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1.

    斯卡拉的手艺一向都很好，虽然他鲜少会有亲自下厨的时候，但他的厨艺仍旧是无人可媲美的——至少在某个恋爱脑龙面前他的伴侣就是如此是完美。

    然而他没想到自己正是被自己所爱的人，用自己喜欢的菜肴给放倒，被加在里面的药是空从未触碰过的，体内魔力的运转一瞬间被卡住了，如同一个巨大的齿轮被来历不明的小石子卡在链接其它齿轮的间隙之中，被迫停止了运作。而身体亦是如此，四肢发软无力、脑子也晕乎乎的，但他的意识却格外清醒，正确来说是他用獠牙咬破自己的舌尖强迫自己清醒，只因为他不敢相信眼下的情况。

    就在他倒在地上之时，他的伴侣仍坐在自己的位置，慢悠悠地品尝着他最喜爱的苦茶，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直到茶见底，那双本该是空最喜欢的紫眸却染上了一丝疯狂以及笑意，站了起来慢悠悠地来到空的面前。

    【果然是毫无防备的蠢～货——那么容易被我算计...也是活该啊。】

    说着就蹲在空的身边，给空翻了个身，以背朝上的姿势趴在地上，然而这个姿势空仍旧能看见斯卡拉的表情，他看见斯卡拉嘚瑟的笑容，感觉到那只经常被自己握着的手正轻抚着他的背部，直到翼根被用力地拽着空仍旧不敢相信斯卡拉的背叛。

    他甚至连痛苦的呻吟都发不出来。

    空有龙坚硬如铁的鳞片、有粗壮得能够砸碎东西的尾巴、有尖锐的獠牙和龙角，但他却也有精灵的血脉，生有精灵族的薄翼，那是最为脆弱的部位，哪怕是不小心压到都会让空嗷嗷叫痛。

    如今翅膀根部不仅被人无情地抓住，还开始发力往外拽去，空能切切实实地感受到翅膀与自己背部正一点点地分离，但因为手法直接粗暴，似乎还把他背上些许的皮rou给一同撕扯下来。

    脆弱的部位被活生生的扯下，爱人的脸上却是沾染血液的笑容，在这一刻空的脑子里除了不理解斯卡拉的背叛，竟然便是想要伸手给斯卡拉擦拭脸上血液的欲望。

    他最喜欢的人，怎么可以染上血...

    他最喜欢的人，怎么可能伤害他...

    剧烈的疼痛让空的脑子里出来嗡嗡声响，眼前更是染上的鲜红，斯卡拉的面孔瞬间变得模糊起来，空努力想要抬手，最后也只成功挪动自己的小指头那么一会罢了，很快的他的视野就因为痛楚完全陷入黑暗之中，血液的流失也让他感到无比的冰冷，被夺走了视野更是让疼痛变得越发越鲜明。

    空不断在心里喊着求饶：

    斯卡拉...好痛...

    斯卡拉...我好痛...

    斯卡拉、为什么要背叛我...

    为什么...

    好痛。

    我好痛啊。

    斯卡拉——

    可是直到被封印到山谷底下，他那位曾经的爱人也不曾回头看他一眼。

    2.

    空的耳朵是尖长的耳朵，但却比纯粹的精灵族短上一些，而这对耳朵各带着两个耳骨环，左耳还挂着一个羽毛吊坠，雪白的羽毛上方是颗会随着周围充斥的元素而变色的奇异宝珠，而曾经被空抱在怀里的斯卡拉总会忍不住盯着这枚耳坠不放。

    他记得那颗宝珠，是他之前为了讨好并骗取空的信任才偷偷从魔族领地那边寻来的，还差点被那群嗜血的魔族发现，好不容易才将宝珠送到空的面前，记得到时候空的双眼在看见宝珠时瞬间亮了起来，高兴得尾巴都胡乱晃着，却又带点不可置信地问着：【真的是给我的吗？】

    那时候斯卡拉嗤笑着却没有正面回答，紫眸看了眼犯蠢的龙，心想着这龙真好骗，能活到成年该说是天降的奇迹吧。

    如今看来，空并不是好骗，只是单纯太喜欢他、喜欢得哪怕在他面前对着水里下药，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将那杯水一口干完，然后傻乎乎地问他：我乖不乖？

    毕竟像那种宝珠空的龙xue里就有一大盒，摆在角落里生灰。想必眼前这颗也并非当初他赠送的那一颗吧，又有谁会将仇人的礼物收下来呢？晦气得很不是吗？

    大概是察觉了斯卡拉的视线，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坠，靠在斯卡拉耳边在他柔软的耳垂上亲了一口，说：“这就是你送的那颗，好看吗？”

    从收到礼物的那一天他就马不停蹄地到城里委托人将宝珠打造成耳坠，想要时时刻刻戴在自己身上让大家看看自己伴侣为自己挑来的礼物，为了表达喜爱他甚至还因此忍痛将自己的逆鳞拔下来当做信物交给了斯卡拉——可惜信物不知去处，而耳坠也被当年的自己一气之下扔到角落，直到最近才重新捡回来清洗并戴上。

    斯卡拉垂下眼帘点点头，随后靠在空的肩膀上近距离注视那条耳坠，或许是因为空刚才用了些火元素魔法烧药，此时此刻的宝珠是橘红色的，是纯粹的元素色。

    他的魔力储存器官还未被拆除的时候也曾被这股纯粹的元素力给包围，那是属于雷电的紫色元素色，比他的头发和眼睛来得更亮、更纯净的颜色。

    可惜他现在不过是比人类还弱小的人偶，唯一可比的也不过是这不见尽头的寿命。

    3.

    伴着香气的绿色药膏涂在了白皙脖子上的纹身，类枷锁形状的奴隶印记在药膏干了以后神奇地消失不见，正确来说是被隐藏起来。

    给斯卡拉换上一件新衣后，空很是满意地给斯卡拉一个大大的拥抱，这才牵起小人偶的手离开了店面。

    斯卡拉从被空带回家至今都是一副木讷的模样，仿佛对身边的一切事物都兴致缺缺的，唯有空在身边他才会勉强打起精神来，温顺地听着空的话，如同一只小猫乖巧地贴在空的身边又或者蜷缩在空的怀中。如果空不在他身边他就会坐在原地开始放空脑袋，看着窗外又或者看着桌子上空送给他的音乐盒，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因此在斯卡拉提出要用重新学会烘焙的时候空很是高兴，爪子一挥就给斯卡拉购进了一整套的厨具，知道斯卡拉想要学做蛋糕就亲自去采购材料还有烘焙书，在旁边看斯卡拉哪里努力集中精神给自己烤小饼干的模样让空心暖暖的。

    斯卡拉的精神状态一直不怎么好，总是蔫蔫地提不起劲，因此他很难集中注意力，一个不留神就走神，尤其是在等待饼干或者蛋糕烤好的过程最容易晃神，这也导致出炉的蛋糕饼干多半都是焦的。

    当然无论焦了还是没焦，空都会把东西吃得干干净净——毕竟龙的消化系统可是很强的，消化不良什么的绝对不存在。

    为了让斯卡拉打起精神来，空下定决心要带他到人类的城里透透气，虽然刻在骨子里属于龙的占有欲试图阻扰着他，如同附身于他身上的恶灵，在他的耳边喃喃低语着，让他停下这可笑的念头、让他不该将自己最珍贵的小宝物带出去让陌生人看去，直到尖锐的爪子抓破了手臂，疼痛以及血腥成功让空恢复了神智，这才让空的顺利地带斯卡拉出门。

    他从未想过藏在血脉里的本能竟成为了最让他头疼的东西，无论是想将斯卡拉藏得严严实实的想法，还是想要时时刻刻黏紧斯卡拉的欲望都让他极其苦恼，明明在很久以前他还是个能够轻易克制本能的小天才，不会被闪闪发光的金币诱惑，也不会因发qing期失去理智，甚至还能在后者仍旧发作的情况下保持理智调制好药剂。

    然而本该不受本能影响的他却在遇见斯卡拉的那一刻全被击溃。

    他仍旧记得斯卡拉那漂亮的紫眸以及带着戏谑的笑容，嘲笑着他因为震撼而露出毫无形象的呆滞傻眼，然后抬手给他来了个脑瓜崩——

    【傻子，口水都要流到地上了啊。】

    紫发的少年弯着眼坏坏地笑着，殊不知这一举动以及笑容竟成功俘虏了某混血傻龙的心。

    斯卡拉简直就是他的克星啊。

    空引以为傲的克制就在这一刻被毁得干干净净的。

    如果接下来没有发生那件事、没有斯卡拉的背叛，他大概天天都能看见斯卡拉的笑容，而不是现在，连个发自内心的笑容都见不着，唯有为了让空高兴而勾起僵硬的笑容。

    ——该怎么才能让斯卡拉重获笑容呢。

    带着斯卡拉缓慢往城里前进的空早已经忘了，他非施暴者而是受害者的事实。

    明明他才是被斯卡拉伤害得差点丢掉生命还导致性情大变的卑微爱慕者。

    而这点斯卡拉比任何人都还要清楚。

    4.

    【你需要大量纯粹的魔力才能驱动我放置在你体内的伪神装置。】

    【只有驱动了装置你才可以收集信徒们的‘信仰’。】

    【足够的‘信仰’将会使你获得‘神格’。】

    【但是有个坏消息，纯粹的魔力唯有在精灵族能获得，然而精灵一族至今仍旧是个神秘的存在，就算找到那么一两位出来游历世界的精灵也不足以成为驱动装置的能量——照我看到，你需要上百只的精灵才足矣。】

    【当然有坏消息自然也有好消息...】

    【看到那边的山吗？那边居住着一对精灵龙混血儿...呵呵，消息来源可不方便告知。】

    【精灵有着纯粹的魔力，而龙...有着几乎无尽的魔力。】

    【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斯卡拉姆齐。】

    当然明白了。

    在得到毒药之时，计划执行之前，斯卡拉坐在屋顶上看着那片星空，又低头看了看被某傻龙塞到他手心里的金色鳞片。

    但是龙族的逆鳞，是为了保护心脏而生长出的最坚硬的鳞片，自然也是最敏感的部位，然而这片鳞片却被空生生拔下来，清理干净后送给了他。

    他记得就在自己送出那颗宝珠时，那只金闪闪的傻龙所有都发亮了，颤抖着手接下他送来的礼物，笑得两排牙齿连带獠牙都露出来了，笑呵呵的有多傻就多傻，随后便在他的面前解开胸口的纽扣，露出生着几块鳞片的胸膛，用尖锐的爪子扣下唯一一片逆鳞，大概是因为太疼了，空脸上的血色都褪去许多，动作也顿了好一会，这才将沾血的金色鳞片给取下来。

    将鳞片上的血迹清洗干净，连伤口都没打算去处理，白着一张脸却依旧对着他笑着：【这是我们的定情信物，等你愿意和我结婚，我还会送更好的东西给你！】

    【斯卡拉，我等着你的回答。】

    【斯卡拉，我喜欢你。】

    然而无论对方表达的爱意有多么深，斯卡拉都没有放在心上，正确来说是从不打算直视对方的真心，他从不相信感情更不相信爱，那种迟早会离他而去的事物他不屑留下，什么情情爱爱的对他来说可笑至极。

    所有事物在他的成神计划面前都不值一提。

    因此他可以淡然地下药放倒空，笑嘻嘻地撕下空的翅膀，然后毫无节制的榨干空的魔力。

    他是将会成为神明的人。

    他是要登上神座的人。

    …虽然傻龙是傻，但他可以考虑成神后让傻龙成为自己的眷属，毕竟对方可是成就他的大功臣。

    当然无论对方是否愿意。

    然而斯卡拉却不知道，身为混血儿的空，他的魔力量根本没有纯血龙的多——被毫无节制的吸取只会连带走空的性命。

    斯卡拉不知道，他差点要将空杀死了。

    直到那位金发的少女提着剑站在他的面前，如同寒冬一样冰冷的视线看着他，冷声告诉他所有真相。

    【斯卡拉姆齐，哥哥他快死了。】

    【快死掉了。】

    【是被你杀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