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
别
“公子,公子?” 陆远安被凝月轻柔的唤醒。一股微风轻拂过他的额间,慢慢地,他的意识逐渐从梦境中剥离。他微睁开眼,刚想动一动有些酸麻的双腿便察觉到腿间一片粘腻。记忆逐渐回笼——他在梦到了凝月,然后梦遗了。陆远安有些羞恼愧疚,他怎能在梦中如此放浪的肖想一个尚且才见过一面的姑娘。 “公子怎么了?” 陆远安见满脸关怀的凝月朝自己走来,心中的愧疚与尴尬更盛,只得僵着身子答她只是有些腿麻。 凝月知晓其中关键,不再追问,只是拿着手中的野果思虑一会儿该怎么道别。 “公子,这是我昨日带在身上的果子,先垫垫肚子吧。”凝月将手中的果子递了一个与他,在旁边找了个地方坐下,盯着早已熄灭的火堆发呆。 陆远安轻咬一口野果,香甜浓郁的果味便在口中绽开,扫清了先前的心中的那股子无所适从。片刻后,凝月起身看了看外边的天色,“天色已经渐明,家中还有长辈待我归家,此番便先告辞了。” “这林子有些难走,我与你同行。”陆远安小声的答道,似有些不舍。 两人一同走出破寺。夜雨过后,竹林里的竹叶被洗的苍翠欲滴,而破寺旁的那个老槐树却是被打的只剩下两三片摇摇欲坠的槐叶挂在枝头,使得凝月不禁想起无念城中的那颗。大约半柱香后两人便出了竹林,凝月向他道谢后便缓步西行,出来几日她有些想无念城了。看着凝月渐行渐远的背影,陆远安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慨。或许,这段相遇只是人生中的匆匆一瞥,但对他来说,却是一段珍贵难舍的回忆。 等到凝月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之中,他也缓缓地转身走向岔路的另一头。 ———————————————————————— 破寺一别后,陆远安的心中便像是被投进了一块石头,荡起了层层涟漪。无论是在白天还是夜晚,凝月的身影总会在他脑海中不经意的浮现,像个不讲道理的小娃娃缠着他不放。然而,自从那次离别,他再未与她相遇,心中那份隐秘的失落与期盼交织成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 朋友见他整日魂不守舍的,便纷纷打趣道:“你这般模样,活像是被女鬼勾了魂去。”陆远安听了,只是苦笑一声,不置可否,心中的思念却是愈发浓烈。思虑再三后,他决定再次前往破寺,希望能够碰碰运气,或许能再次遇见凝月。 自那日起,陆远安每日黎明便起,风雨无阻地前往破寺。他一边清扫落叶修补残垣,在破寺中修整出一小方书桌柜台以供读书,一边在心中默念着凝月的名字,期盼她能出现。 —————————————————————————— 话分两头,这厢陆远安整日魂不守舍的盼着再与凝月重逢,另一边的凝月却正在无念城玩得不亦乐乎。 无念城是三界中唯一一处能够容纳孤魂自由生存之地。只有在这,鬼魅于白日也能出行,因此世间大部分生者死后都会归于此地。眼见秋节将至,各鬼各户更是纷纷前来纳票购灯,期盼能够在秋节之际与尚在阳间的亲友或爱人相聚。 “作为鬼魂,明明能日日于梦中与思念之人相会。若是不满足只是梦中相会,也是能够在夜里亲身相见的,为何偏要等到秋节。”凝月一边把玩着手中精巧的引灯,一边不解的问道。 秋云知她生来就是一缕孤魂,自幼便被谢瑯捡回鬼王府养着。对大部分自生者变成的鬼魅并不十分了解实属正常,便柔声解释道,“月儿你有所不知,咱们鬼魂过多的拉生者入梦会对他们的元阳造成损耗。由生者死后变成的鬼魅大多对凡世带有牵挂,我们将其称之为“离”。他们大多是不愿亲友因自己的念想而受这般牵连的,所以宁愿自己日日忍着相思之苦也不会随意拉其入梦。” 甫一开始,无念城是没有秋节的。直至有一日,上古一位掌管生死的仙人踏入此城听闻这事儿后心中不忍,便将手中的一片槐叶化作渡票,地上的一截枯枝幻作引灯。于是,天地间所有的鬼魂只要在秋节那日将渡票埋在城门口的那颗槐树下,便能提着引灯见到想见之人。 无念城所有的鬼魅知晓此事后皆想向这位仙人道谢,却迟迟寻不到半点踪迹。直至第二年秋节来临,城门口的老槐树落叶纷飞,一道若隐若现的灵力引着落叶化为渡票、枯枝幻作引灯,他们方才知道,这位九天之上掌管世间生死的仙人,用自己的死渡了他们的生。 也是那日,在无人注意之际,槐树边生出了一缕小小的透明的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