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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IF-沉沦 (白露x年上组 be)】

    

【番外 :IF-沉沦 (白露x年上组 be)】



    【番外      IF   沉沦   白露x年上组   be】

    “我拒绝,露露。”纪寒压下心头的犹豫,对着电话那头的女友说,“你连出省的经验都寥寥无几,这时候准备留学也太过仓促。”

    “我......”

    他不清楚自己改变她的决定是否正确。想起那天臂弯里的她的表情,纪寒张了张嘴,最终没有收回自己的话,只是补充:

    “未来几年我们可以申请交换,也可以一起去国外读硕士,你想移民也都按照你的意愿。”纪寒说,“但不是现在,露露......暂时留在我身边。”

    *

    无名指上的戒指、曾经摆在办公桌上的合照、偶尔从他口中透露的私生活,都昭示了“纪总已婚”的事实。他二十一岁就戴了戒指,二十三岁那年戒指从中指换到了无名指,只是公司从来没有人见过纪总的太太。

    于是很多人都说纪总和太太感情不好。

    秘书室有个国外名校毕业的小姑娘,年纪比纪寒大几个月,能力确实是有,长得也是秘书室里最漂亮的,不知道是看上总裁的钱还是人,想着上位被他包着做个床伴什么的,举动亲密了点。纪寒开除她的时候连一点面子都没留,调上来顶替的也是个中年男人,不知道是不是有几分杀鸡儆猴的意味。

    现在的行政秘书离过婚,年纪也比纪寒大好几岁,虽说不是对他完全没心思,但也知道这种类型的男人很不好搞,因此掂量过后还是表现得安分守己的,边跟在刚开完会的纪寒后面边说:“纪总。午饭已经放到您的休息室门口了,会议记录半小时内到。您下午三点有个和金杉那边的会议,晚上八点是张氏二公子的生日宴。另外,秘书室那边说您有个朋友——”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纪寒已经透过玻璃看见了会客室里的那两个人。

    女孩子有着张天使一样美的脸庞,毫不夸张,很标准的总裁文里“楚楚可怜的小白花”。她低着头坐在那,看着自己的脚尖,不知为何显得有些忧郁。坐在她身边的人颇有几分浪荡公子哥的感觉,留着个狼尾鲻鱼头,外套敞开着,扣子也没好好扣上,手随意地搭在她背后的沙发上,正和她说着话。

    “送到办公桌。”纪寒看着他们二人,将文件递给行政秘书,推开了会客室的门。

    女孩子抬眼,怯生生地看着他:“纪寒......”

    “怎么到溯从来了?”纪寒回避了她的目光,“我不太喜欢把工作和私人生活混到一起。”

    “......对不起。”白露又低下了头,“我只是......半个月没见到你了。”

    “喂,老纪。”一旁的孟道生翘着个二郎腿,“真叫人看不下去,哪有你这么对老婆的。半个月没见,开口第一句就是责怪。我看你那秘书眼睛都长你身上了,你可别是外面有人了吧?”

    纪寒瞥了他一眼,没理会,看着白露缩着肩膀的样子,叹了口气,坐到她的旁边:“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哼。”孟道生轻笑一声,“大忙人,家里老婆这么漂亮,不对她好点,就要小心被人拐跑咯。”

    “......你来做什么的。”纪寒看了眼孟道生,赶人的意思很明显。

    “之前那个项目的事,送份文件给你——okok,我闲的,满意了吧?”孟道生动了动手,手上的木珠手链哗哗响,“对了,老宋准备订婚了,你知道吗?估计就这两个月的事。”

    “和之前相亲的那个吗。”

    “嗯哼,才处了俩月就准备订婚。他爸妈估计急着抱孙子呢,哈。”

    白露默默听着他们的对话。虽然她是纪寒的妻子,但和孟道生和宋景行并不怎么熟悉。以前还在读书的时候,纪寒只带她见过他们几次,结婚之后,她连和纪寒见面的时间都只不过是一周三两次,更别提见到宋景行和孟道生了。

    “你这心不在焉的,嗨。”孟道生摆摆手,站起身来,“整得我电灯胆似的。办公室等你,一会再谈项目的事儿。”

    “等我一下。”

    孟道生离开后,纪寒对她说话的声音放轻了一点,把会客室的百褶窗放了下来,又反锁了会议室的门。

    “吃饭了吗?”他有点生硬地问她。

    见白露点了点头,他又说:“抱歉。这段时间太忙了。”

    她大着点胆子伸手向丈夫索要了一个拥抱,对方犹豫了一下,将她松松搂进了怀里。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纪寒,你今晚......会回家吗?”

    “......我有应酬。”

    她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像是预料到他的答案一样,很快地说了句“好”。

    但白露终究没有忍住自己的眼泪。同他告别之后,她鼻子越来越酸,又不想叫他的下属看到给他丢脸,于是坐在紧急通道的楼梯上小声啜泣着。

    她感觉到与恋人渐行渐远。

    大学期间,“纪寒的女朋友”这个标签盖过了“文学院的年级第一”的光芒,白露对自己的努力感到迷茫,后来即使有几位老师劝说她跟着自己读研,白露还是没有继续学业。纪寒也看出来她的强颜欢笑,在她大二那年和她一起在家养了一只伯恩山。有这只性格温和的狗狗陪伴,她脸上的笑容确实多了些。但因为恶性肿瘤,没等她毕业,狗狗就去世了。白露似乎也没有了什么养宠物的心思,虽尝试过写作和摄影,也尝试过做家教,但总觉得自己打不起什么热情,纪寒后来也很强硬地让她退出了文学社并结束那份家教兼职。白露无所事事,纪寒不在的时候,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看书,那种虚无感快把她折磨得要疯掉了。

    纪寒当时正一边忙着溯从的事一边兼顾读研,回家的频率低了很多,有时候晚上回来躺在她身边,白露还能闻到他身上的一点点酒气。她也渴望帮他一点忙,可家务事有保洁阿姨,以太太的身份帮他社交这种事纪寒也说“你不用做”——她还能做什么呢?给他生个孩子?

    白露对和丈夫的未来感到恐慌。她甚至不再确定他爱不爱自己。

    他给她报的普拉提课上,遇到的豪门太太提醒她说:“你们现在还上不上床?不上床的话,你就要小心了,包准在外面有人了。话说回来,你和公公婆婆关系怎么样?怀上个皇太子他们估计会帮你撑腰。总之,早做准备最好,男人有没有钱都出轨。你再不抓紧怀孕,过几年你老公就该偷偷转移财产准备离婚了。到时候你可连钱都图不到了。”

    公公婆婆撑腰啊......纪寒很少在她面前提及家人。白露见到纪寒父母的次数不过寥寥五六次。按照“圈子”里的说法,不带她见家人、见朋友,是因为“拿不出手”。

    “他不会这么对我的。”白露小声辩驳。

    普拉提课的老师突然笑了一下:“......我被他和小三搞得净身出户之前,也是这么想的。不爱了就是不爱了,上千万上亿的钱面前,没有几个人真会顾及情分。”

    白露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可她确实察觉到纪寒的有意疏远。以前没有结婚之前,纪寒对她的欲望很强烈,两个人只要见面八成会做。可现在,他睡在公司的频率大大增加,有时候白露甚至一周都见不到他。她知道他有几个很漂亮的助理还是秘书,其中有个挑衅的短信甚至发到了她的手机上,只不过她没有告诉纪寒。纪寒不在家的晚上,有时候她真的忍不住胡思乱想——他身边会不会睡着其他人?

    她实在是受不了这种折磨,在半个月没有见到纪寒后,她忍不住来到了公司。他表现得很冷淡,只是拥抱了她一会儿,没有亲吻,没有诉说思念,没有承诺下一次什么时候回家——如她预想的那样。

    “......白露?”

    她抽噎着,擦了擦眼泪,故作坚强地看向来人。

    桃花眼的男人指间夹着根烟,愣了一下。

    白露是长得真的很漂亮。长长的睫毛湿漉漉的,嘴唇因为压抑哭声被咬得有点红,下巴尖尖上还挂着几滴眼泪......环抱着自己腿的姿势,怎么看都像只受伤的小动物。

    “......怎么哭了?”孟道生迟疑了下,在旁边铁质垃圾桶的托盘上灭了烟,走过来,“他凶你了?”

    白露摇摇脑袋,虽然不想在外人前这样,但她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哽咽:“不、不是的......是我的问题。”

    “他没出轨。我嘴上没个把门,说着玩的,你别当真。老纪他性格就这样,对我们这些朋友也这样。”孟道生坐到了兄弟的妻子身边,递给她一片糖果似的东西,“喏,吃吗?”

    她迟疑着伸手接过,指尖碰到了他的掌心。

    含进嘴里的东西酸酸的,还有种苦味泛上来。见白露的表情有些怪异,孟道生笑了:“虽说是解郁用的,实际上这一两片没有太多作用。不过,注意力好歹是转移了,是吧?”

    “......你这人真怪。”白露又有点委屈,撇了撇嘴,抱着自己的腿,缩了下肩膀。

    “哈。那要和不拉偏架的怪人谈谈心吗?”孟道生手往后撑,侧脸看她,“我和老纪那忙人不一样,我啊——闲散人士一个。”

    该和他说吗......白露和他不熟。和丈夫的好朋友抱怨婚姻未免也显得太微妙。但她大学的时候就和纪寒住到了一起,除了学习的时间几乎都和他在一块,根本没有舍友或是同学能够说说话。家人......家人就更没有了,白建业给了她一大笔钱,随后销声匿迹,白露连他是不是还活着都不知道。纪寒一不在,她就像大洋里孤零零的海岛一样,和这个社会完全没有其他的联系。

    她的情绪真的需要一个宣泄口,她也真的......很寂寞。白露看着身边孟道生的脸,感觉心里有什么崩坏了。

    孟道生接纳了她的眼泪和委屈,一反常态地很安静,听着她混乱地说完。

    “白露。”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下定某种决心,“你......想报复他吗?”

    *

    体温。皮肤相贴的时候,独有的温暖触感。

    白露闻到孟道生身上的草药的味道。带着些苦涩的苦香,与他表现出来的样子并不相称。

    “紧张什么。”那人在她身后轻笑,白露从镜子里看到他垂下来的头发,“你的身体很漂亮。”

    她说不清自己的眼泪是因为什么,快感?愧疚?

    她无措地往后抓着他的手,被他回握住。

    是的......她渴望这个。她渴望被人拥抱,渴望被人表达爱和赞美,渴望被回握住伸出去的手。

    ——只要能不继续这么寂寞,谁都可以。其他的......都无所谓了。

    *

    “纪寒?”

    从门外看到丈夫的脸,白露错愕了一下。冷淡的男人将她的畏缩看在眼里,握住了她试图帮他解领带的手,把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压到了墙上。

    “你想要孩子吗。”

    他微凉的吻落在她的耳垂。

    “我......我还不想......”

    “好。”纪寒吻了吻她的嘴唇,忽然问,“......换身体乳了?栀子花的味道。”

    白露心里一惊:“嗯。”

    纪寒没说话了,用虎口卡着她的下巴,强势地亲吻她。侵略的意味十足,但白露却莫名觉得终于安心。

    纪寒在不高兴——他对她至少还有占有欲。

    “别走神。”纪寒撩起她的裙摆,在她屁股上不痛不痒地打了一下,“叫我。”

    白露已经被驯服得很乖巧,知道他喜欢听什么:“纪寒......老公。”

    她软乎乎的嘴唇蹭着他的脖子:“老公,抱抱露露......露露好想你。”

    “嗯。”

    她听见纪寒吸气的声音。

    啊......他还是,在乎她的。是吧?

    背叛了丈夫的愧疚,察觉到他情欲的窃喜......她今天很主动,被他急切地抱在玄关上干的时候还舔他的乳尖和耳垂。

    白露是有点坏。她知道怎么样留住男人的心。她知道怎么样让他舒服。

    “sao老婆。”纪寒举起她的手按到头顶,“老公不在家,寂寞了,是不是?”

    “是啊。”她用朦胧的泪眼看向他,漂亮的眸子在没有开灯的玄关闪着光,怎么看都是哀怨的,“......好寂寞。”

    他们都不知道对方的话里有没有暗示些什么。

    没关系,抛去一切,交合就好了。反正情欲是真的,爱也是真的。

    *

    “纪寒干的?”身后的男人看着她胸口的吻痕,意味不明地笑,“我还以为他回家了,你就不会再找我。”

    “我也喜欢你的......”白露亲了亲他的脸。

    孟道生握着她的rufang,重重顶到最里:“小露露,完全变成坏女人的样子了,谎话张口就来。”

    “你不喜欢这样吗?”

    “怎么不喜欢。”孟道生亲亲她的背脊,“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喜欢”啊。白露知道孟道生有过很多床伴,“圈子”里流传的。也许这话对她们都说过。

    “那些人里,你最喜欢我?”

    孟道生回避了这个问题,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摸着她的嘴唇:“怎么?吃醋啊。”

    “是呀。”白露望着他,“毕竟我比起纪寒,唔、啊——更喜欢你。”

    “是吗。”孟道生很轻地笑了声,“那我也......最喜欢你了。”

    是真是假,无所谓。孟道生在装,那她也装。他们只是因为害怕寂寞、为了需求刺激滚到一起的两个骗子而已。

    她对孟道生才没有真心。她不在乎孟道生喜不喜欢她。

    *

    纪寒今天又没有回家。孟道生也没有联系她。

    白露照常去到了他的书房。他在家时多数时间都呆在那儿,所以她总觉得那里有他的影子,常常在那里度过漫长而孤独的夜晚。

    她趴在桌上,手指无聊地勾着他的抽屉把手。纪寒不介意她看到自己工作用的文件之类——可能是因为她看不懂,看懂了也没什么影响。

    但白露看到了,抽屉里的。

    崭新的、签名处并非空白的离婚协议书。

    她的动作一下停滞下来,整个人凝固在原地。

    她该怀疑下的,该去想他先前短暂的亲近是因为什么——纪寒是不是知道了她和孟道生的事?或者,纪寒是不是准备让她放松警惕,然后真的趁机转移财产离婚?

    可那个瞬间白露脑子里什么念头都没有。她感觉自己变成一块硬邦邦的石头,眼泪都没有,呼吸都沉寂。

    过了许久,她才恢复知觉。把抽屉合上,抹去了自己来过的痕迹。

    *

    和孟道生的关系就像他总带她来的这家酒店。暖色的华丽吊顶倒映在欧式瓷砖上,沙发上缀着流苏,木香味弥漫在空气里——努力靠近温暖的感觉,试图冒充一个“家”,却终究只得到了公式化的疏离。

    “你最近找我很频繁。”孟道生结束了和她漫长的唇舌交缠的吻,目光短暂落在她水润润的嘴唇上,“真的爱上我了吗,白露。”

    白露心情不怎么好,说话也尖牙利齿的:“怎么,你的捕猎游戏想要结束了?”

    “嘴真毒。”孟道生的唇碰了碰她的肩头,把她压在自己的身下,“就这么想我。”

    被压在下面的时候有种微微的窒息感。白露闭上眼睛,感觉到孟道生在轻轻摸她的脸。

    “小露露,坏蛋一个。”

    他的胯部重重撞上来,性器顶端刮过她敏感的凸起。没有什么安全感的白露手往前撑了一下,摸到了他的手。

    脸贴在床上的她睁开眼睛,看着交握的两只手,陷入短暂的恍惚。

    ——直到揽着她的孟道生在酒店门口迎面撞上从旁边餐厅出来的宋景行。他身边跟着个看起来很温婉的女人,应该是他的未婚妻。

    宋景行看到他们二人的身影,错愕在他面上一闪而过。最终他只是收回目光,当做没有看到。

    *

    冬天,下雨。很麻烦的两个词。

    结束了普拉提课程的白露站在屋檐下看着倾盆大雨,感觉寒冷像飞溅的雨珠一样沁入身体。

    好冷。

    她来到这边已经快七年,但还是没有怎么习惯北方干燥的寒冬。她居然想念起暖和的羊都。

    白露看了看通话记录,没有备注的推销电话、各种9或者1开头的号码压着唯一一个由两个汉字构成的名字。可能是因为太冷了,她伸出去的手指终究还是缩了回来。

    算了。往前走两步就是可以打车的地区。没必要再麻烦他和他的司机。淋一点点雨也没关系。

    雨点砸到脑门的时候,有种冷刃或是冰锥直插天灵盖的错觉。寒风顺着脚掌从裙底钻上来,白露鸡皮疙瘩顿起,却只能加快了脚步。

    她想起曾经有个人,站在茶餐厅前,拉开门,对雨里的她说“进来”。

    瓢泼大雨,时过境迁。她得到了他妻子的身份,可她真的如愿以偿了吗?

    身后传来汽车快速驶来的声音,以这个速度,必定会溅起一大片水花到她身上。白露忽然疲惫了,也不想再闪躲,自暴自弃地放慢脚步。

    那辆车放缓了速度,停在她身边。那人提前降下来车窗,看见她后,从里面喊:“快上来,白露。”

    雨水钻进衣领里,白露转过头,看到那张总是显得强硬和板正的脸。

    “宋警官,我身上都湿——”

    她怕弄脏对方的车子,推辞的话还没有说完,对方就径直从驾驶位出来,揽着她的肩膀,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把她按到了位置上。他从车头绕回来,重新坐好后又递给她一条毛巾:“先擦擦吧,我送你回家。”

    宋景行。年幼时熟悉的名字。白露记得沉默寡言的他每年回访时都选在早上九点,有时候她会从房间的窗户看到他从自己家走过来的高大身影。

    “......谢谢。”她接过,冰凉的手指无意地碰到了他的手心。

    臂膀结实的男人指尖一颤,看了一眼她,收回了自己的手,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我送你回去。”

    “......宋警官,可以麻烦你送我到酒店吗。随便哪一家都可以。”白露低垂着眼睑,“......我不想回家。”

    想离家出走的任性孩子一样。

    她是成年人,所以宋景行没有拒绝,也没有问为什么:“你身上的衣服湿透了。有人能给你送衣服吗?”

    她慢慢眨了眨眼睛,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半晌后摇摇脑袋,一滴水顺着粘着几缕头发的脸颊滴落下来。

    宋景行伸手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一点,又给她开了座椅加热:“......来我这洗个热水澡吧,你穿着湿衣服,会感冒的。等雨小点,我联系纪寒来接你。”

    “谢谢你,宋警官,麻烦你了。那时候我自己回家就好。”

    她很安静地坐在那,看起来阴郁又苍白。

    但宋景行依旧什么都没有问。

    他在平城的房子是独栋,面积不大,看不出什么有女性生活的迹象。宋景行从自己的卧室拿出带还着商品标签的毛衣和男性衣物给她,说:“都是新的。”

    “谢谢。”白露咬了咬下唇,“我以为你太太会在......”

    “我没有太太。”

    “对不起。”白露又低下头,“以前听说你订婚了。那时候也看到你旁边有个女生。”

    她的话将宋景行带到了那天——他看见孟道生搂着她的肩膀从酒店走出来。

    宋景行没有解释太多:“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面前的女孩子用乌亮的眼睛看着他,好像窥探到了他内心的想法,但她也维持着社交的距离,没有问什么,只是温顺地说了句“抱歉”,进了浴室。

    一点点光从小块雾面玻璃后透出来,水声淅淅沥沥。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的宋景行回到房间,换了一件干燥的衣服。室内开着地暖,他只穿了一件夹绒长袖,坐在客厅处理手头的工作。

    “宋警官。”浴室的门打开一条缝,她的声音小小的,听起来很无助,“打扰你了......我找不到吹风机。”

    “在门旁边的壁柜,靠左边。”

    里面传来一阵响动,她似乎哪里磕碰到了,下意识吃疼地叫了一声。

    “......白露?”

    “我、我没事,宋警官。”白露纤白的手指从里面扶着门,“只是磕了一下。我找到了,谢谢你。”

    因为担心看向浴室的宋景行看到她走动时裸露在外的半个肩膀和小腿。他迅速收回自己的目光,回答:“没关系。有事喊我。”

    他没看进去一个字。他试图说服自己现在只是正常的担心。

    “我洗好了,宋警官......你也要洗个澡吗?”

    宋景行忘记给她拿鞋子,她赤着脚披散着头发出来,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的,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笨重得有些可爱。衬衫的领口过大,露出大片如百合花瓣般洁白纤细的肩颈,衣服下摆都扎进齐膝的短裤里,显得她腰肢盈盈一握。

    “刚刚你身上好像也湿了。”她看着他,咬着下唇。

    “不用,我淋得没那么多。”宋景行再一次收回目光,看了眼挂钟,“我已经不是警察了,你直接叫我宋景行就好。”

    “好。”她点点头,“宋警......宋景行。”

    宋景行给她拿了一条毯子,两个人安静地坐在客厅,听着窗外的暴雨落下。

    白露放在桌上的手机微微振动,是一条微信消息。她解锁手机,看到丈夫的发来的信息。

    【纪寒:阿姨说你没有回家,雨很大,你在哪?】

    说不清、分不明。是怀疑,还是关心?

    白露看着那几个字,眼泪逐渐上涌,抿着唇打字。

    【白露:找了一个地方避雨,雨小一点就会回去的。】

    她接着打字:【你现在公司吗?气温降了很多,要出去的话注意保】

    屏幕上的眼泪让触屏不那么灵敏,她颤抖着手机编辑短信,对方在她编辑的消息发出去前就回复了。

    【纪寒:嗯】

    白露摁灭屏幕,没有删掉自己打的字,也没有发出去。

    “......吵架了吗?”宋景行站起身,将盒装卫生纸往她那边推了推。

    白露张了张嘴,红着的眼圈显得她格外脆弱,她带着哭腔,说:“纪寒好像......想离婚。”

    宋景行收手的动作顿了一下。

    “因为知道了你和孟道生的事?”

    白露摇摇头,头发随着她的动作垂下一缕:“在这之前可能就有这种想法了。他这两年......经常,很久都不回家。”

    他们都没有再说话了,白露用自己的手背不断地擦着眼泪。

    宋景行看着她的眼泪:“你就是因为这个......和孟道生?”

    “嗯。”一滴眼泪从她面颊划过,“我知道这样做不好,但是那时候,我就是想这么做。”

    宋景行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你们应该谈一谈”吗,说“这不是你的错”吗,再或者问“纪寒为什么会这样”?以他的立场,此刻说什么都不合适。

    “我去给你倒杯水。”宋景行起身,微微叹了口气。

    路过她身边的时候,他垂在身侧的那只手被一个人握住了。

    她的手,很软,有点凉。因为没有什么rou,甚至能感觉到指节的骨头。

    她乌黑的眸子泛着泪光,抓着他的手看着他:“别走......”

    以俯视的角度,她修长的颈脖和瘦弱的肩膀更加能引起人的保护欲,胸口露出的那一点沟壑却让她显得......很诱人。

    宋景行不愿意这么想她。但时隔多年见到她,远远看到她的背影时,他就觉得她的气质里多了一些......成熟,或者说,妩媚。

    白露已经是完全成熟的果实,哪怕宋景行试着屏息,也无法让自己脱离这芬芳的诱惑。

    白露有点坏。白露也很聪明。她知道,自己很漂亮,自己可以做到“引诱”。

    宋景行知道的。也许她许多话语、许多行为都是报复纪寒的手段,自己着实不该被冲昏头脑。

    但他露馅得太早。

    感情是掩饰不住的。大雨里他的急切关心超过了对待“朋友妻子”的程度;对视时他时常刻意挪开的目光;他透露出来的异常、解除的婚约——

    未婚妻是位温淑贤良的女性。虽然二人的结合是父母之命,但她对宋景行是有感情的,毕竟没有人会不喜欢一个情绪稳定、周到、上进、正直的男人。宋景行作为未婚夫无可挑剔,唯一的缺点一是不够温柔:他并不算体贴的伴侣。他理性、冷漠,如同机器,固守阵地。

    但未婚妻也察觉到,那天从餐厅吃完饭出来,像履行公事一般的宋景行在看见从酒店走出来的两个人时,很明显有了异常。

    宋景行是那种克制自己的人,他们从相亲到订婚只有过几次亲密接触,无一例外都是她主动的。那天未婚妻试图请宋景行去她家留宿,宋景行拒绝了。她眼含着热泪,回去后给他发信息:“你是不是另有喜欢的人?”

    对方的回复也很坦然:“是。订婚的事,我们双方都再考虑考虑。”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白露的人,终于敢承认——

    他并非全然正直的人。

    他曾以为自己对未婚妻也是有些许好感的。那天他来到约好的咖啡厅,长着张清纯脸蛋未婚妻小姐长长乌发垂落,抬起眼睛看他,露出一个羞涩的微笑。宋景行眼前和心里却很快闪过另外一个人的脸,他握紧拳头走过去,觉得:和她结婚不是不可以接受。

    宋景行需要一段至少面上和谐稳定的婚姻让他走出执念。白露已经和她爱的人、他的好朋友结婚,低调却奢侈的婚宴上新娘和新郎的幸福完全发自真心,宋景行知道自己不该,也不可以再抱有什么妄念。

    “白露,你已经结婚了。”宋景行没有动作,只是看着她。

    “但我也快成了被丈夫抛弃的女人了。”她眼里又掉下一颗眼泪,微微歪了歪头,勉强对他笑了下,咬着嘴唇松开了拉着他的手,“抱歉,我还以为你——”

    宋景行一条腿跪在她身侧的沙发上,一手撑着沙发靠背,另外一手抬起她的脸,吻上。

    白露没有想过宋景行的亲吻会是这种风格,强势的、不容分说的,把她的嘴唇和舌头吮咬得都发痛。

    心里有......破坏了什么的快感。

    她如愿以偿地闭上眼,用手臂圈住他的脖子,把他往自己这边拉了一点。她说自己一直在吃长期避孕药,于是宋景行就那样进入了她。他在极力克制自己对她温柔一些,但他还是握得她腰上那一小块皮肤泛起红。

    他已经被诱入深渊。他已经清醒且心甘情愿地沉沦在她的陷阱。

    *

    白露吃着厨师准备好的晚餐,味同嚼蜡。

    她和纪寒的房子很大,的确提供很多活动空间和摆放零散装饰品的场所的,但请的阿姨离开后,偌大的空间像是手肘下的大理石桌面一样冷冷的,让她觉得好寂寞。

    明天去找谁呢......孟道生,还是宋景行?

    只要她提出见面,孟道生总是有时间来见她。他一贯蜜语甜言,很会哄她。白露心情好的时候不介意被骗骗,但他不肯给出真心这件事始终没有真的缓解她的寂寞。宋景行不介意被她知道他对她早有恋慕之心,只是出于道德感的折磨,他总是拒绝和她发生rou体关系。白露有时候觉得他很奇怪——上床算出轨,亲吻和拥抱、偷偷见面就不算吗?

    “白露。”

    她手中的银叉子因为惊慌掉到了盘子里。金属和陶瓷震颤的声音里,丈夫沉静地站在黑暗处,没有什么感情的眼睛望着她,不知看了多久才出声。

    “纪、纪寒?”白露站起身,“你怎么回来了。”

    “这是我们的家。”

    白露笑了一声,不知是讥讽、哀怨还是苦涩:“你知道啊。”

    纪寒盯着她看了几秒:“抱歉。快忙完了,以后不会像过去几年这么忙了。”

    “因为溯从做太大了吗?”

    几乎可以说是垄断了市场。即使竞争对手不得不“允许”,真正的“无形大手”也不允许。

    “嗯。不用担心。已经处理完百分之九十。”纪寒朝着她走过来,看了眼她的晚餐,“怎么?刚刚在想什么,吓成这样。”

    “是因为你突然叫我!很吓人。”她埋怨。

    “是吗。”丈夫摸上她的脸,冷冰冰的嘴唇在她唇角落下一个吻,“我怎么觉得是心虚。”

    她委屈地撅了撅嘴:“应该心虚的是你吧。我每天都在家呀。”

    男人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几秒,弯起唇角,低下头又吻吻她嘟着的唇瓣:“怀疑我?一会交公粮的时候你就知道我需不需要心虚了。”

    “唔——”白露靠在他肩膀上,被他少见的直白刺激得脸颊发热。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忘记了自己的不忠,忘记了他的冷漠,忘记了怀疑和思考,在他的怀里短暂变成了那个纯粹且天真地爱着他的小女孩。

    “白露,我想要个孩子。”纪寒忽然说,“你愿意吗?”

    白露张了张嘴:“......怎么这么突然?”

    “我两个月前和你提过,这段时间已经戒烟戒酒了。刚刚亲你的时候,你没有发现吗。”纪寒看着她的眼睛,“给我生个孩子,白露。别的——不......当我没说。”

    两个人对视了几秒。白露低下头,依偎着他的胸膛:“再等等......好吗?”

    “......知道了。”

    那天纪寒久违地又用了那些收起来很久的道具。他对她有轻微的BDSM倾向,刚谈恋爱的那两年,白露察觉他很喜欢打自己臀部,后来她了解到什么是BDSM后,和他说:“你喜欢我们可以试试”。

    纪寒当然笑纳。

    他也没那么变态,扎人抽人真让她痛的那类,纪寒没太大兴趣,他的性癖是捆绑和束缚。白露和他恰好完全对得上。她喜欢以温柔为底色的轻度BDSM,对象是纪寒的话,她可以充当臣服和听话者的角色。不过,即使两个人在这方面合得来,纪寒也怕自己控制不住搞得太过火弄伤了她,一般不和她玩这些。

    特制的皮革手铐的一端铐在手腕,另外一端束缚住脚踝。四肢受限、被迫张开大腿的感觉让白露有点不安,她甚至没办法抱住丈夫,完全处于下风和被动。

    rou体结合,丈夫性器的形状无疑是她最熟悉也最喜欢的。她的身体被他调教得很敏感,刚恋爱时二人甚至有过一段相当荒yin的时光,只要都没课就会做上一两次。白露没被插几下就尖叫着哭起来,绞着他高潮。纪寒毫不怜惜地压着她,cao她的速度一点也没慢。

    纪寒撑在她身上看着她的表情,命令:“叫老公,说你爱我,露露。”

    “老公——老公——露露爱你——啊、啊——呜!”

    白露浑身痉挛,下身喷出一大股水液。纪寒抽出,等她喷完后掌掴了一下她被cao得红肿的xue口,又入了进去。

    他们太久没有亲密,白露刚刚因为情动喊出了孟道生和宋景行的名字。气息混乱时“景行”和“纪寒”有几分相似,“孟”也及时转变为一声闷哼,白露不确定纪寒有没有听清,但他心情很不好,白露感觉得到。

    等他终于餍足,他才解开她的束缚。

    重新穿好衣服的纪寒注视着靠在床头的妻子的脸,然后端来一杯热牛奶。

    与清澈的温开水不同,白色并不总代表着纯洁,它可以掩盖很多东西。

    “喝掉。”他说。

    这并非她和他的习惯,也绝不是出于利于她睡眠的目的。他们都心知肚明。

    可女孩子还是闭上眼睛,如一只温顺的小鹿,张开嘴含住了杯壁。

    纪寒猛地松开手,精美的手雕玻璃杯掉到地上,滚到了墙角,牛奶洒了一地。

    “......纪寒?”妻子迷茫地看着他。

    他大力把她摁倒在床上,毫无保护措施,粗鲁地再一次cao进她的身体。她的身体已经被过度使用,xue口红肿着翻开,内里也完全湿润不起来。无措的白露只能抓着丈夫的衣襟承受他的宣泄,直到乳白色的浑浊体液被深深射进zigong。白露咬着唇瓣忍着眼泪,他的声音越过耳鸣而来:

    “我们搬去国外。避孕药,不要再吃了。”

    *

    即使一起搬去了美国,纪寒早出晚归的情况并没有改善太多,一出差就是半个月,回来也是做上一晚,第二天就离开。

    说实话,白露完全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纪寒和白露说她如果想的话可以继续学业,但白露用叉子戳了戳鸡胸rou,只是淡淡说了句“不想”。

    无论做什么都会被他的光芒盖去,纪寒走到哪都是最耀眼的那个,她的身份只会是“纪寒的妻子”。

    他将她带到美国无疑就是某种程度的软禁,可能是因为他已经发现了她出轨的事情。而且纪寒雇了管家、保镖和司机,就算他不在家,也能知道白露的动向。

    纪寒到底是没有做得太明显,他想要保证的只是白露不会因为私事出门。以他的占有欲,管家和保镖都不会被允许听墙角,不是吗。

    孟道生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喘息,调侃:“看来你把自己玩得很舒服,叫这么大声,也不怕老纪听到。”

    “他才不会回家。”白露的话里多少带点抱怨。

    “又寂寞了?晚上我去爬你窗户。”孟道生轻笑。

    白露已经知道他满嘴跑火车:“我才不信。”

    “我怎么不敢来。”

    有什么东西敲了敲她的窗户。

    “白露,打开你的窗户。我好几年没爬过树了,别难为我这把年轻骨头。”

    她打开窗,看到树上坐着的孟道生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抛着小石子,笑得吊儿郎当。

    于是隐秘的情事就这么发生在她和纪寒的床上。孟道生摸着她瘦骨嶙峋的背:“......才一个月,你怎么瘦得这么厉害?”

    白露学他的甜言蜜语:“想你想的。”

    “真会说话。”孟道生笑笑,闭上暗含担忧的眼睛,再一次吻上她。

    *

    “......他下午回来过?”白露听到管家说的话,忍不住惊讶。

    那时候白露正和孟道生在一起......她不安地咬着手指,完全不知道纪寒有没有从她的房间路过。不过,他的书房在一楼,想必以他的性格,拿完东西就走了吧。

    三天后,纪寒于晚餐时分回家。

    两个人沉默地共进晚餐。纪寒忽然开口:“后天,有人会来我们家拜访。”

    白露脸色很差,只是点了点头,下一秒她捂着小腹,满头冷汗地摔在了地上。

    “白露!”

    纪寒跑过来抱起她,让她枕着自己的腿躺在沙发上,开始打电话给他们的家庭医生。

    “不用打电话。”白露抓住纪寒的胳膊,“我就是痛经......一会儿就好了。”

    “别任性。”

    “真的没关系。”面色苍白的白露拽了一下他的手,有气无力,“帮我捂捂肚子,好吗?”

    纪寒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放下了电话,帮她揉着小腹。趴在他腿上的女孩疲惫至极,嘴唇也没什么血色,虚弱地喘着气。

    “......你确定是因为生理期吗?”

    白露没有回话,蜷缩起了身体,像个睡着的孩子一般。疼痛很快让她双目蓄满泪水,她有些歇斯底里地哭着,握着他的手,哀求:“纪寒......抱抱我,抱抱我!”

    “白露!”

    纪寒紧紧把她抱在怀里,手都在轻微发颤。

    过了几分钟后,满头是冷汗的白露睁开了眼睛,难过地看着他。纪寒沉默不语地吻了吻她的额头,抱着她去洗漱。

    *

    那天纪寒回来之后就没有再离开。白露被疼痛折磨,没什么精神,整天在床上躺着,吃了镇痛的药物才显得状态好了一点。纪寒原本还在怀疑她痛成这样是不是生了别的病,在浴室无意看见她扔进去的带血的安睡裤才放下一点心,决定等她暴雨过去叫家庭医生来给她看看。

    雨一直下,不分日夜。白露和纪寒完全没有出门,在床上靠在一起,想起了很多以前恋爱时候的事,叫两个人都微微笑起来。白露觉得自己好像那种和老伴回忆往日的垂暮老人,依偎着身边人,怀念他们的从前。

    她昏昏欲睡,呢喃:“纪寒......今天有客人......”

    丈夫吻了吻她的额头:“睡吧。他们傍晚来,我会喊你。”

    她睡了一个很长的午觉。梦到她变成了一个无忧无虑的白露,梦到她变成一个非常出名的作家,梦到她得到了恋人交付的信任与真心......然后她睁开眼,发现大雨没有停歇,而丈夫已不在身边。

    白露用纸巾捂住嘴咳嗽了几声,下了床,将纸巾扔进马桶冲掉,去厨房提前挑选并摆好了盘子。门铃响起,她擦了擦手,走过去开了门。

    她将门往里拉,走过来的纪寒揽着她的腰,白露侧过头看了他一眼,随后从渐开的门里看到宋景行和孟道生的脸。

    一瞬间,她如坠冰窖。

    “欢迎你们......”丈夫幽幽地对那二人说,“......来我和露露的家做客。”

    *

    白露一直温顺地低着头,慢吞吞地吃着自己盘子里的食物,没有对他们偶尔的谈话表达任何看法。今天厨师特地按羊都人的口味煲了汤,白露沉默着拿起碗具,盛好了一碗。

    按照国内的礼节,作为女主人的她,应当把这碗汤端给客人中年纪更长的宋景行。在她犹豫的时候,坐在她身边的纪寒握住了她的手腕:“不用管他们。”

    “好......”白露把那碗汤放到自己面前,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没尝出什么味道。

    孟道生叉子上叉着块鲈鱼,另一手很轻松地撑着脸:“对老婆这么凶。”

    “家事,你管什么?”纪寒语气淡淡的,“我怎么对她,她都是我老婆。”

    “呵。”忍了好久的孟道生手一松,叉子碰到桌子发出好大一声响,“够搞笑的。”

    纪寒没什么反应,捏着刀叉的手却是青筋暴起。

    孟道生冷笑:“闲得你。我没时间一边装装装一边看你怎么情感虐待她。你说有事找我和宋景行,到底有没有事?”

    “当然有。”纪寒放下刀叉,不疾不徐甚至相当优雅地用一旁的手帕擦了擦自己的嘴,将手帕放到一边后,他修长的手指交握在一起,眼神凌冽地看向面前两个人,“有事想问你们。”

    气氛仿佛凝固,诡异又完全安静。

    纪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睡我老婆,shuangma?”

    孟道生轻笑一声,那副优哉游哉的姿势一点没变,看过来的眼神里却含着锋利且讥讽的笑意:“爽——死——了!”

    “你他妈!”纪寒暴怒,举起餐刀就扔向孟道生。孟道生早有准备,往侧边一躲,只是手背被轻微擦伤,渗出来几颗小血珠。

    “够了!”宋景行喝止,“别在她面前!”

    纪寒很想嘲讽地说“你倒是装上好人了”,但几次深呼吸后,他重新坐下,揽着白露的肩膀吻了吻她的脸:“乖,先去楼上等老公。老公都会解决的。”

    白露没有哭,也没有看他们三个中的任何一个,低垂着眼,上了楼,将因为她没有完全离场从而还有几分理智可言的争吵声留在身后——

    “老公?你怎么有脸说你爱她的!冷暴力玩得可真顺手啊?”

    “你俩管得倒真宽!是你们老婆吗?你们没这个资格和我说爱她!”

    “你对待她的态度,你自己心里有数。你有好好地承担一个丈夫应尽的责任吗?”

    “那也轮不到你来替我尽!”

    要么身穿衬衫西装要么手上戴着昂贵手表的男人们打做一团,语言和拳头都直冲对方弱点。椅子被掀翻,菜洒了一地,冲突比暴雨还猛烈。雷声越来越响,直到汇聚成一声坠落的巨响。

    狼狈的三人齐齐停下动作,看向院子,闪电恰好降下一片惨白。那个身影,倒在血泊和大雨之中——

    “露露......露露?”

    纪寒松开揪着宋景行领子的手,恍惚地朝她走去。因为踉跄,他被倒下的椅子绊倒在了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另外二人冲进倾盆大雨里抱住她。

    他真是懦夫。他害死了她。他因为自私和不信任强行将她留在自己身边,看着她的痛苦和迷茫却没有勇气面对自己犯下的错误。由于不安,他看到林家和黎家那两个男孩看她的眼神后,要求她结束文学社和家教的日程,不再和他们接触,将她圈禁在自己的身边。当曾经充满活力的人逐渐变得自卑和怯懦,却又对他流露出满眼的爱意,纪寒自责到无以复加,他不想承认自己无法给她幸福,所以他选择了逃避,疏远了她。

    她的唇角和后脑不断涌出鲜血,雨水和血混杂在一起,从那张再也没有温度和生气的脸上流淌而下。纪寒无端地想起那个在大礼堂探出脑袋的女孩,看向她的眼里跃动着无人可比的幸福的光。

    *

    窗外已经全黑,雨滴敲击着玻璃,隐约有雷声。楼下传来的争吵声和打架带来的盘子碎裂、桌椅挪动翻倒的声音似乎都远去了。

    这就是她期待的结果。她借孟道生报复了纪寒的冷漠和强硬,也毁掉了她所羡慕的宋景行的稳定生活。

    一切都被她亲手毁掉了。她把他们三个拉着,同她一起陷入了地狱。

    啊、啊。得偿所愿了呢。

    可是她笑不出来。腹部传来的绞痛又让她吐出一大口黑血。

    半年前开始,她一直在服用一种马钱子炼成的毒药。她将它稀释,如果纪寒没有回来,睡前她就会在睡前往自己的杯子里放上一滴。到现在,水滴石穿,在超过某个临界点后,她的身体迅速恶化,疼痛让她迅速消瘦下来。

    她意识模糊,用沾满血的手整理着自己的衣裙——纪寒说,一会儿他要上来找她呢。可不能被他看到这幅样子。

    “白露、白露......乌丫......”

    她仿佛收到某种感召,抬起眼去,三楼窗户被风吹得大开,面容模糊的母亲似怀抱婴孩、似手戴枷锁,站在窗外,正冲她敞开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