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溺水
29.溺水
斯内普步出禁书区,穿过一排排高耸的书架,日光透过巨大的彩窗,在棕色地砖上牵扯出几何形的图案。 斯莱特林院长停下脚步,右手侧一排书架上写着“天文占卜”,左侧则是几十张长桌,一直摆到图书馆入口处。 这里有很多五年级的学生,他稍加辨认,就能叫出不少名字。 几步开外,长桌上坐着他又是好几天没见到的学生。 伊芙背对他坐着,阳光给她垂到腰际的长发镀上一层金光。 她面前堆着好几本书,此时正奋笔疾书,逐字誊抄,把书上的内容移到笔记本上。 希望她不是在糊弄自己布置的作业。 斯内普的驻足引起旁边几个学生的注意,他们在斯内普教授和平斯夫人之间选择向后者屈服,学生们假装对他视而不见,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以免被平斯夫人赶出去。 五年级的学生真是片刻不得闲。 斯内普转身走进书架之间,留给长桌上的学生们一抹漆黑的背影。 而刚过十七岁的格兰芬多,显然有足够的时间到处消遣,斯内普刚走两步,听见书架后不太礼貌的对话。 “看那儿!克琅奇。真可惜你没得手,她长得挺不错的呢。” 斯内普拨开两本书,看见对面三个凑在一起的红领带。 格兰芬多的六年级男孩,夏普、克莱顿、卡特。 兰斯·夏普在圣诞舞会后就没有再纠缠伊芙了,幻影显形课程够六年级学生头疼的了,他们脑子里不再被各种爱情幻想充斥着,这很正常。 斯内普抱着手停下来,听他们后面要说什么。 “够了,卡特,我只是听你们的话去和她表白,我没有准备……” “我早和你说了,那家伙是斯莱特林里最好欺负的,要我说,你想对她做什么都行。” 第三个男孩兴奋起来,“我去试试怎么样?我可没有前女友会坏我的好事。” 夏普面露难色,对着面前两张跃跃欲试的脸犹豫着,“克莱顿,我劝你别这么做。别去招惹斯莱特林了。” “她算什么斯莱特林,除了穿着那身衣服,又笨又蠢还那么胆小。” “对了,我上周看见她从旋转楼梯上摔下去了,那么宽的楼梯,她都能被自己绊倒,你们说她是瞎了还是四肢没发育好?” 两个男孩仰头笑起来,撞在书架上,抖下来一层灰。 “还是有谁给她下了锁腿咒?哈哈……不然下次我们试试,她肯定不会解咒。” 他们仍旧用得意的眼神看着远处,如同欣赏着唾手可得的猎物。 斯内普在他们的笑声中逐渐失去听觉。阴影之中他的脸完全苍白,只有两只眼睛亮着,如同纯白的纸张上刚点的两团湿润的浓墨。 “你们在干什么!”平斯夫人像是从一片虚空里钻出来,用鹰一样的眼睛死盯着那三个男孩。 “不要在图书馆发出噪音,现在,出去!” 四周归于平静,斯内普静止在原地,如某本未被人取下的古老书籍,连呼吸都融入这一片静谧。 他感觉自己和那扇彩窗的距离无限拉远,远到他看不清那张脸庞,远到他的耳中失去一切声音。 伊芙仍旧坐在那,翻书的手和执笔的手都停下,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脸上也没有一点表情。 美丽但缺失灵魂的蝴蝶标本,在阳光下只有翅膀上闪烁的金粉让她还似活物。 她在想什么?斯内普很想知道。 他知道这些学生脑袋里空无一物,小小的世界里只有对下一餐或下个周末的期待,他们的论文和坩埚里的呕吐物一样无趣,永远无法体会到轻轻挥杖施展咒语的愉悦,或学会欣赏熬制魔药时药水颜色的神奇变化。 这样枯燥的、和学生打交道的日子,他过了十多年。 他已经厌倦了,但也习惯了。 而伊芙·克琅奇此时此刻脑海中想着什么,是他唯一想知道的。 特里劳妮教授的占卜课是最容易偷懒的,在她要求所有人朗读课本的时候,做什么事的学生都有。 把头埋在桌底下吃蛋糕的,撑着下巴直接在读书声中睡觉的,伊芙甚至看见旁边两个女生竖着课本在涂指甲油。 贝瑞搬出好大一本保护神奇动物课的教材,她说这在美国是禁书,哪怕带回去一本都要被魔法国会抓去审两天。 特里劳妮教授沉浸在并不齐整的朗读声中,等学生们读完了好一会儿,她才梦醒似的呓语着,“现在交换你们的作业,互相解梦吧孩子们,你们要学会自己探索梦境的奥秘。” 贝瑞冲她一笑,继续翻手里的书,伊芙把羊皮纸展开,上面写了整整七天的梦,但是只有一个是真的。 她上周只做了一次梦,剩下六个都是她从《巫师世界奇闻怪录》抄来的。 半夜惊醒时,她还能记得许多画面。 梦中她走过水边,远处是一座巨大的石拱桥,没有任何雕刻、石栏,就像一块天然的巨石。近处是荒芜的草地,和看不清颜色的河水。 一个女人站在水中,远远地看着她,又或许是一个背影,她看不清。 也许是第二天,她又走过,那个女人仍旧在河水中间,只是半个身体已经被水没过。 她犹豫了,但还是离开。 一眨眼,她站在同样的位置,但是这次却离河很近,她低头,看见一张模糊的面孔在水里,分不清是自己的倒影,还是那个陌生的女人已经沉入水底。 梦中片刻黑暗。 伴随着急促的水声、喘息声、求救声。 她又睁开眼,四周仍旧一片漆黑。 剧烈的喘息声让她惊恐不已,却又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她挣扎着环顾四周,在一切噪音就要摧毁她的理智的时候,她突然抬头看去,涟漪之上是苍白的天幕。 “是我,是我溺水了。” 她想要浮上水面,脱离这冰冷的水底,于是奋力晃动手脚。 然而喘息声越来越响,简直像水底匍匐着什么庞然巨物正在追赶她。 只差一点,马上就要浮上水面。 她摸着自己的胸口,觉得已经不能呼吸。 只差一点…… 伊芙醒来了,刚过两点。 她摸着自己的胸口,发现梦中轰鸣的声音不过是现实里自己的呼吸声。 梦到溺水……是什么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