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毕业

    2012年3月23日。

    柔和的春风拂面而过，哭泣声，嬉笑声，缓缓飘过众人耳边。

    乌养景踏着细碎的花瓣，笑着走向他的伙伴。

    他们站在学校最大的草坪，挥手朝他示意。

    “小景，你也太慢了吧。”

    金田一勇太郎举起手中的证书，轻砸少年的额头。

    “勇酱，今天就别打我啦。”

    金田一勇太郎没有停手，反而多敲了几下，敲完，他徐徐垂下右手，道：

    “今天...更要打，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乌养景微垂眸，轻抚手心的黑色賞状筒，这里有他的毕业证书。

    乌养景毕业了，从北川第一中学毕业，从国中生这个身份毕业。

    知道大家都在失落，他大笑着扑向，离他最近的金田一勇太郎。

    “勇酱，给我倒下吧！！”

    说着，乌养景把重心不稳的友人，直接扑倒草坪上。

    “插科打诨”是乌养景的绝招。他绝不接受沉闷地分别。

    见金田一勇太郎满脸迷茫，乌养景心满意足地笑了笑，转身看向剩下两人。

    “下一个人啦！！”

    “英，跑也是没用的！！”

    身上的制服完全没有限制乌养景的速度。

    像是相识那天一样，国见英看着少年忽地出现在他身边。

    “英！你也给我倒下吧！”

    侧身躲过扑来的人，国见英满脸抗拒，道：“我才不！”

    国见英低头，他的衣角被人拽住，耳边传来对方欢快的声音。

    “英英，你跑不掉喽！！”

    国见英扭头，就见少年笑得灿烂如朝阳。

    抓住对方的手，国见英反身扑回去，直接把胡闹的人压在了身下。

    近距离观察，他长得更好看了。

    柔顺短发垂落，面颊吹弹可破，鼻骨挺直，嘴唇莹润泛红。

    最吸引国见英的，还是那双眼睛，黑白分明，灵动清澈。此时正带着几分呆滞错愕，望向他。

    国见英低垂下头，目光炙热，却还是攸地起身。

    伸手拉起少年，国见英气急败坏道：“小景，你能不能别老胡闹。”

    “哼！谁让你跑啦！”

    “你...你什么都不懂。”国见英微叹气，“回去吧。”

    国见英立在原地，望着少年满脸笑容地冲向影山飞雄。

    望着，影山飞雄毫无抵抗地，配合着他，悠悠倒向草坪。

    国见英轻扯唇角，右手微微攥拳。

    这个，被众人爱着的少年。

    真的有人，能，得到他吗？

    乌养景偏过头，望向远处的男生，清脆嗓音唤道：“英英！！过来呀！！”

    国见英轻抬脚步，朝少年走过去，笑着回道：“过来了。”

    ＊

    忽视众人投来的，怪异的目光。

    三位超过一米八。一位接近一米八。

    四位大个子毕业生，头挨着头，疲惫地，瘫倒在草坪上。

    大闹一场，沉闷气氛一扫而光。

    众人累得，没有伤感的体力了。

    “你们都去哪里啦？”乌养景轻声问道。

    “青城。”国见英。

    “青城。”金田一勇太郎。

    “白，白鸟泽。”影山飞雄。

    望向湛蓝的天空，乌养景唇角微翘，“我是——”

    “乌野。”

    轻笑一下，桃花眼弯起，乌养景柔声道：“你们三个还是那么默契啊。”

    国见英侧过头，对着精致的少年，浅笑着说出那句话，“你以为是谁害的。”

    “哈哈，是我吧。”

    乌养景双眸闪过歉意，真诚道：“对不起，这三年，给你们添麻烦啦。”

    “噗嗤！”金田一勇太郎没忍住笑了，双手垫到脑袋下方，“真没想到，你还知道你总惹麻烦呢。”

    乌养景面颊微鼓，心虚道：“我，我还是知道的。”就是知道得比较晚。

    热，乌养景偏过头。

    他的左手，被左侧的男生，握在了手心。飞雄？

    “小景，帮了我很多。”

    影山飞雄凝视那双明亮的眼睛。

    难过的时候，痛苦的时候。陪在他身边的人，是小景。

    冰冷的冬天，爷爷去世的冬天。

    拯救他的，是那个气喘吁吁，沾满白雪的身影。

    乌黑的发丝被雪花染成洁白，寒冷的空气，带走少年的体温。

    但，少年拥抱他的瞬间。他没感到冰冷，只有温暖。

    那瞬间，好像太阳只为他一人而照耀。

    影山飞雄紧紧搂住少年，他很笨，不知这种感情是什么，只是不想放开他的太阳。

    轻握白皙修长的手，影山飞雄目光坚定道，“小景，你帮了我很多，你没有惹麻烦。”

    “是，是吗？”乌养景唇角笑出梨涡，“飞雄，也帮了我很多哦！”

    右手被轻扯，乌养景温柔地回头，迎面就是国见英那张俊脸，吓得他往后一缩，“英？”

    “景，我和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嗯？哪句？”

    国见英凑近一些，凝望那双多情的桃花眼，压低声音道：“不许，把我当弟弟看。”

    国中三年，国见英送过巧克力，送过情书，都被眼前的笨蛋当成了兄弟情。

    国见英不止一次怀疑，乌养景是浪漫绝缘体。

    他承认，他的情书写得并不直白，可被当成兄弟情，是不是太过分？

    休学旅行那次，在绚丽的星空下，国见英鼓足勇气说道：“小景，我喜欢你。”

    然而，他小声地表白，并没有得到回应。

    昏暗的夜色下，他爱的那个人，正双眸弯起望向上空，那灿烂盛开的烟花。

    “英，你说什么？”乌养景奇怪地问道。

    是的，国见英低微的声音，被盛大的烟花冲散了。

    盯着左侧的少年，国见英重复道：“不许，把我当成弟弟。”

    乌养景轻哼两声，“我早就不把你当弟弟了，谁让你长得比我高！”

    四人组里，乌养景的身高已经从第三名，滑落到第四名。俗称。倒数第一。

    后悔了吧，没有哥哥照顾了吧。乌养景得意地看过去。

    只见国见英狭长的双眸微弯，轻笑了下，“很好，你记住这句话。”

    乌养景僵硬地回过头，望向遥远天际，他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左手被影山飞雄按住，右手被国见英牵着，乌养景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他们是不是太粘人了？

    想到今天的日子，乌养景轻叹气，就这样吧，明天，就要分开了呢。

    金田一勇太郎晃了晃腿，怀念道：“小景，你还记得入部时说的话吗？”

    乌养景一顿，耳根微烫，有些羞愧，“记得。”

    回想过去那些话，乌养景感到很后悔。

    他当时，只顾着说出理想，却没有尊重前辈们。

    前辈们为球队付出那么多，才成为主将和副主将。

    反而，他才刚入部，没给球队做出任何贡献，就要当主将和王牌。

    幸好前辈们都很善良，接受了他。

    并且，满是信任地，将他们付出心血的球队，交给了乌养景。

    “你将它们都实现了。”金田一勇太郎双手握成拳，激动道。

    乌养景轻摇头，否认道：“不是我，而是大家。”

    ＊

    全国初中综合体育大会，男子排球决赛会场。

    扣出最后一球，乌养景红着眼睛，回身看向他的搭档，“飞...雄...”

    影山飞雄猛地扑过去，从背后抓住少年的衣襟，大声喊道：“啊！！！！”

    “赢了！赢了！我们赢了！”

    “小景！！我们！我们赢了！！”

    “嗯！”乌养景抓住对方的短袖，用力点头，反复地点头。

    “嗯。”平日里话最多的乌养景，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这一路走得太过艰难，乌养景明明不想哭，眼眶却还是红了。

    第一年，乌养景是新人。

    队里有可靠的前辈们，乌养景不需要思考其他，只要刻苦训练，每场比赛发挥出全部的实力即可。

    第二年，乌养景是副主将。

    这年，是北川第一阵容最佳的一年。

    这年，是最有希望取得优胜的一年。

    前有参加过全国大赛的球员。后有成长起来的超新星。

    但是，乌养景的扣球打碎了，毁掉了，大家的希望。

    乌养景没有哭泣的资格，他接受败北，咬紧牙关，继续走下去。

    第三年，乌养景是主将。

    队里不再有前辈，他必须站起来，接过队伍的重担。

    这年，是北川第一阵容最差的一年。

    自由人，主攻手，副攻手，这些位置，都需要关注。

    为了培养出适合参赛的队员，乌养景根本不敢松懈。

    乌养景终是明白。主将，这个词到底意味着什么。

    高高举起手中的奖杯，乌养景双眸弯起，唇边绽放出巨大的笑容。

    主将，是球队的灵魂。

    承担更多的压力，却也，迎接更多的荣誉。

    除此之外，担任王牌的乌养景，还在本次大会，得到了个人奖项。

    是全国主攻手们，梦寐以求的奖项，最佳选手奖，也就是MVP。

    ＊

    “都是大家的功劳，是我们共同努力的结果。”

    乌养景反握住两人的手，笑着举向上空。

    “就算我们毕业了。”

    金田一勇太郎抓过两边的手腕，笑着伸高胳膊。

    “就算我们分开了。”

    乌养景桃花眼弯成月牙，嗓音清亮，神色坚定地说道：

    “我们的，友谊，绝不会消失！！”

    “就算，我们会站到球场两端！！”

    四人齐声喊道：

    “我们也是，永远的朋友！！”

    无论有多么得不舍，分别的时刻终将来临。

    乌养景抬眼看向大门，手插入口袋，缓缓转身。

    再见了，北川第一。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