙了!机动者G发出极端红色警报!” “外部枷锁解除!先发射再环形定位落地吧。” 我能听到底下的声音越来越焦急混乱,围观讨论的人数也显著增加了,射灯的光芒颜色也更多了,就在我尝试偷偷探头往下张望时背后传来了愤怒的叫声。 “你***是谁?为什么在我的压制者载体上?” 回头望去,那是一个身高至少两米的皮肤棕黑的壮汉,此刻他全身上下都是黄沙,正在从我认为是高塔的“角楼”里爬出。 “原来是你小子干的好事?害的我这么惨,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还没来得及反驳他,砂锅大的拳头已经到了眼前,本能地闭上了双眼。 “压制者桑卓!请关闭你的舱门!高速发射倒计时开始——五、四、三……” 下一秒我坠入一片深邃的黑暗中,意料中的剧痛没有到来,明亮的光线慢慢覆上我的眼皮,双掌下是虚空的触感。 试探性地睁开双眼,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大都七彩缤纷的高楼建筑已经在脚下百米处渺如指掌, 天穹上冰冷的白蓝两色交叠,一片云彩都看不到,就好像在另一个星球上的大气外层。低头看自己的四周,我仿佛坐在一片沙坑中, 而这片沙坑正载着我高速飞行着。 电波的干扰声从右手边的沙子下传出,我伸手在沙子里搅动了两下,一圈cao作台从沙子中浮了出来。“这里不应该有这么多的沙子啊”,我心里这么想着,就见整个舱室里的沙子迅速地流失,很快飞行器内里原本的结构就显现了出来,取代沙坑的是一张可以三百六十度地旋转的座椅。 “桑卓,不,应该称呼您为不速之客,请注意,接下来我们将指导你进行目的地的降落相关事宜,为了您的生命安全,您此次入侵举动的相关违规事项我们将在您返回大都时由司法局作出具体裁决,眼下该飞行器的目的地已无法更改,为了您的生命安全我们建议您在落地之后迅速发出警报,我们将最快派出回收小队对您进行救援。” “嗯……好。”辩解的说辞到了嘴边,我却不知怎么说出口,毕竟我都不知道为什么我坐在这里。很明显,这台机器本来应该是那个要给我一拳的男人驾驶的。我甚至不知道它将要带我到什么地方去。 在简单的落地cao作键位教学后, 应答器的那边安静了许久,久到我都开始盯着远处的熔岩流向发呆了。 就在这时左侧的对讲器发出嗡嗡的声音,右边的指导音突然慌张了起来:“不速之客,不要做多余的事情,这不是你的分内之事,为了您的安全着想,请保持不动。” 那种声音实在让人产生生理的不适,我抬手之间,右侧的对讲器被不知道哪里出现的黄沙淹没。这片空间里,似乎我本身控制黄沙的能力成倍增长了,真是件怪事。我试探性地在左侧的对讲器周边敲击, “叮”的一声后, 似乎接通了对面。 “桑卓!你在吗?沧龙断了一条胳膊了!速来!如果可以的话直接坠落攻击吧!我也撑不了多久了!点位已经传过去了!喂!桑卓你听得到吗?” 眼前虚空出现的投屏上浮现出我始料未及的景象。 那个几天前还睡在身旁的人此刻满身泥与血地靠在废墟的断墙边上,一只手不自然地垂落,另一只手里攥着一捆锈迹斑斑的钢筋。 不远处,三米高九只手四只脚的不明生物正在一步一步向这个方向靠近。 直到桑德拉号压制者升入天空,军备科的人都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米拉看着铜墙铁壁的空间,嘱咐助手把这个房间的监控调出来,同时让联络部的部下与入侵桑德拉号的人保持沟通,确保对方情绪稳定。 双手双脚都被拷住的桑卓此刻站在角落里被四个大汉押着是有苦说不出,他不知道为什么全封闭的压制者舱内会出现沙子,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挥出的拳头没有落在那小子脸上,那个少年就那样凭空消失了,下一秒他因为发射引起的震动一个跟头从机甲上栽了下来,要不是米拉处长眼疾手快地一个箭步上前接住了他,恐怕至少能摔出个脑震荡。 “报告处长!H号发射间无任何墙体天花板的松动与缺失!” 米拉转头看向桑卓,后者恨不得给她跪下证明自己的清白。 “处长!我发誓我从来不认得黄皮肤的人!您是知道我的天赋的,在这次任务之前,我甚至连黄皮肤的人都没见过。”此言此语引起房间里不少亚裔的啧啧声。 “桑卓,你是我们重要的战士,我会把这个事情调查得一清二楚的”,米拉安慰人的笑容慢慢变淡,“不过,我想知道,是什么让你在发射前夕出舱呢?这明显违背了我们对你的训练吧。” 桑卓苦着脸:“说起来处长您肯定不信,是桑德拉号自动把我丢出来的。” 蹊跷和矛盾太多,米拉不由皱起了眉,“不过听你描述,他的岁数还不是很大?” “充其量不超过16岁!长官,这点我可以保证!” “这个岁数的孩子在没有我们的指导下,基本上是不能解放桑德拉号的全部能力的,毕竟它可是为了桑卓你量身打造的压制者机甲。” 助手海娜一边盯着联络员的交流界面,一边安慰着自己的处长。 “已经跟那个孩子讲了如何降落的cao作,他模拟得很成功,而且情绪很稳定,一点儿不慌乱,也没有多余的举动,对我们的问罪也没有质疑。暂时可以放心。” 米拉点了点头:“让他录一下指纹吧,万一是我们哪个同事的孩子,只要是大都的合法子民,他的信息就能马上出来。” “请录入您双手十指指纹,匹配档案中,匹配结束。信息已登记。” 我从未比此刻更希望冲向地面,哪怕不知道那个怪物是什么,哪怕那是一片战场的中央,哪怕自己什么自保的能力都没有,然而那种愚蠢的违背生物逃生本能的迫切声音在我脑海里叫嚣着如果再不做点什么,那么我好不容易拥有的一切又将离我而去。 “桑德拉号正式驾驶员:矛沙,请选择你的使用模式。” “处长!匹配结果出来了!是此次行动营救者在大都留守的见习使女。处长?”助手浏览着大都居民的身份记录。 “不可能……她是怎么进到这里来的?这里距离大都地表有百来米的距离!而且为什么她能启动桑德拉号的全部权限?” 使用模式对我来说无疑是陌生的概念,情急之下我支离破碎地吐出几个词: “全部……解放?” “桑德拉已接收指令,全性能模式开启,请五秒后再睁眼。” 米拉看着桑德拉号背上的武器库如波浪般顺畅地进行从未见过的重组排列,崩溃地跌坐在凳子上。肩上突然增加了一双手的重量。 “是我赋予她的权限。”那个所有人都未曾预料到的声音在联络室内响起。 “冥后,您……是什么时候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