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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辈子。夕阳在天变晕染开一片红色,周广突然有些失落,想起了当年司马庸在书院里瞅来瞅去、想拉来几个弟子,还被张珩误以为是想让自己的学生出家、好一通数落的场景。司马庸没有跟着来邺都,听北方的消息,是找到了那个“叛徒”弟子云舒,在邺都陷落当日,和他一同葬身在了兰若寺的火海之中。周广这些年从北到南,虽然常常偷懒,没像梁燕那样兢兢业业地实现“读万卷书”的目标,但也算是马马虎虎行了万里路,不再是个毛孩子了。他隐隐约约也参出了“了俗”内心不为人知的苦,司马庸已经将大梁视作自己的国家,而云舒却在复国的仇恨中无法自拔,这种敌对,远超出了多年师徒的情谊。叛国之罪本就无可恕,司马庸……怕是早就想着陪着云舒一同了结生命,来告慰他了不断的俗世爱恨罢了。好在青龙符这一众人把之前几十年积攒的图纸都带来了吴都,朝廷也慢慢缓过气来,给他们拨了专款支持。周广在几个师兄弟的帮忙下搞出了不少新鲜玩意儿,也算是不负师父重托。但耕地上发生的故事毕竟是明着的,暗地里,青龙弟子则是加班加点地研发军备,等过了冬天,南梁也将会有西戎攻城时所用的炮筒,改良之后威力更甚。南方多水路,公孙瑜去看了一次,还建议他们试着把火炮加到船上,未来的水军力量将不可估量。周广又在耕地旁边溜达了一会儿,便来到了。今日,梁燕、张昉和张黎都会过来,一同给即将去汝南州的公孙瑜践行。公孙瑜还在忙,张昉已经麻利地准备好了饭菜,正一盘一盘地往桌上端,梁燕在一旁帮忙,两个姑娘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太学已经步入正轨了,下回你一定要来听乔大人的课,”梁燕道,“他不愧是当朝大儒!”“我就不去啦,”张昉笑道,“要说课啊,我还是喜欢听顾老师讲课。不过现在想想,都像是上辈子的事儿了。”梁燕也笑着感慨了一番,接着道:“你做的生意怎么样了?”“挺好的,”张昉说,“乔二公子不是在开造船厂么,阿瑜姐说让我跟着他一起试试’上市‘,就是发行另一种东西,叫’股票‘,让看好这生意的人都有机会入股,我们是经营方,他们是出钱的。等到赚了钱再按照买的股票数目分成。”“我也要买!”周广一听有钱赚便乐呵呵地插上了话,“老实说,现在谁都没我缺钱啊!”几个人笑作一团,张昉讲完了,便问梁燕的打算。“还能做什么,”梁燕一摊手,“书海无涯。不过我打算明年去考秋试了。”张昉赞了一句,不由得在心里感慨,昔日不自信的燕子已经被岁月打磨地光彩熠熠,此前秋试对她而言,是抓不到的月光,而如今却了前进道路上一块用以征服的碑了。张黎是最后一个来的,他已经从军,告假难免不便。他又长高了一些,也晒得更黑了——正是应了自己的大名。其他三个人都好奇军中的情况,张黎便一一道来,从日常训练讲到官职晋升,他讲的正起劲儿,突然就看到梁燕正聚精会神地看着自己,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映着星河。几年的时光足够让人脱胎换骨,如今的梁燕,倒真是如梁上燕一般,一颦一笑都有着少女独特的韵味,虽谈不上饱读诗书,却也带着几分文人的气质。张黎感到脸上一阵热浪涌过,连忙咳了两声转移了话题,暗暗觉得长得黑还是有好处,起码脸红不容易被发现。顾淳当年安慰他们的话,倒像是一种奇妙的预言。也许是他看的太透彻,给彷徨不安的灵魂指出了一条通路,亦或是那些话像埋在心间的种子,日积月累地汲取养分,终是冲破土壤层,向更高远的天空伸展了。忙了一整天的公孙瑜终于赶到饭桌前,几个人有说有笑地大吃了一顿,便各自回到了属于自己的轨道。倒不是没有不舍的情绪,只是人长大了,便习惯了一次又一次短暂或长久的离别,除了让自己变得更好、让身边的人过得更好,等待下次重逢,似乎也没有更好的方法。顾淳还有政事在身,便没来一同吃晚饭,却偷偷送给了公孙瑜三个信封,说是到了南疆,如果想家,便拆开看看聊以慰藉。公孙瑜被酸了一脸,心道这书生到底是书生,就算当了帝王,心里还是那股子腻歪劲儿。立冬后的第三日一早,公孙瑜便动身前往南疆。此行知道的人不多,但谢兰还是放心不下跟了过来,说自己早些年在汝南州呆过一段时间,必会有所帮助。公孙瑜拗不过她,只得答应。一行人扮作一支小商队,驾马行至沧江,便一路乘船入了汝南州境内。公孙瑜托人给汝南王传了信后,便决定在最近的镇子上修整一晚。她与谢兰早已换上了当地姑娘常穿的衣裳,一是入乡随俗,二是避人耳目。两人在屋里吃了点东西,公孙瑜还临时抱佛脚,跟着谢兰学了几句当地方言。一路沿江而下,看着壮阔山河的时候,公孙瑜心里都是如何争得汝南王屠越这个盟友。此时真的彻底离开了淮州,竟突然明白了诗里所写,看的是同一个月亮,却不在一处的惆怅感。她翻来覆去,终于忍不住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掏出了顾淳写的第一封信。还是那熟悉的字,她的心却砰砰跳个不停。“阿瑜,”信上写道,“可到了南疆?我小时候出远门不少,却唯独没去过汝南,你当真是比我厉害。听闻那儿气候和江南不同,添减衣物,自己要多上点心。你是忙人,忙人想闲人,自然不如闲人想忙人那么多。你看信的时候,我在想着你。你不看信的时候,我怕是,也在想着你罢。唯借明月寄思念,若明月解我心事,便会佑你好梦。淳。”那信纸闻起来还有淡淡的桂花香,是秋天的临安殿里那种熟悉的味道。公孙瑜轻轻吸了几口气,又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地看了十几遍,才把它规规矩矩地折好。刚装进去,又忍不住再拆开来瞅上几眼,如此反复,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她强忍住把剩下的两封一同拆开的冲动,小心翼翼地把第一封放回原处,又站在窗前看了好一会儿月亮。只有公孙瑜自己和谢兰知道,此次来南疆,除了和屠越谈判,还有件私事——给顾淳寻解药。中原人往往觉得边远地区开化不够,把南北民族称为“南蛮”、“北蛮”,谢兰却清楚,医药博大精深,她小时候遇到的那位“巫医”师傅所开的方子总是出其不意,细细想来却处处是理,连御医都不一定有如此水准。且南疆人擅毒,她这个半道子出来的,都能混上“毒公子”的名号,真正的南疆高手,不一定会对“千寒”束手无策。作者有话要说:“弛山泽之禁”在历史上是汉文帝促进工商业发展的政策。邺都那段儿写的紧没加进去司马庸的结局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