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逃不掉,她知道的
她逃不掉,她知道的
阴雨将至。 傍晚的天黑得近乎异常,乌云连绵着笼罩了大半片天,伴随着天边时不时传来的雷吼,让人心里阵阵地压抑。 等红绿灯的间隙,老陈透过后视镜瞟了一眼汽车后座上的女孩,她自从上了车以后便再没说过一句话,只是偏着头凝望着窗外,本就白皙的小脸因着病未好全的缘故苍白得有些病态,就连唇也近乎失了血色,她无疑是楚楚可怜的,哪怕没有交谈,也能轻而易举地勾起旁人心中保护她的欲望。 老陈喉头一梗,不禁想起两人最初相遇那会,她总是浅笑着,活泼热情,青春朝气,这才过了几个月,竟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曾经的她像是一朵曾经娇艳着盛放的玫瑰,如今却仿佛正在枯萎。 老陈欲言又止半晌,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抵达目的地后,见女孩一言不发地就打算下车,老陈还是没忍住开了口:“陆小姐,你……” “你在担心什么?”陆知宁动作一顿,平静的眼眸中终于浮现出了一抹不一样的情绪,却是显而易见的嘲讽,“怕我只是编出了一个拙劣的谎言来骗你,怕我会不顾一切地逃走?”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的语气突然有些激动,她一向是平和的,此时却像是声音里都含着刺,但很快她的情绪又平复下来,“你放心好了,我没那样的勇气,也没逃走的底气,况且……” “我逃不掉,我知道的。”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恍若低喃。 “对不起,陆小姐,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老陈心一紧,明白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对这个脆弱的女孩有多残忍,再出声时嗓子都发着涩,“傅先生交代过了,六点他回到家里的时候,必须得看到您也在别墅里。” 见女孩没有打断他的意思,他硬着头皮又说了下去:“现在已经五点二十了。” 听到老陈口中提到的那个男人的名字,女孩眼底清晰地闪过一抹厌恶:“我说了,我只是有东西忘记拿了,一会就好,不会让你难做的。” 话是这么说,可谁都知道她去这一趟目的不在于此,若只是拿个东西,她不至于不顾自己的病体坚持着要出门,她分明就是…… 随她去吧,终归她这么做也是傅先生默许了的。 “好的,陆小姐,那我在这里等你。”语罢,老陈又想起了什么,赶忙趁着女孩还没下车开口,“陆小姐,带把伞吧,等会可能会下雨。” 他看了一眼窗外,原本就阴沉的天此时愈发地黑了。 “不用,我拿了我的东西就回来,用不了多长时间。”女孩这般道,老陈闻言也默默收回了递伞的手。 肆虐的狂风吹得路上的树叶哗啦作响,陆知宁的头本就有些发疼,被风一吹更是难受得厉害,她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在终于抵达门口时,手腕却被一只手用力地扯住。 “宁宁,你昨天晚上去了哪里,为什么你的电话一直都打不通,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 辨认出了男人的声音,陆知宁却只是顿住了脚步。 她低垂着眸,没有回头,等到男人把话说完,才声音淡淡地开口:“江宴洲,放开我。” 意识到了她的反常,江宴洲禁锢着她力度松了松,女孩立刻将自己的手抽了出去。 江宴洲看了一眼自己空落落的掌心,目光有些僵硬地移到女孩终于转过来的脸上,看到她眼里流露出来的冷淡与疏离,江宴洲猛地一怔:“宁宁?” “江宴洲,对不起……我们就这样吧,以后,我们也不要再见面了。”女孩撇开眼去,避开了他的眸光,避开了他眼中的错愕,亦错过了江宴洲听到她这一番话后眼里的哀求。 为什么突然要和他分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江宴洲有很多话想问她,但这些问题,他心里又好像一直有着答案。 这些日子她的惶恐不安、时不时的沉默,很多时刻无声的拒绝,这一切的一切,其实早已暗示着他今天这样的局面,可他总是不愿相信,他总是期盼着,只要他再努力一点点,她就会信任他,她就会心甘情愿地留在他身边。 “为什么?是我哪里做错了什么,还是……” “你没有做错什么,是我的问题,对不起,江宴洲,我一直都在骗你……一个月前和傅斯城的相遇,是我故意的,昨天我没有回家,也正是和他在一起。” “……你说什么?”女孩的话像是往他心中丢了一把火,瞬间引燃了那颗在他心里埋藏了几个月的定时炸弹,不是没想过那样的可能性,毕竟当时的一切都太过巧合,巧合到他无法解释清楚,但他依然愿意信任她。 不管任何时候,只要她解释一句,他总是无条件地信任她,可到头来,这样的信任却变成了一把利剑,狠狠地刺向了他的心口。 “不是这样的,你在骗我……我知道了,宁宁,是他逼你这么说的,是不是?” “没有人逼我。”女孩的声音很轻,“我一直就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单纯善良的女孩,恰恰相反,我恋慕权贵,贪财爱势,我不想一辈子过普通人的生活……江宴洲,我能从他身上得到我想要的,而这些,你给不了我。” “……我知道了。”江宴洲自然知道这不是女孩的真心话,她语气果决,眼里却分明闪烁着痛苦。 这些话定是傅斯城逼她这么说的,他的宁宁怎么可能会是她口中的那种人呢,如果她真的是一个贪财慕势之人,当初又怎会和他在一起? 在过去那些他们挣扎着生存、彼此取暖的时光,那些他们相依相伴、互相治愈的日日夜夜里,她都是那么真诚,她对他的情意更是作不了假。 此时此刻,他内心的愤恨几乎无处宣泄,却不是对她,而是对他自己,他恨自己的无力,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不能让她信任他,也恨自己保护不了她。 “宁宁,我知道的……你不用跟我解释,我都懂,可……宁宁,你答应我,不要放弃我好吗?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回来找你的,一定会。” 陆知宁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出声作答。 明明她就在他眼前,他突然失了勇气,连伸出手触碰她一下都不敢,只是愣愣地看着她复又低下头去,找出自己的钥匙开门进了屋,由着她的身影就这么消失在他的眼前。 房间里,女孩目光淡漠地望着楼下男人离开的身影,嘴唇开合了几下:“江宴洲,再见。” 回到江家去吧,去和那些人斗,去拼去闯。 他们还会再见的。 江宴洲,五年后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