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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这面容平常的妃子,摇头道:“便是在朕眼皮子底下,此刻他们心中还不知谋着怎么要朕的命了,放回府去?他们能立刻将京城夷为平地。朕不是恨他们争皇位,也不是恨他们图谋着要杀了朕,而是恨他们失了根本。论究起来,这也是朕的失职,一直拿帝王之策来培育他们,可从来没有教过他们,帝王靠的是什么。家国天下,百姓们有家,才有咱们的国,他们连百姓都不爱戴,只盯着朕的位子,教子无方,这便是朕的失职之处。”他渐渐沉于梦魇,唇角沾着丝口水澹澹而语,却一句也说不清楚。端妃慢慢收了面上那温和宽厚,眉目间满是怨憎:“您从未反省过自己。虽嘴里一味说着要教授儿子们帝王之策,可实际上没有一天真正放过手,从未想过真正拿他们当成自己的传承之人。好的帝王,会培养出好的接班人,而你培养出来的,只是辅佐自己的基石,你在,他们能为你所用。可你死了,他们就会分崩离析。”端妃说的耐心而又温和,看归元帝呼吸渐止,于迷梦中逝去,总算流了两点泪,语气也激动起来:“我儿行军路上,是叫张虎杀的,张虎是张震的兄弟。他是恨我的钰儿杀了张震,才于半路截杀我儿。可到如今张虎还守着夏州门户,太子要从夏州引外夷入关,你非但不治他的罪,连他的储君之位都不肯黜,一味怪罪荡儿野心太重。您既不想他有野心,就不该趋着他替你卖命,孩子们诚心诚意替你卖命,办差,最后却叫太子坐享其成,谁会甘愿?”她放下帐子,出殿吩咐内侍道:“皇上请太子入内!”这时候天已经朦胧要黑了,赵宣一听父亲宣自己入内,总算长舒一口气。以他这些日子来的观察,皇帝身体还硬朗,熬过了一回痔疮发作,应当短期内不会有事,既然这样,也就能熬到那花剌驸马狼啃儿的援兵到此。进殿走了不过几步,重重帷幔微摇,幕后黑影重重,赵宣以为自己是晃神了,但随即便醒悟过来,只怕父亲凶多吉少。他于三兄弟中最没有决断力,也最温性,没有城府也藏不住事,两腿颤软着转身欲逃……赵荡也跟了进来,身后带着一群内侍,宫中禁军无法掌握,但内侍们基本已经叫他全部买通。再有端妃里应外合。归元帝查觉事有不对,才会想把张君派出去,以到南部各州查看民乱的名义,到边关调兵回来勤王,可惜张君出城便是死路一条,而归元帝,也活不过今夜去。西市截杀,不过是虚晃一枪而已,仅仅是他向皇帝展示自己的无能与慌乱。真正的谋杀却在宫廷,还要借助端妃之手。太子也被调入宫中,一场宫变正在上演,而他是最后赢的那个人。*出了京,如玉便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天雷地火向来大眼瞪小眼的两兄弟,居然能够平心静气好好说句话了。张君将缰绳交给张诚,拍了拍他肩膀道:“我拿你当兄弟,只这一次,还是如玉的面子,你若不能控住开封大营,就永远不要来见我。”如玉见张君已是准备好要跑的样子,追着问道:“你可是要去西京大营?”张君道:“若我估量的不差,皇帝这会子只怕已经死了。西京大营统兵齐楚随时待命,要帮赵荡围城,我得把他们拦下来。”暮色茫茫,他已经转身跑了。张诚没有张君那样好的腿功,翻身上了马道:“委屈你跟我同趁一骑,到我舅舅那里讨碗水喝。”如玉问道:“你舅舅在开封大营?”张诚回头,远远见得追兵已至,到底没有张君的胆量与城府,两腿相夹马鞭连连的催着。追兵本是轻骑,张诚嘴里念念叨叨,骑着马拐进一处小集市,傍晚已经收摊的集市,零星有几个行人。一匹马驮着两个人跑不快,叹道:“我恨不能当初被母亲送出府的那个人是我,好叫我此时也能有我二哥逃命的功夫,如玉,得罪了!下去瞧好了,有人接应你。”如玉叫他抱着一把扔到了马下,扑栽到一处巷子里,母鸡咯咯乱叫,鸭子呱呱乱跳,她趴起来望着两手的鸡屎,莫名还有一股亲切之意,正准备要躲,一户院门内伸出一只手,已将她扯进了院子。拉她的人,竟是一府之中如今谁也不关注的邓姨娘。如玉满心以为邓姨娘仍还住在静心斋后的小院中,见她不过一件青衣,脂粉不施容样清减无比,便知只怕张诚早就将老姨娘偷渡到了这里,而张登那个无心之人,宠了二十年的妾不见了,二十多天来忙着应承新妇,竟是一无所觉。邓姨娘拉着如玉进了屋子,浅门浅户的小屋,间或有鸡鸭走进来,邓姨娘不知该如何赶它们,远远拿只棍子捣着,捣的乱飞。如玉好奇问道:“这些皆是姨娘养的?”邓姨娘便是笑也笑的无比辛酸:“我搬来日子不久,老三说若不养些这东西,遮不得人耳目,所以我便养了一些,可它们又脏,又吵,我也整日烦的要命,但不知什么时候这日子才是个头。”这么说来,张君和张诚早在十几天前,就已经计划着有今日之乱了?如玉心说张君倒好,瞒的我一丝风儿也不知。她道:“父亲新娶了姜姑娘,姨娘当是知道的。”邓姨娘敛了一脸的笑意,虽不是哭相,但泪珠儿吧嗒吧嗒往下落着,落到那土坯地上,湿了丁丁点点。她道:“早在去年,我就察觉了。夫人死的那夜,老爷揣了如锦的肚子,将她锁在柴房里,也不问清夫人死的缘由,不查不问,只跟着安慰姜姑娘,我就看出不对劲儿来了。只是那姜姑娘未免太想不开,侯府出身的姑娘,姑母又是太子妃,名门望族出身,嫁个半百老人,我们这些贱命人们,也替她不值了。”去年区氏死的时候,姜璃珠就在府中。邓姨娘那时候在张登面前失了宠,伺候了一阵子区氏,后来有如锦补上,在区氏面前也失了宠,恰是区氏死的那夜,她见过张登与姜璃珠在区氏的后院里抱在一处,以她对张登的了解,那时候他就动了情了。如玉一笑说:“只要她自己觉得值就好。”*同一时间,疲于奔命的张君一袭青衫到了西京大营。赵荡手下派出来追他的护卫们看他到了西京大营门上,竟不知该笑还是该哭。如今这地方已叫赵荡牢牢掌控,他进去,不得立即葬身当场?这地方,张君还是前年为钦使的时候,来过几趟。内里每一军的指挥营,中军帐,粮草营,无一不熟。所以他到了大营外,先盯好了统兵主帐,这才准备往里闯。守兵见是个穿着常服的年青人,自然要拦:“呔,你是何人,竟敢擅闯军营?快快儿的滚,小心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