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32
南京都察院右都御史钟水斋家里正在宴客,钟太太正在招呼南都各位大小官员家的太太小姐,小姐们穿着轻绸薄纱,在放了几缸厚冰的花厅里赏花论画,那学识好的,便喜欢显摆,已经有人去作诗了。太太们围在一圈摸牌,主家钟太太穿着这一季新制的云水衣,窄袖轻纱,走起路来,那裙摆随着微风摆动,就像那天上的云彩一样,会飘。“钟太太这衣裳真好看,瞧这制式,是仿唐制吧?”拍马屁的来了,说话的这位吴太太是都察院下山西道监察御史吴启元的太太。刑部郎中张琼的太太则更有见识些,她说:“瞧着不是唐制,倒像是西夏贵族穿的式样,是么?”张太太望向主家,钟太太笑嘻嘻的,“可不就是,我本家的一个侄子去宁夏两年,这回刚回来,便送了这身衣裳给我,诸位太太见笑了。”张家的太太伸出一只保养得宜的手来,摸着骨牌,“哪里又见笑呢,这西夏李元昊本就喜遵唐风,我见我家夫君收集的夏之画像,贵妇们都是礼佛的,典雅得很。”说起这张家太太,她还真是很有些见识,天文说得,地理也说得,说起律法,也能谈论一二。那大理寺少卿郑珂的太太说:“听说张孚敬不愿意管沿海的事,北京几次有御史说请奏圣上派个监察御史过来,张孚敬都推三阻四的。”“哼”,张家太太又摸一张骨牌,这钟家的骨牌不错,寒玉制的,夏日里一摸,透心凉。张太太说:“张孚敬怕是老糊涂了,要不然就是想歪了,前些日子还和夏言打嘴巴仗来着。”“说到张孚敬,听说他连着好几次都猜错了圣上的心意,他会不会......”后宫不得干政,却没人说女人不能论政,主家钟太太发声了,“总的来说,咱们的圣上还是包容的,就张孚敬干的那些蠢事,都够他挨上好多回板子了。”“我来迟了,该打,该打!”外头进来一个穿莲花纹缠枝裙的夫人走进来,边走边打扇子,等她走近了才瞧见,她的一条腰带上全是流苏串子,有的是用米粒大的碧玺串的,有几条是用拇指大的珍珠串的,还有一些似乎是小金豆子和银叶子搅在一处串成的花叶一体。“夫人来迟了,罚,该罚!”众人闹那位服饰出挑的妇人,那女人端了桌上一杯果酒,“这样够了吧?”“不够,三杯!”那妇人果真喝了三杯酒,说:“家里临时有些事,闹得出门时候绊住手脚。”众人笑她,“庆王是最爱出门的一个人,他出门肯定不会迟,定是夫人忙于打扮而误了时辰。瞧,这流苏,这又是哪里学来的新鲜玩意儿?”在场的几位夫人都是官家夫人,而这迟到的妇人却是朱家的人,她丈夫还是成化帝的亲孙子,在朱厚熜从湖广安陆接受懿旨登上皇位的时候,这妇人还与其夫狠狠打了一架,说他怎么不去和杨廷和打好关系,然后就成皇帝了。大不敬的话当然只能关起门来说,总之那段时候,这夫人在床上躺了小半年,外头传她是小产了,其实就是被气的。庆王花钱大手大脚,出门装阔,回家又没进项,每年靠着朝廷一点封赏,真是愁死人。这妇人学了她丈夫的作风,家里不宽裕,在外头非要摆最大的阵仗,穿最好的衣裳,生怕落了自己王室宗藩身份的下乘。不过脸面不是装来的,是要你手头上有实实在在的权利,人家才敬你尊贵。好比今天的主家钟大人,他就是南京都察院右都御史,在往上爬就是左都御史,如今都是个从二品的官了,也就是说,文官之衔快做到顶,是以哪家太太都肯给钟太太面子。钟太太迎了庆王妃坐下,连忙让人斟茶给她,又说:“王妃到这里来摸牌,我正坐得腰疼。”庆王妃上了桌子,说来也巧,几人摸了一整个下午,除了庆王妃输钱,就是那山西道监察御史吴启元家的太太输钱。人说,水在细处断,这摸牌都是,张太太和郑太太的手气就明显好些,半个下午,她们就赢得盆满钵满。庆王妃输了钱,她捏着腰,“哎呀,我这腰骨不知怎么就痛起来了,快找个人来给我捏捏。”庆王妃要去软塌上坐下歇着,钟太太只好重新回来顶班,说来也巧,钟太太一返场,那钱便又往钟太太的口袋里流。庆王妃在后头看着,她吃了一口葡萄,觉得真酸。小姐们都说玩累了,天色也斜了,钟太太放下牌,要指挥下人们安置小姐们去休息。张太太说:“我们这就回去了,从早上闹到晚上,也打扰了钟太太一天了。”“别这么说,我还怕你们玩的不尽兴呢。”女人们的虚伪话说不完,就好像男人们的客套永远没有终止。钟大人的书房谈话也快要散场了,这里有都察院的监察御史,有大理寺的少卿,有刑部的郎中,如果再加上个犯人,随时可以来一出三法司会审。庆王是个万事不理的角色,他仰着头往外头走,庆王妃追上去,夫妻两个一上马车,庆王妃就开始嚼舌根子,“她们莫不是在给钟太太送钱吧,我瞧了半天,也没觉得钟太太的牌技多好。”庆王瞟一眼自己的王妃,道:“独你蠢的厉害。”明代都察院总领监察事物,对天下百官进行纠举。都察院设正官左、右都御使两人,左、右佥都御使四人,与十三布政司对应,都察院领十三道监察御史。十三道监察御史“各理本布政司及带管内府、监、局、在京各衙门、直隶府、州、卫所刑名等事。”(卷二百九)照洪武年间编纂的,监察御史的执掌包括纠核百司、问拟刑名、出巡、刷卷、追问,审录各项,担负重要责任。(明刻本,)靖难之役后,永乐朝的十三位手握重兵的亲王近半数被剥夺了护卫。宣德初年,借平定高煦之叛,宗室再无进入仕途的机会。等到正德年间,国家平定安化王和宁王的反叛,之后,宗室的军事实力基本被取消殆尽。从宣德之后,宗室姻亲只能从民间选取,而亲王入朝觐见之事渐见废止,奏请事物只能遣人入京启奏。两位亲王不能随意相见,宗藩亦不能随意出城,宗室不再对君主和朝廷构成危害,从政治和军事上。但正因为如此,他们日益成为国家才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