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打蛇不死,自遗其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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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洒落在软榻上,世子爬起身,看屋里横七竖八躺着的男人们。昨晚傅融找人搬来了许多软垫和竹席。 从睡姿来看,都是没有经过礼仪教养的人,不过终究是美人,一般人睡姿不雅是不像样,美人就是慵懒凌乱如满地狂花。 世子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翻身下床。昨晚洗过澡之后她把绢布扔了,难得能有一个清早女xue里面没有蓄满jingye,实在令人快活。 美男子们的玉体赤条条躺在软垫和竹席上,拦在世子和房门之间。昨晚世子允许他们表现自己,看他们玩出了很多yin乱至极的游戏。跳艳舞,唱艳歌,他们教世子把玉珠夹在拇指和中指之间,弹向绑在柱子上的裸男的guitou,直到红肿的yinjing勃起射精…… 对于世子而言,这样折腾一晚不是为了取乐,她觉得如果自己表现出生涩害羞的样子,日后容易被轻视。如果拿不出好处给别人,还想要掌控局面,那最好别表现得太弱小了。 任何人此时走进门,看见房间里遍地玉体横陈的景象,都会以为这里发生了一番激烈的乱交。世子跨过这些呼呼大睡的男子,刚推开门,就看见副官坐在庭院石桌边,是昨晚她坐过的位置。 他搬了个硬梆梆的竹织坐垫过来,身披晨露的寒意 “早。”世子爽朗打招呼。“你在这里做什么?” “……向你请安。” 这个人有点语无伦次。世子心想。 “我是你上司,不是你长辈。” “带你去洗漱。” “我认得路。” “我怕你玩太疯,容易忘事。”傅融瞥一眼屋内,眼珠泛着鬼魅的幽冷,但没露出不快的表情。 “去洗脸吧,行李都清点得差不多了,今天就能送你们出发去益州蜀郡。” “突然效率好高啊。” “嗯。” 傅融没再说什么,起身引路。世子跟在他后面,来到另一个空房间,木桶里有暖水,桌上已经备好了洗脸盆和毛巾。世子拿起毛巾擦脸,凉风在这个角度刚好能吹干脸上的水珠,实在神清气爽。 今日的午膳特别丰盛,有rou糜和烤rou,蜂蜜水和许多东光楼的点心。午后,五辆马车组成的车队已经在王府门前候着。为了掩藏世子的身份,没有仪仗队,从武艺高强的死士中挑出数十人担任侍卫,张郃骑着一匹白马随行。 宝马雕车香满路,世子在美男子的包围下,装作老成稳重的样子跟这群人闲聊,跟张郃闲聊,马车里有rou干瓜果竹筒饭和六博棋,一路好不快活。穿越以来,世子好久没享受过轻松潇洒的日子,现在她除了享受之外也做不得其它事情。 夜里,车队在水源边上扎营,众人在河边用长矛刺鱼,随行侍卫里有捕鱼高手,他们每晚都能喝到炖煮的鱼汤。 半个月后,车队安然无恙来到豫州境内。 * 这天夜里车队投宿驿站,世子睡在二楼客房,深夜万籁俱寂,她在床上睁开眼睛,走去推开西窗。 窗下是一片疏林,笼罩着朦胧夜色,世子抓住窗沿爬出窗外,用早备好的套绳套住檐角,翻身跳上屋顶。 她四肢着地,小心翼翼地踩过瓦片,避免发出声音,刚爬到高处,有人拍了拍她的背。她吓得一激灵,就听见后面的人说:“殿下,是我。” 世子回头,看见张郃站在她身后,他长发随风飘荡,白袖如云。 “这样很危险。”张郃把手伸进世子腋下,把她抱起来放到屋脊上。 世子蹲下身子,往屋下看,一个人影正悄然摸黑走进林子。 是周提。她其中一个男宠。 “昨天是另一个人。”张郃禀报道。“先前不打草惊蛇,一直在观望……情况比想象中要严重,不知道总共有几个人给乌有社的死士顶替了。” 世子看着周提的背影,又看向张郃。 “不该没有虫叫声啊。” “可能是因为林子里有蛇……” 张郃撩开被晚风吹到眼前的发丝,“殿下,袁氏那位长公子,已经对你了如指掌。” 早在几天前世子注意到车队放慢了速度,她本来担心是某位副官搞小动作,傅融看她收下这么一群男宠,当时好像有点不爽。世子其实还没想好要如何利用这群人,可能她会将他们送给徐庶求个人情……或者葛洪,葛洪前辈喜欢美人,给他来个美人计。 ——葛洪前辈为了美人,将阁主唯一的弟子卖给了里八华! 这句话应该是能带来许多好处的。 没想到袁基冒了出来。 他已经逼近,世子开始想自己是否还可以利用袁基,这次她以“广陵王”的身份…… 毕竟是汝南袁氏的长公子,肯定比一群男宠有用。 想起那秋水般的眸子,庭院里痴缠的血腥气,世子体肤发凉发紧,似有毒蟒紧紧缠绕在身上,千年万年也摆脱不去。 想来想去,世子还是重重的叹一口气。 不行。还是得逃。 ——除非自己真的是堂堂正正的广陵亲王,手握兵权,掌管绣衣楼,在乱世有一席之地,不然,最好别惹上不该惹的人。 肯定会被注入毒液,吞入蛇腹的,从此以后在血rou囚笼中无路可逃。 “我们的人还剩下多少?” 张郃摇了摇头。“不多,有用的,更少。殿下,今晚我们单独走吧。” 跟张郃一起走,横竖都是好事。不仅能逃过袁基,而且张郃迷迷糊糊,容易捏在手心里。 世子喜道:“好啊,我们立即出发。” 说着世子腋下一紧,张郃单手挟着她,飞身跃下屋顶,来到马厩。两人默不作声,各自麻利上了马,张郃骑着白马,世子犹豫片刻,还是选择骑上黑马,黑马总让她想起自己那匹被砍死的子夜。 两个轻悄悄离开驿站,往西北方向前进,遁进山林后他们才给马屁股加了几鞭,马嘶叫着沿路向前狂奔,月色照得路面亮如银盘。 前行约两里路,后方传来许多马蹄声。山坡上有人大喊。 “张郃,你竟敢带小公子私逃!” “家主早吩咐过防范你了,现在回头饶你死罪!” 世子咬了咬牙,扬起马鞭重重的打下去,黑马高声嘶鸣,跑得更快。 张郃也加了两鞭,来到世子前面。“跟我来。”他说。“我很擅长逃命。” 他带着世子继续向前推进半里路,然后拐弯离开大路,两人骑马过了河,攀着草坡翻过另一座山头,进入密林,一路上九转十八弯,又到了另一座山头。 看他始终坚定向前疾行,世子不由得问他:“你认得这里的路?” “猜的。”张郃道。“地形,风的气味,虫声……” 乌漆嘛黑的居然还能猜出来,是真的非常擅长逃命。 后方已经没有了马蹄声,追兵被摆脱掉了。 他们回到较为平坦的路上,世子用力深呼吸一口夜里湿凉的空气,月明星稀,她抓住马鬓捋了捋。 张郃在前方忽然勒马。 不知何时夜风停息了,寂静中,杀气飘来。 一个黑衣人站在那里,月色在他身上映照出亮刀般的银光,他尚未取出武器,其人已如刃光。 “幽梦。” 张郃话里渗出几分绝望,他叹息。“你应该在监视葛洪。” “下马,我带她走,不杀人。” 张郃摇了摇头,他眼神示意世子不要动,自己下了马,拔出剑。 “你打不过我。” 张郃仍然摇头,他对世子道:“你先走。”他袖中飞出一样东西,花香飘来,是他的香囊。 香囊整打中黑马眉心,马嘶吼一声,转身奔走。 世子咬住下唇,给马加了几鞭。 这一刻,世上只有流银似的月光和黑黢黢的残影。 幽梦不是为杀人而来,世子期望自己跑得够快,幽梦赶着来抓她,她希望他会没空取张郃性命。 在山里跑了许久,又冲进了一片林子,远处传来马声,世子心里怀疑是张郃的马,又不敢确定。 她放慢了速度,听见林里传来击剑声。黑马鼻子喷出一股浊气,幽梦冷冽的声音鬼魅般传来。 “广陵世子,十招过后我会要了他的命,然后去把你抓住送给袁基。你可以提前出来,这里就没有人会死。” 很快传来张郃慌乱的声音。“殿下,你往北走……呃!”声音淹没在痛呼里。显然幽梦攻势加厉。 世子抓住缰绳,叹气。“驾。” 明明拼命逃了,也有注意绕进小路和没有路的山坡,幽梦却还是能把张郃赶到了附近。 不仅预见力强得可怕,还说明张郃完全是被压着打,幽梦随时可以杀他。面对这样的高手,世子自知没有任何胜算,可能只有师尊在这里才能破局。 世子骑马顺着声音上山,走到月光下的开阔地,张郃和幽梦在悬崖边,张郃背对悬崖,他看见世子,眼神暗了暗,“殿下……”他叹气。“是属下无用。” “没关系,你已经尽力了。” 张郃会养花,在鸢部能分析情报,能在夜里辩识地形,很不错了。人各有所长,他只是恰巧不像幽梦,在武艺上有鬼神一般的天赋。如果真的可以回到过去重来,世子希望自己的绣衣楼里能同时有这两个人。 世子下了马,挡在张郃前面。 “我想死得明白一点。你为何突然给袁基干活了?” “没有人会杀你。”幽梦说完这句话,沉默许久,他仔细注视脚下一棵野草,叶尖上颤动的寒露正要坠入泥土。 “他派人给大哥二哥下了毒。” ……啊,袁基真的是毒蛇化形吧。 幽梦收回视线,向前走过来,纱帽上碧珠轻摇,银枪在月下画出流星,把世子挑回马上。 他把枪收回后背,自己也上了马,坐在世子身后,双手压住世子身躯,成年男子的胸膛贴着世子的背,将猎到的囚徒禁锢在怀中。 世子看见张郃颓然低着头。 “别担心,我是什么人,不会有事的。” 世子面对着张郃哀切颤动的美目笑了一下,幽梦已经打马,黑马疾驰下山,穿入深林,将月光远远落在身后。 离开密林后又穿过山峡,沿河往东南方向走了三里路,来到距离驿站不远的地方。这是山腰一处幽静竹林,林中幽幽传来琴声,有苍白亮光在竹间明灭,犹如鬼火。 幽梦驱马入竹,向亮光走去,弹琴的人似是听见他们到来,琴声停歇,片刻之后,马停,他们来到一处竹庐,苍白亮光是明晃晃的纸灯笼,门廊下也摆着一片陶灯,围绕着屏风照明。 翠竹屏风前放着木案,桌案上有茶,有琴。茶上白雾袅袅。人影在屏风后,世子正欲下马,突然被幽梦用力揽住。 “怎么了?” 世子刚问出口,屏风上菁菁翠竹忽然发红,绽开一朵血花,眨眼间,第二朵血花出现了,世子刚瞪圆眼睛,就见到第三朵血花。 过了一会儿,屏风后的人影倒塌下去。屏风被推开,有一瞬间,世子看见一大团浓腥的黑影,还有恶狼般噬人的凶眸和沾血的尖牙。 她眨了眨眼,意识到是错觉,是眼熟的黑衣男子站在那里,亮晃晃的尖牙只是他手中长剑。 幽梦看着他,竟然驱马退后。 “幽梦,把楼主交给我。”傅融抖去白刃上的血,神情淡如墨,他收了剑,从怀里拿出一白瓷药瓶。 幽梦沉默片刻,抱住世子下了马,没让世子双脚够着地,她被抱到傅融面前。世子自知逃不掉,没有挣扎,她看向屏风后,是袁基倒在地上,秀发洒满袍上郁竹,身中数刀,绚丽得不像他的血在竹席上漫开如花,绽放在成堆竹简上。 桌案上有两盏未凉的茶。 看着这一幕,世子莫名觉得心烦气躁,她想蹲下去翻过袁基的脸,看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忽然间,袁基抬起苍白如美玉的脸,他们对视,好像都愣住了,两道目光粘连着,袁基向她伸出手,他哀伤又贪婪地看她,唇边留下一滴鲜艳得像有剧毒的血。 散发冷冽腥气的手掌忽然覆在世子脸上,遮挡她的眼睛。 “别看了。”傅融说道,顺手将药瓶交给幽梦。 幽梦收了药瓶,仍然看向世子,似乎犹豫不决,傅融漠然端详着他,突然开口:“这个药能保刘备和关羽三个月不死。” 幽梦动作一顿,冷冷看向傅融,“什么意思?” “袁基不可能老实到把真正的解药带到这里来,你早该料到。” “解药在汝南?” “你尽管去找,只恐怕哪怕你把袁府上下杀光,也不会找得到。” 这应该是实话。幽梦有这样的好身手,或许哪怕是四世三公的袁府重地,他也能如入无人之境,袁基肯定会在这方面防着他。 “我可以拷问每一个人。” “你确定你找得到的人会知道?无论是袁绍还是袁术都从未了解过袁基的真面目。” 世子试图掰开按在脸上的手指,失败了,又硬又冷,它们像固定在她脸上的刑具。 “你还可以跟我合作,袁基的军马已经落入我手中了,再过不久,我会彻底拿下华胥,下一步是渗透袁氏,没有了袁基,拿下袁氏不过是探囊取物。”傅融轻拍世子的肩膀。“回去请教你大哥,他会知道该怎么做。” 幽梦踏着夜色离去了。世子双眼一直被笼在副官掌心温暖的黑暗中,听见脚步声踩在碎叶上消去。她咬住嘴唇,心里不祥的预感愈发明晰,这片黑暗太过深沉,无边无际,以至于她甚至产生不理智的念头,或许她不将它说出来,就能避免它化为实质,将她拽下深渊。 但世子还是开了口,因为直觉告诉她,这可能会是她最后一句清醒的话。 “说送我回隐鸢阁,从一开始你就是骗人,你利用我做诱饵解决袁基。” “我很害怕……我怕他,怕你,怕所有的人。可能尤其是怕你吧。” 他的睫毛颤抖着,狼的眼睛湿润了,颤抖的声音像是受伤幼犬的呜声。“我承认,我真的怕了,没有一件事是可以搞清楚,可以确定下来的。一眨眼你就会不见了,会变成稚子孩童,会跑去被别人杀,再一眨眼,你又要喝下毒药……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拿你怎么办。” 盖在世子眼皮上的手掌滑下来,世子看见灯光在眼前一闪,灼热,灿烂。一颗药丸被推进她的喉咙,两指按住喉咙皮肤猛往下推,药丸一骨碌就钻进了胃里。 药效发作得很快,副官跪坐到染血竹席上,扶世子坐进他怀里,隔开袁基的血。 在完全合上眼睛之前,世子看见一双灼灼发绿的狼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