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也不是猜不出来。
08 也不是猜不出来。
第二站是卫戍区,而后是山东,接着一路南下到飞龙。 郑远帆一听陈承平的来意,怒道:“妈卖批,老子这点今年才收了第一届女兵,你们就来了哈!” 陈承平流畅地换了方言:“文明点儿哈老郑,还有女同志在哦!” 郑远帆看了宁昭同一眼,稍稍收敛了一点儿:“啥子意思嘛,你们要搞女队?前几年大家都在搞,你们整得好几把了不起,甩都不甩一哈,现在想整了哈?” 陈承平乐:“兄弟伙进步了,我们也要进步嘛。” …… 宁昭同在边上听着,心说他这性子混这领域还真是如鱼得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加上脸皮厚,就没吃不开的场合。 飞龙也是上辈子家里人抛洒过汗水和热血的地方,宁昭同没来过,不免多看两眼。不过时间紧,他们七点钟落地,随便对付过早饭,八点钟面试就开始了。 飞龙靠着江浙沪,有钱,加上那么长的国境线要守,那养的人就多。陈承平让郑远帆给他优中选优,但郑远帆这看自家孩子当然怎么看怎么优秀,于是最后男兵整整面了一天半,第二天下午两点才轮着女兵。 好在飞龙女队起步晚,手里就这么薄薄几分名单。 宁昭同一页一页认真看过,突然神情一滞。 乔方梅——这张照片。 她顿了太久,陈承平注意到了:“咋了,发现天才了?” “没有,就是这小姑娘长得挺像我认识的一个人,”宁昭同回过神来,点了点那张丰润艳美的脸,“这个漂亮,待会儿多问两句。” “三号,乔方梅。” “到!”陈碧荔连忙站起来,手安安分分地放在裤缝边上,小声问,“现在进去吗?” 这小姑娘长得好看,黄渡贤不由得缓了神色:“别紧张,进来吧。” “是!” 陈碧荔微收下巴,正步进入,表面上看着镇定自在,心里已经狂叫了一万句“不能给阿兄丢脸”了。 待她站定,陈承平上下打量了她两遍,然后跟宁昭同笑:“你喜欢这种?” “你不喜欢这种?”宁昭同反问,语调悠悠含笑,“多漂亮的小姑娘。” 陈碧荔脸色绷着,但耳根已经红了。 “哎呀,脸红了,”宁昭同瞧见了,撑着脸,有点亲稔地开玩笑,“你是不是那种晒不黑,而且特别容易脸红的体质?” 陈碧荔有点想哭,没想到还能碰上给自己找补的好人:“报告!是!” “所以别逗人家,”宁昭同对着主席台嘱咐了一句,又跟林教生开玩笑,“聂郁也是这德性,不过他晒黑了,不显。” 林教生乐,说他刚来那会儿就这样,其他几人也附和了两句,还是陈承平摆了下手拉回正题:“河南郑州人,25岁,高考成绩很好啊。” 陈碧荔脸色更红了。 “射击成绩突出,体训成绩……还行,反正回去有得练,”陈承平一行一行琢磨下来,“你家几口人啊?” “报告!四口!” “还有个兄弟姐妹啊。” “还有个兄长,”陈碧荔迟疑了一下,“不在户口本上。” 说完陈碧荔就有点后悔,她还没找到阿兄,总觉得这句话会给以后政审惹麻烦。 兄长。 宁昭同看过来。 林教生愣了一下:“啊,不让儿子上户口本,让闺女上,少见啊。” “会不会说话,这该你说吗?”陈承平吐槽,“出过任务吗?” 陈碧荔一下子眼眶里全是泪花:“没、没有……” ? “……不是,你哭什么啊?”陈承平都看傻了,“我没说什么吧?” “好啦好啦,小姑娘可能是泪失禁的体质,容易流眼泪,”宁昭同出来打圆场,“江成雨也这样儿,天天让喻蓝江嫌弃。”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天天光跟那堆臭小子鬼混了?”陈承平笑骂一声,“那你哄哄,我看她要越哭越厉害了。” 宁昭同一看,还真是:“别哭啊,乖,没事的,你通不过这个选拔你们郑副才开心……” “不、不是,”陈碧荔不敢擦眼泪,盯着那张不太熟悉的脸,声线都颤起来了,“上尉,您、您贵姓啊?” 聂郁。 她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奇怪文章里出现过的名字吗? 宁昭同有点莫名:“我姓宁,怎么了?” 怎么了?她还敢说怎么了! 陈碧荔抬着小脸泪眼朦胧地瞪着她:“我、我兄长,字潜月。” ? ……刚看她晒那么黑没敢认,结果还真是啊。 顶着一堆人疑惑的视线,宁昭同把手插进头发里:“那个,阿荔啊,你先出去,我们吃完饭的时候再聊啊。” 林教生:什么阿荔? 陈承平:等等,什么兄长? 宁昭同没给大家问她的机会,最后一个面完就冲出去了,拎着陈碧荔就朝外走。陈碧荔哭得抽抽搭搭的,一遍纠正她的方向一边小声用新郑官话抱怨:“你、你都没认出我来!” “我认出你了,但是不敢认,”宁昭同头都大了,半搂住她,“别哭别哭,你怎么来当兵了,还是特种女兵。” 陈碧荔一听就支棱了:“我父亲是、从一品兵部尚书,我兄长是秦国禁军统领,我怎么不能当兵了!” “你还来劲了!”宁昭同笑骂一声,轻轻捏了一下她的屁股,“闲得没事找罪受的。你哥现在是刑警。” “我知晓,阿兄在海淀分局当刑警,但我寻过去后并没有他的消息,”陈碧荔有些疑惑,“是阿兄还没有考进去吗?不知我什么时候能见到阿兄?” “……等等,”宁昭同觉得哪里不对,“你怎么知道他在海淀分局当刑警?” 陈碧荔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陛下或许不知,自您去后,我时常会收到一些奇怪的话本子。遣词造句或通俗或文雅,不似出自一人之手,但主角都是您。我便是从其中知晓阿兄如今所在,那篇文章的作者似乎是阿兄的同事。” “……啥?” 宁昭同没料到会是这种展开,有点不知所措。 “有一篇《念念西戍营纪事》写得尤为出彩。是大公子的视角,描绘大公子昔日和阿兄在西戍营相依为命的故事,甚为生动有趣,我时常会拿出来看上一看……有一些您和将军的,也有几篇是您和太师在现代的故事,不过最多的关乎您和一位叫‘聂郁’的先生……如今看来,这位聂郁先生就在陛下的单位上,那那位姓池的先生在哪里呢?池尧荛,这个名字实在是有些奇怪……陛下怎么这个表情?” “你知道怎么点祭神香吗?”宁昭同问。 “不太知道,”陈碧荔老实摇头,“您要做什么?” “……我要杀了林织羽,”宁昭同恶狠狠地骂了一句,“神经病啊,乱搀什么奇怪的设定呢!” “……哈?” 宁昭同觉得好累,叹了口气,揽住她的肩膀:“没什么,走,吃饭吧。” “你跟那个叫乔方梅的认识?”陈承平问。 今天飞龙的大佬们都去南京开会了,郑远帆和陈承平又够熟,淬锋这边直接在食堂解决的晚饭,甚至准备在食堂开个会。 陈承平擦着桌子:“我看你一开始还没把她认出来。” “太多年没见过了,小时候管她叫meimei,”宁昭同打开电脑,准备找一份文件,也不看他,转开话题,“她射击成绩很出色,是不是可以考虑向狙击手方向发展?” 林教生一听就笑:“挺好,爱哭,爱哭的孩子都纯粹。狙击手就得纯粹一点儿,你看老姜老聂,还有江成雨,一进入状态啥也不想,有时候看着都像个棒槌。就得这样,有这性子才磨得出来技术。” 黄渡贤乐:“别的不说,你说狙击手,那老陈也纯粹?” “纯粹啊,太纯粹了!”林教生意味深长地扫了陈承平一眼,“老陈年轻那会儿可纯粹了,除了女人啥都不想!” 几人哄堂大笑,黄渡贤笑得捶桌面:“那确实,太纯粹了!” 陈承平笑骂一声:“他妈的有完没完?” “有女人在场,给他点儿面子,”林教生抬手控场,笑还没敛下去,“行了,干活儿了!” 一个星期后,淬锋众人带着两大摞简历回了云南。 “男兵接近两百份,女兵一共六十份,”宁昭同按着两摞A4,打开自己的备忘文件,“通过初筛的都保留了面试视频文件,有问题可以去指挥中心办公室那边查阅,标准是形成文件写在第一页的,但是有例外情况……大家先看看吧。” 会议室一时只有纸张翻动的声响,陈洁明看了杨析一眼,又看看对面的女人,心里有点犯嘀咕。 这女人这反客为主的样子……屈哥老聂就算了,连杨析都没什么意见。 几分钟后,聂郁举了一下手:“这次初筛不考虑独子独女的情况了吗?” 他们这地方说每年都要死人是夸张了,但退役前缺胳膊断腿儿是真不少,要真是独苗折了,对家庭的打击太大了。 宁昭同头也没抬:“这年头独子独女多了去了,就这一桌子里独生子女就不少,你和姜哥不就是独子。” 还没等姜疏横问出来她哪儿打听到的,杨析撑着下巴神神秘秘地把兄弟卖了,压着声音:“老姜爹妈都是大学老师。” “我知道,我跟他爹一起开过会来着,”宁昭同把笔记本按下来,也不在意众人脑袋顶上的一个个问号,目光一一扫过来,“这活儿我干其实有点越界了,所以,今天我过来除了把初筛情况跟大家通个气,传达下各位领导的意见,也是来把工作交接一下……” 往后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办法跟他们坐到同一张桌子上了,宁昭同说着说着还有点悲凉,总觉得前途黯淡。屈峰不知道是不是看出来了,会开到一半自个儿乐了,看众人都莫名看过来,轻咳一声压住。 训练计划那不是宁昭同能置喙的领域,把陈副参谋长“宁缺毋滥”的精神传达完后她就抱着电脑出了门。一声轻响,众人收回目光,一时都没忙着开腔。 “我还是有同样一个问题,”刘宇打了个哈欠,摆明了一副摸鱼的样子,“前吗?” 屈峰不吭声。 聂郁不吭声。 姜疏横脸上出现了一些犹豫的神色,而最后杨析把保温杯往桌上一放,骂了一声:“妈的,老鬼到底有什么好的,让她这么念念不忘的,分完手完事儿又复合。” “……噗。” 陈洁明笑出声,眉梢暧昧一挑:“也不是猜不出来。” “……” “……” “……” 那确实很好猜。 “咳,”屈峰瞅着聂郁都脸皮臊起来了,抬手控场,“别磨叽了,赶紧讨论吧!” 九月上旬,来自全国各地的近三百人整整齐齐列队在淬锋cao场上,目光灼灼地盯着旗台下的少校。 “喂喂,喂,”屈峰试了一下话筒,也不看手里的稿子,整个人状态很松弛,“我说两句啊。我是你们这次选拔的总教官,我姓屈,接下来的三个月里,我也负责你们体能训练这一块。” 说到这里,屈峰顿了一下:“不对,你们绝大部分人都待不满三个月。” cao场外的17届齐齐哄笑出声,傅东君跟迟源感慨:“咱这基地风水不行,屈哥这么厚道的人都能说出这种话了。” 迟源随口应了一句,还在认真找着宁昭同。 喻蓝江也在干一样的事:“你妹呢,怎么没看见。” 这群男的平时不见发挥主观能动性献献殷勤,一碰见了又开始凑上去,傅东君挺腻味的:“身高太中庸了,站中间被遮住了吧。” 迟源一听:“我靠,她那身高还中庸啊?” 迟大夫重庆人士,身材精干,将将过了170,往外一般说自己173。但特种作战这行身高太高不算优势,迟大夫这海拔其实没有偏离淬锋平均值太多。 嗯,主要是极值老站旁边,衬得英明神武的迟源大夫不够高了。 “你meimei多高来着,”喻蓝江还不知道这个信息,“看着一米七多。” “172还是173,是挺高的,”傅东君也不太确定,“但是姑娘高。那后排几个姑娘估计是老鬼从东北薅过来的吧,这虎背熊腰的。” 江成雨听不下去:“你怎么用这种词形容姑娘,怪不得你没有女朋友。” “你不用这种词形容姑娘你就有女朋友了?”在对象这一点上傅东君同志从来不惧正面怼任何一个人,傲娇一哼,“而且虎背熊腰是中性词。都来咱们这儿了,姑娘也得追求健壮,你那忌讳说姑娘壮才是歧视!” 江成雨当即闭了嘴,心说今天怎么会想跟傅哥斗嘴,失策失策。 迟源有点乐,瞅了两人几眼,又问江成雨:“宁干事枪法有进步吗?” 江成雨摇头:“不知道,上次问姜哥姜哥不理我。” “到底什么水平啊,听说很离谱,”这事儿傅东君都不清楚,“我也没找着机会问她。她这俩月真有点忙,挑人回来后我连个人影儿都没见着。” “她说底子太差了,不想给旅里丢人,所以在自发加训,强度很大。” 开口的竟然是李恪以,众人都看过去。 片刻后,曹兴国问:“你咋知道的?” 李恪以沉默了一下,然后道:“她请我吃饭,帮我写材料,让我带她练了一圈。” “?” “?” “?” 傅东君勃然大怒:“连你也背着我勾引我meimei?!” 如果淬锋这次选拔还是照以前的模式的话,那就是阶段式的三个月。 第一个月全面摸底,强度不算高,可以自行选择训练项目,有教官带着练,但不参加也没关系。宁昭同看过以前的训练计划书,这种模式的目的是考察候选者对自我的认知水平和控制调整能力,如果看到差距还不行动起来弥补,这种人就别涉足日新月异的特种作战领域了。 第二个月是填鸭式教学,淬锋会直接上百分之八十的强度,考察的是候选者的学习能力适应能力和抗压能力。第三个月则是高密度的对抗性训练,也就是综合运用阶段,历次选拔都是这个阶段淘汰率最高。 宁昭同对自己做过评估,觉得自己不说一定能被选入行动队,但撑到第三阶段应该是没问题的。但她没想到,光是淬锋刻意营造的高压环境,就让她不适到这个地步。 第一天入营,居住环境恶劣到就是小溪边的铁皮安置房,男男女女压抑着不知道应不应该的羞涩,像沙丁鱼罐头一样挤在没有窗户的房间里。 屋里喧闹却也沉默,男兵和女兵泾渭分明似的各自问候开玩笑。宁昭同把铺盖卷和生活用品放到地上,站起身来,拍了两下手,吸引了整个屋子的注意:“各位同志,趁训练还没开始,我们开个简单的会吧。” 女人,上尉,鹤立鸡群的寸头,和军衔比起来年轻得有点吓人的面庞——这不是当天面试现场那个女上尉吗? 几个元素拼接在一起,五十来号人都保持了一点微妙的尊重,行了注目礼。 “单兵物资里配备了净水片,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如果不出去训练,门口的小溪就是我们唯一的生活用水来源了,”宁昭同顿了顿,“为了避免水源被污染,我想,我们得达成一些共识。” 男兵里钻出个眼睛很大的少校,笑着跟她搭话:“这地方您熟,您有什么好建议,说出来给大家听一听吧。” 宁昭同没有回应他上半句试探,也笑了笑:“只是觉得未来训练肯定会很累,大家提前约法三章说清楚,免得以后还在这些地方摩擦……先说一下床铺安排吧。” 少校姓魏,叫魏翔名,山东人,血统里的会来事儿。宁昭同跟他的衔儿镇着,最后三号宿舍通过民主协商做了几条决策,氛围融洽得简直不像刚组成的队伍。 晚上屈峰过来瞅了一眼,看别的宿舍都还乌烟瘴气一室尴尬,就三号欢声笑语打成一片,一时都有点奇了。 男女混宿是陈承平的主意,教练组讨论后一致同意,毕竟女兵要是连隐私这关都过不去,以后就别谈什么组队出任务了。之前他们想过这群小兔崽子们会有什么反应,什么男兵嘴贱调戏女兵把女兵惹毛了打架什么的,甚至连恶性案件都做过预案,偏偏就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和谐的景象。 屈峰记了一笔,准备周总结的时候拉宁昭同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