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林枍慢慢放长引线,平缓地降落到地面上。 四周是璀璨流动的银屑,光斑于其上跃动四溅。日流闪烁,明暗翕欻,过分的和谐建立在这片斑驳之上。 林枍没心情欣赏眼前的美景,她脸色糟糕,挑着眉毛低头翻着背包系统,试图找到纱布把伤口裹上一裹。喧嚣躁腾的兴奋海潮一样退散,疼痛便像海岸上突刺出来的砂岩一样渐渐显露,锋利地刺进皮肤深处,疼的她额角突突直跳。 嘴上自然是絮絮叨叨没好话:“啊是谁为组织抛头颅洒热血硬刚S级任务连假都没休上的啊?” 她苦哈哈地干笑两声:“原来是我这个蠢货啊~” 纱布没有,倒是翻出来三发弹匣,若干小型炸弹,甚至还有一柄高加索坎察匕首,稍稍转动,刀刃便划过铮亮的光。 ——一点可以治疗的东西都没有啊! 鹧鸪这个家伙是不是想害死······等等这些好像是她执意挪开急救箱放进去的武器。 呃。 内鬼竟是她自己?! 恼火鼓成的巨泡这下彻底破掉,空余满腔的郁闷,林枍蔫蔫转着手上的匕首,一时间不知道干什么好。 这下唯一的声源都不做声了,沉寂游走在这方天地间,唯一剩下粘稠的液体流动声,卷成一团一团的在泆荡。 这里什么时候有水的?! 林枍rou体动作快过意识,双臂交叉格挡,手腕立刻转动,挽出一个漂亮的刀花,刃身正对那袭击刺向的地方。 铛! 清越的碰撞声蹦入林枍的耳中,她手臂发力,硬生生把那个东西顶了回去。但是匕首明显抵上的不是什么柔软粘腻的东西,从手感上来说也完全不像。 那是什么······她愣了愣,环顾四周不得,困惑地低下头才发现那个攻击她的东西。 一滩镜子泥。 如果那一堆玩意可以称得上是泥巴的话。 其实不可以吧。 横竖就是一堆镜子末末组成的东西,但是看上去烂糊糊的。 欸到底是怎么捏这种叫人作呕的形状的呢······林枍不合时宜地想着。 那堆呕吐物咕嘟咕嘟冒了个泡,接着从里面徐徐拱出来一个人形物体,无数银丝跟随着粘连,再迟缓地顿断,最后懒懒垂挂坠下。很难想象,由镜片塑造出来的,本该立体而又锋铄的产物,为什么会长得像鼻涕怪一样。 那玩意没有五官,空空一张断续流淌下垂的面部,似乎很难控制自己的形体。它蠕动半晌,脸竟自上而下蓦的劈裂开! 锯齿状的裂缝贯穿整个面庞,断口尖削,寒光凝于其上,似乎碰到就会令血液瞬间冻结。 林枍谨慎地退后半步,手势调整为冰锥握,刀锋冷冽地亮出来,直指对方的脖颈。 裂口缓缓开合,不成语句的字温吞吞地从它嘴里掉落:“杀······没死,痛······要死······你······” 先不论它从何而来的发声器官,光是这恍如从地狱冥河中爬出来的声音,就够人掉下一身鸡皮疙瘩了。像凄厉的悲鸣,极其刻薄地抓挠着耳膜——常人怕是只能听得懂悲鸣了。 不过林枍倒像心有灵犀一样的顿悟: 杀了我但是我没死哦,可是痛的好厉害捏~所以我要杀死你以解我的心头之恨嘻嘻。 喂它真的是这种语气吗! 但是不管是哪种语气它都赤裸裸想要做掉她吧! 而且你怎么还没死啊哥们?!林枍崩溃地吐了好几个槽。 趁着怪物还未动手,她警惕地向后撤步,脚底板却猝不及防陷进了莫名其妙的物体里面。 啊原来手感——啊不,脚感是这样的吗!林枍震惊地琢磨。 话说不是考虑这种事情的时候吧! 她旋身用力蹬回脚板,把那坨东西踹远一点,同时不忘侦察四周——七八潭玻璃鼻涕怪不知何时已然聚拢在她身边,此刻正扭动着臃肿的身躯靠近,沿路掉落下磔砾不平的星辉,本该是熠熠流澜的曲线一划,现在看上去只觉得森然可怖。 那个被她踹开去的玻璃鼻涕怪也在悠悠逼近,刻满了锐利的尖刺正缓缓自它头顶上疯狂生长。它走得摇摇晃晃,长度已经相当可观的刺不可避免地相互摩擦碰撞,挤出让人牙酸的咯咯声。 不只是它,周围的那几个都伸出了长度不同的触手,从两三个到六七个,或稀疏或丰茂地插在头顶上,小幅度地律动着。从远处看,也许会错认为这里是银枝茁芽——繁芜的银虬错杂摇曳,像是有风在鼓动它们飐飐轻摇,多么一派华滋森翳的景象啊。 可惜被包围的林枍不这么感觉,她只感觉这里杀机尤为茂盛。 手脚动不了,放不开,怪物们围堵得十分紧凑,那尖刺近得就快要擦过她的眼睫。她徒劳地攥紧匕首,双腿僵硬,不知道哪根筋抽抽地跳着,有点隐晦的疼痛感。她自然不是蠢笨的待宰羔羊,只是这么接近的距离,无论哪种攻击方式都逃不了被扎成筛子的结果。 都怪她太大意······等意识到这场围剿的时候,敌人已经扣住她的命门,扬起杀刀。 难道只能强制返回了吗? 不,不能,好难得让她误打误撞进了这个梦境,若是强制返回,这个流亡梦境肯定会狡猾地改变坐标,混进茫茫梦海里面,再想抓到那个少年就困难了! 那该怎么办?眼前是一片死局,哪里有破局之法? 突突突突突突突突—— 凿岩机的声音,很是突然地响起,长驱直入闯进这杀气腾腾的重围。噪音哮呷,吼得人头骨都要坼裂,一时间难以辨别声音自何而鸣。林枍忍着痛捂住耳朵,望向四周,试图找到那个施压的家伙,但眼中的事物竟是在跳动,看什么都模糊不清,似乎连视线都在这凶悍的声波下战栗。 好在凿岩机是无差别攻击,不仅是她,她身边的那些的怪物们都不适地将身体蜷缩,刚刚竖立着的根根触手此刻也萎靡地耷拉下来。 又是轰然一声巨响,林枍头顶上方的镜面终于迸裂开,浩繁的光如同海浪一般,汹涌着倾泻进来,无数光柱腾跃窜轶,镜中世界像是被置于一百瓦的电灯泡中一样,灼得眼睛都睁不开。 在头顶上?!她滞钝了好一会才反应着抱住头,想要阻隔镜片残渣,但出乎意料的是,什么东西都没落下。 炽亮的光终于逸散而去,眼睛缓和半天才到了能睁开的地步,林枍眯着眼艰难抬头,却看到······丝线。 自然不是两个字就能概括的场景,但是——但是只能用丝线来描述啊! 用遮天蔽日来形容都不为过,千丝万缕的细线如同曲流的川水,汇成偌大的一泓,湩湩地流淌泛漾,像是游龙在盘旋着下降,用绵亘千里的身躯罩住他们,挡住了上面的镜屑。清朗的光钻入其中,在丝线的狭缝里游弋穿梭,明暗错迕纠缭,弄影于其上悠晃着曳行,倒显得这游龙影影绰绰,有种毛茸茸的质感。 有个人沿着着蜿蜒的游龙漫步而下,身影高挑,看上去应该是个非常挺拔的男子。 走到半路,应该是觉得速度太慢了——也确实,林枍仰的脖子都酸了——他从高空中一跃而下,衣袂翻飞飘摇,猎猎作响,竟是什么护具都没有的自由落体。 林枍可不担心,没护具自然有没护具的道理。 果然,在他急速下坠摔倒地面变成rou泥的最后刹那,男人诡异地悬停住了,巨大的动能像是瞬间蒸发掉了一般,落在他双腿之上的空余一片清闲。 他轻巧地落地,自在地踏踵而来,最后定定立于林枍面前,颀皙有力的手向前递出身份卡:“Dwarf部五仁月饼最棒队,代号狡兔,前来支援。” 声音温润晬穆,像是韶风亲吻脸颊,皓月轻抚发顶,在这充斥着怪物嚎哮的世界里简直是如听仙乐耳暂明。 林枍呆呆接过身份卡。 居然真的有人能把弱智的台词说的这么风光月霁的啊······ 等等真的有人在看我的文吗!有没有人呐有没有啊——(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