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能改变她这么个人
也不能改变她这么个人
寿康宫许是为了让太后养病没有多少烛火,外面雪厚,屋子里又变得暗沉沉的。 寝殿装潢繁复,可总是透着股沉闷,躺在榻上的太后,其实病态并不重,只是那张脸好似苍老了许多。 她午睡梦魇,梦见了十年前,和着裕王一起跪接废太子的旨意。 十年未见,以前梦见裕王,总还是意气风发的模样,可昨晚梦中的裕王却比她这个年纪大的人还要憔悴,梦中裕王面色蜡黄,眼眶却瞪得很大,里面布满了血丝,问她。 “母后为何不救我?做了太后,便忘了儿子吗?” 太后猛然惊醒,浑身是汗。 徐萍一直守在榻前,见此忙上前查看,见太后一头冷汗,又用帕子拭去,心里哪里不明白。 “太后,您又做噩梦了?” 太后伸出手,上面已有细密的皱纹,被徐萍扶起来,她花了很长时间,才从那逼仄的梦魇中抽身,嗓音嘶哑,好似已是耄耋老人。 “盈妃可去见了皇上?” 徐萍跪了下来。 “娘娘,盈妃说,她既是嫔妃,也不好置喙皇帝的旨意……” 太后哪怕在病中,也因这话骤然转过头,眼中燃烧着愤怒,起伏胸腔半天,才骂到。 “良心狗肺,她忘了她是如何有今天的地位?忘了自己姓钱?” 太后这话太急迫了,至末尾已剧烈咳嗽了起来。 徐萍红着眼睛,又是倒温水,又是顺气,轻轻劝到。 “盈妃娘娘在皇上那,一直也是说不上话的。” 太后不说话了,浑身都是颓败,甚至那床褥上褐色西番莲花纹都被沾染上了颓废的气息。 盈妃之前对太后任由齐瞻月专宠后宫,对太后是有怨怼的,如今生了三皇子,翅膀也硬了,早不是那个需要依附太后,去得点雨露恩宠的嫔妃了。 太后抬起头。 “哀家老了。” 以前不能为裕王做什么,现在更做不了了,太后心里也清楚,即便盈妃不明哲保身,赵靖那确实也说不上话。 窗子关得紧,虽是下午,可殿中十分安静,忽而有咯吱的一声。 是雪压断了院中的树枝。 这么大的雪,西行山该有多冷。 太后借着微弱的光亮,透过窗纸,隐约看到还有鹅毛一样的雪花在片片飘落。 太后看着那雪,默了良久,却从这雪中想起了一件事,继而想到了一个人。 她回过头,无力地说到。 “让婧妃来一趟。” 徐萍抬头,眼中有些震惊,可什么也没说,照着太后的吩咐已去传人。 齐瞻月到时,雪倒已经停了,可是浑身依然是寒气,太后养病门窗紧闭,炭火只有床前一盆,齐瞻月连银白色的氅袍都没法脱去。 太后或许今日是有事所托,见她脸色有些青,已让她入座,倒了热茶,又命人添了一笼炭。 齐瞻月坐了半晌,身体才逐渐没有那么僵硬,只是因风寒,悄悄吸了吸鼻子。 太后的神色晦暗不明,开口第一句却是。 “婧妃畏寒,雪天还得劳你走一趟了。” 太后何时这样跟她讲过话,齐瞻月内心不安已起身行礼说到。 “太后娘娘哪里的话,您抱恙,嫔妾来看望也是应该的。” 太后见她依然是那副恭敬的模样,心里略有感慨,好似这宫中的皇权富贵,皇帝的偏爱,也不能改变她这么个人。 太后让齐瞻月起身,待她入座,又默了片刻才继续开口。 “你应该是知道,哀家为什么叫你来……” 齐瞻月坐在那太师椅上,低眉顺眼,手里捧着暖手炉,只觉得今日的太后和以往很不一样,透着无力,也没那么威严了。 “嫔妾……” 赵靖最近为此烦心不已,又拿不下主意,齐瞻月自然是知道的。 太后听她话吞吞吐吐,叹口气又靠坐起来些。 “哀家知道,你不便讲……确实是为了裕王。” 齐瞻月没法接话了。 太后既然开了头,也没有那许多顾忌,直言到。 “哀家想要你去劝劝皇帝。” 齐瞻月抿了抿唇,她早猜到了太后会这么讲,可眼下,她没法答应,也没拒绝。 太后见她不说话,停顿些许,却是提起了其他话题。 “皇帝在意你,哀家是清楚的,或许你会觉得犯不上,可是你曾经本就是许给裕王的人。” 太后似乎是已被裕王的事弄得心力交瘁,说话也不顾及了,贸然提起此事很是突兀,甚至忘了,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齐瞻月才不好开口,何况当初那段旧交,也是太后废止的,如今又说起,可又哪里有旧时的情分可言? 甚至有些荒唐可笑。 但齐瞻月的内心并没有讽刺太后的口不择言,她所看见的,是一个母亲的慌不择路。 她终于是开了口,轻言细语到。 “太后娘娘也知道,皇上心里是忌讳嫔妾这件旧事的,若嫔妾开口,只怕会适得其反。” 她善意提醒着,太后这才从病糊涂中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病容之上已添了难堪,过会儿,才继续说到。 “你可是恨哀家曾经多次为难你?” 齐瞻月听完这话,差些就站起来了,可却在太后的目光示意中,硬忍着没动,头又低了两分。 “娘娘,以前的事,嫔妾知道,您的本意并不是针对嫔妾。” 说不怕不怨是假的,可齐瞻月的人生有更多东西值得她关注费心,既非本意,又何必去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