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太后的乖公主
她跪下半天头顶始终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柳年心中忐忑，这半月以来她始终谨记李淳的话，每每都会赶在太子下朝之前离开，今日也还没到时辰，却不知为何太子竟是出现在了养心殿。 而且看样子似乎待了有一阵，那岂不是方才她与老皇帝的对话他全听进去了？ 柳年深吸口气，思绪急转琢磨接下来该怎么办。 就在她膝盖跪的都发痛后，眼前黑色衣摆终于微微晃动，沉冷的声音响起。 “起来吧。” 语气冷漠，听不出什么情绪。 柳年小心翼翼的起身，趁此机会还不动声色的又远离了他一些。 “老师的女儿？” 她听到他似是发问。 柳年颔首恭敬道：“家父柳晋言。” 回答之后又是长久的沉默，柳年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心思，心中有些不安。 那不容忽视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却又不似发怒，更像是审视探究。 “老师在颐和殿等你，去吧。” 说完他便大步向着内殿走去。 柳年紧绷的身子微松，紧了紧手中的帕子，不再耽搁立马出了养心殿。 李淳不在，他的徒弟郭樟倒是侯在殿外，请教了颐和殿的位置后柳年迅速赶去。 颐和殿离养心殿不算很远，都是前朝的范围，但走路过去也得个一刻多钟，完全陌生的路走的柳年很是谨慎，好在兜兜转转她还是找到了。 如太子所说，柳父的确是在等她，这是他今日专门求来的恩典。 柳年对这个父亲没什么感情，规规矩矩的叙完话，柳父又给她塞了一个巴掌大的檀木匣子，打开一条缝看了看，里面是一沓银票和些许散碎银两，约莫有千两之多。 “宫内不比府中，方方面面皆需打点，这些银两你且拿去傍身，你向来要强，只是自踏入皇宫起你便得万事小心谨慎，不可行差踏错，为父虽身为太子太傅，对你如今的处境也无能为力，切记要谨言慎行，保全自身，省的你娘为你日日忧心。” 柳父是个儒雅的中年男人，言语温和平缓的叮嘱了一番后便现行离去。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更何况还是成为皇帝的女人，便是亲生父亲都得避嫌，他贸然求见已是有些坏了规矩，自是不敢多待。 柳年回去的路上有些怔怔，原身的记忆她其实想起来的不多，印象里柳父在家中向来寡言少语，也甚少与子女交流，他是两朝元老，学识渊博桃李满天下，更是清贵无比的文臣，他似乎永远忙碌于朝政，奔波于他那些弟子，从未像今日这般带着父亲的慈爱愧疚与她细细叮嘱。 即便并不认为他是自己的父亲，柳年心底多少还是有些感触。 很快这抹感触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因为她看到有两个太监正将一个几岁大的稚童掐着脖子往冰冷的湖水里按，口中还不干不净的骂着，任那孩童如何挣扎也不松手，甚至还越来越兴奋，动作越来越粗鲁。 【叮！发现守护目标，当前守护目标为朱悯慈，开始发布任务——】 【任务一：保护朱悯慈安全长大，奖励积分100】 【任务二：协助其获得继位资格，奖励积分100】 【任务三：悉心教导端正心性，避免误入歧途，奖励积分150】 【以上任务为主线任务，支线任务请玩家自行探索，当前任务已开启，主线任务不得放弃，支线任务无要求，祝玩家游戏愉快！】 “住手！” 柳年顾不得查看任务，当即两步上前轻喝出声。 两个太监听到动静顿时转过身来，见到柳年愣了一瞬，连忙慌张松开已经无力挣扎的稚童噗通两声跪下，“奴婢拜见姑娘！” 柳年走上前，在两人忐忑不安的偷瞄下倾身将似是陷入昏迷的稚童扶起，就见小童瘦小孱弱的身子上仅着两件单薄的破旧秋裳，衣服明显有些不合身，方才的挣扎让冰凉湖水将衣服打湿大半，此刻正紧紧贴在身上，裸露在外的肌肤没有一块好地方，青紫交加新旧伤层层叠叠。 小童躺在她怀里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头发也乱糟糟的一部分被水打湿黏在颊边，另一部分稻草似得卷成一团，整张脸瘦的感觉还没她巴掌大，气若游丝的好像下一秒便要不行了。 “稚子无辜，一个几岁的孩童而已，她究竟犯了多大的错需得你们这般狠辣惩治？！”柳年怒意勃发。 两个太监也没想到会被人撞见，此处偏僻向来甚少有人，今日心血来潮逗弄这傻子，结果倒霉催的被发现了。 不过瞧着这姑娘不像是宫里的人，只怕是哪家迷路的贵女，忽悠一番了事算了。 两人对视一眼赶忙道：“姑娘有所不知，九公主殿下向来顽劣，方才公主的玩具掉进了湖里，竟是不管不顾的便要往湖里冲，奴婢们担忧公主安危死活拽着不让，哪知控住竟像是发了疯般，奴婢们也是太着急这才一时口不择言，还请姑娘见谅！” 说着他俩便咚咚咚磕起头来，那胆小害怕的样子好似她在咄咄逼人似得。 “柳大姑娘？柳大姑娘！哎哟，您怎么跑这来了！”李淳的声音由远及近，一路小跑着来到几人身前，着急的大冬天额头上都见了汗。 柳年抱起怀中瘦小的身躯，即便她是女子，亦是没感到有多吃力甚至硌手，可想这孩子究竟有多瘦。 她看向李淳颔首示意，旋即目光落在两个太监身上，目光微冷，“你们二人当我是傻子不成，口不择言到侮辱谩骂皇室血脉不成？” 两个太监在见到李淳的时候就已经脸色惨白了，之前还以为柳年只是普通的贵女，如今看来身份只怕相当尊贵。 “李大人，羞辱殴打皇室宗亲，该当何罪？”柳年没再看他们，转而冷声询问李淳。 李淳向来一团和气的脸此刻也是沉了下来，只这三言两语他就清楚了事情经过。 “以下犯上，藐视律法，还口出狂言，侮辱皇室血脉，死罪难逃！”他眼底闪过一抹阴沉，平静道。 柳年深吸口气，平复心中的怒意，淡淡道：“那就麻烦李大人按律处置吧。” 李淳点点头，看着两人呵呵一笑，不带半分感情的道：“你们两个自去慎刑司领罚吧！” 言罢对着柳年伸手道：“柳大姑娘且将公主交给奴婢吧，陛下正找您呢。” “劳烦李大人带路先回含章殿，我换身衣裳便去见陛下。”柳年将怀中的人交给他。 待两人回了含章殿，柳年匆匆换好衣裳又拜托李淳寻一名大夫来后这才匆匆赶往养心殿。 老皇帝大多时间都是昏睡着的，偶尔醒了也清醒不了多少时日，如今竟然还能闹着要见她，莫不是真的身体转好不成？ 养心殿内依旧是浓郁到令人呼吸不畅的药味儿，被地龙的热气一蒸更是叫人胸闷气短，这种环境下别说是病人了，就是个健康的人天天呆着也得生病。 “卿卿……”老皇帝见了她便立马抓住她的手，猛烈咳嗽也不撒开。 柳年忍着不适给他顺着胸口，“太医交代陛下得静心休养，可切莫伤神动性。” “还是你体贴。”老皇帝咳了一阵喘着粗气用呕哑难听的声音说道。 柳年假笑，不体贴得死啊。 好在老皇帝叫她来好像就是单纯想见她，让她陪着睡。 说这话他眼睛就闭上了，拽着她的手也渐渐松开，柳年跪坐在脚踏上又等了小半个时辰，确定老皇帝是真的睡着了后才揉着酸麻的腿站起身悄然退出内殿。 快步赶回含章殿，李淳请的太医已经来过了，开了些伤药和滋补的药方便离开了。 “主子。”香玉走近，给她递了杯茶低声道：“小公主身子亏空的厉害，身上伤的也多，奴婢本想给公主换衣裳擦药，公主却死活都不肯，奴婢实在没办法了。” “身上的湿衣裳也没脱吗？”柳年蹙眉。 香玉摇摇头，她倒是想，奈何她一靠近小公主就咬，简直像个小兽一样。 “我去看看。”柳年进了内殿，柔软的床榻上一团小小的身影缩在角落里，乱糟糟的头发将她那张小脸挡住大半，只有黑亮的眼睛警惕的盯着门口的位置，见到柳年后更是弓起了背满脸凶狠，好像随时都会扑过来厮杀。 柳年没靠太近，在离床榻两米远的位置停下，搬来绣墩坐着，放软了语气哄道：“公主莫怕，欺负你的那两个人已经交由陛下身边的李大公公惩处了，你衣服都湿透了，身上还有伤，这么拖着可不行，会生病的。” 大抵是她温和的态度起了效果，小公主炸毛一样的威慑动作收敛了一些，却依旧紧紧盯着她。 柳年从桌上拿过托盘，上面放着干净的衣裳和伤药，没有贸然上前，而是温柔的问道：“既然公主不愿让旁人伺候，那公主可愿自己来？涂抹伤药会让伤口快快好起来，换干净的衣裳就不会发热了，不然会喝很苦很苦的药。” 小公主盯了她半晌没有动作，但眼神明显有了些许的松动。 柳年试探性的问道：“那我将这些东西放到床边，公主殿下自行取用？”说着她轻缓起身，一点一点走近床榻，她能感觉到随着她的靠近小公主身体又开始紧绷，甚至两手抓紧锦被，明明害怕，眼睛却依旧一错不错的紧盯着她。 虽然如此，但却没阻止她的动作，柳年将东西放好之后便立马后退。 “公主殿下换好衣服后可拍两下床榻，我就在外间，稍后给您送些吃食来。”她含笑温柔说完便毫不犹豫的离开了内殿。 一直侯在外面的香玉见状立马迎上来，担忧道：“主子，小公主没伤到您吧？” 柳年摇摇头，“没有，她只是戒备心重了些，可以理解，你去吩咐御膳房送些清淡的吃食来。” 两人在外间低声聊着，床榻上的朱悯慈目光落在托盘上的衣服和伤药上，想到方才那女人的话犹豫半天终究还是爬过去小心翼翼的试探性摸了摸衣服，是干净的全新的，也没有虫子没有针和其它乱七八糟的东西。 拿起伤药闻了闻，没嗅出不干净的东西，她目光闪了闪，挖出一点来涂抹在手臂上的伤口处，清凉的感觉抚平伤口的火辣，察觉到有用她立马毫不犹豫的将身上能抹到的伤口全都抹上，做完这些后已经是满头大汗。 歇了一会，她咬牙忍着身上的痛慢慢将新衣服穿好。 衣服很合身也很暖和，穿在身上舒适极了。 她有点昏昏欲睡，但腹中饥饿如火烧一般。 咬紧苍白的下唇，最终她还是轻轻拍了拍床柱。 沉闷的声音在安静的殿内很是清楚，柳年起身进去，就见着已经换好衣服的小公主正跪坐在床榻上，看到她身体下意识紧绷。 “我命人弄了些清粥小菜，公主且来用一些吧。”柳年站在八仙桌温声含笑，随即侧身对着外面候着的香玉招招手，香玉立即端着饭食快步走进来，麻利的将碗筷摆好后又迅速离开。 小公主鼻子动了动，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桌上，食物的香气一刻不停的诱惑着她，可她却不敢下去。 焦躁让她身体微微颤动，柳年注意到她的戒备，便也欣然道：“公主慢用，我就不打扰公主用膳了，用完公主继续如方才那般告知我便是。” 说罢轻巧的离开。 等她身影消失，小公主顿时冲下榻扑到桌边大口大口吃起来。 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一碗粥和几样小菜都被她吃的干干净净，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 她舔了舔还沾着米粥的嘴唇，毫不犹豫的拍了拍桌子，柳年应声出现。 她望着柳年，又开始犹豫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纠结的模样和那明显不加掩饰的渴望柳年接收到，不过想起御医的叮嘱，她也只能轻声道：“公主许久未曾进食，不宜一次用的太多，不然会伤及脾胃，待好好调养些时日到时公主想吃什么我都给公主吃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