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1 恶魔圣女 番外2番外7后续 小城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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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纯属虚构,与现实中存在的名称、地点、团体等均无任何关联。 今夜弯月高悬,不免牵动万千思绪。我想要讲一个故事,不向任何人讲,只有我自己听。 这个故事我只会讲给自己,也只能讲给自己。因为它仅仅存在于我的灵魂深处,不应该属于其他任何人,同样不应该在我生前或死后,以任何方式流传出去。 我的故事,有关一件秘宝,一场秘事,以及一桩注定要带入坟墓中的秘密。 那件秘宝,便是仅存在于教廷古老的记录中,连真实模样都鲜有人知的神圣记录——阿卡西之卷。传言此卷上书自神创世以来全时万事之讯息,其识无所不容,其法无所不能,哪怕仅一张边角残页,也拥有改写任何契约、扭转诸多因果的伟力。然而能读此卷者甚少,能够发挥其力量者更是寥寥无几。据古籍记载,被其选中、与之共鸣者,面颊上将出现特殊的圣痕;只有戴圣痕之人,方能以自身血液为媒,修正其上字文,完成自身之夙愿。只是共鸣者难寻,秘宝本体又早已佚失,史上已数百年未曾有过相关的使用记录。因此时至今日,尽管阿卡西之卷的故事仍在流传,多数人也不过将其视作传说而已。 一年前,圣都发生剧变,教廷总部在一夜间被毁,万众瞩目的光明圣女大人亦在此变故中身陨,附近方圆千米内的平民百姓却神奇地全部逃过此劫。此事在政教界引起的轰动不亚于任何一次战争,多名主教日夜不离会议桌,就后续事宜争论纷繁,无法达成一致。圣坛之下,国土之上,饥荒与疾病仍在蔓延,饱受苦难的人民难以再忍受艰难的生活,将反旗挥向教廷,各地陆续爆发规模不一的动乱。 数月后,在距离圣都数千公里外、尚未被动乱波及的小城芳郡,阿卡西之卷的几页残篇竟然被当地教会所发现。同日,城内没落已久的旧日贵族——斯图亚特家,年仅十六岁的第二位小姐在教堂礼拜时,意外被人看到,脸上出现了传说中与阿卡西之卷共鸣的圣痕。 我的故事,便是从那火焰形的圣痕开始的。 …………………… 今天午间起府邸窗外就不甚清净,天色渐暗,声音也越发嘈杂。我站在二楼卧室窗口,向下望去,院子外已经严严实实地被白袍的教会术士围满,那是迎接,亦是戒严。院门口,衣着齐整的宾客正陆陆续续入场,向守卫递上邀请函,再三两交谈着走向前厅。 就在今夜,斯图亚特府将设立宴席,招待教会圣徒与慕名而来的各界人士,共同庆贺秘卷残篇问世,共鸣之人降临。而后,午夜时分,众人将一同前往府邸地下的秘密礼拜堂,在那里进行数百年来的首次祈祷仪式,见证神圣残篇无所不能的神力。 我在镜子前坐下,注视着自己的倒影。精心妆扮过后的面孔,一张年轻、秀美的面容。系于脖颈上、代替项链的绸带绢花,细致熨烫妥帖、一尘不染的丝绒长裙,像任何一位信仰虔诚的富家小姐那样,端庄和优雅的坐姿。头发被藏在花边绸帽下了,微微掀起帽檐,我清晰地看到镜子中自己的眼睛。瞳仁很黑,很亮,像升起在夜晚的星星。 我的目光移向镜中我们一家的画像,它就一直挂在我身后的墙上。画像上有五个人,父亲、母亲,和我们三个孩子。画像上母亲的面容格外柔和清丽,她的手搭在最小的meimei肩头,面向着前方,对我露出温柔的微笑。她有一双非常美丽的黑色眼睛,我记得儿时躺在她怀抱中,听着她柔声哼唱儿歌,在她含笑的目光中安详地睡去。仿佛那里面有一个宇宙,而我能够从中看到一切幸福的幻景。 只是那些皆是过往。如今一切的美好已经消逝。 我的家族斯图亚特曾经是显赫的贵族,祖上被教廷分封了以芳郡为中心的大片领地。只是时过境迁,家族随着几代权力更替逐渐没落,在我出生时,已经到了小城中几乎无人问津的地步。即便如此,父亲与母亲仍然秉承祖辈的荣光,以贵族的美德教导子女、cao持家事。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半年前,父母和长姐出行时遭遇暴风雨,马车滚下了悬崖,竟不幸全部遇难。我和小妹两人那时在家,侥幸逃过此劫,家道却从那一天起彻底中落。我们无亲无戚,只得倚靠着这古宅苟延残喘,挣扎着存活下去。 不过那些都已只是过去。就在今天的午夜过后,一切都将彻底改变。 我的目光落到镜中自己的右侧面颊。在那里,一朵赤红的焰心已经初具雏形。我拿起面前工具箱中的朱笔,对着镜子,继续细致地描摹火焰的形状;随着笔触游走,完整的火焰一点点在我面颊上绽开,数道波浪形的笔迹蔓延,如同烙痕,胜似血印。 是的,我的脸上从一开始就没有出现过什么圣痕,一切都只不过是我精心策划的谎言。为了在今夜的晚会上将所有人引入秘密礼拜堂,再在那处将他们全部杀死,夺走秘宝的残篇,而编造的巨大的谎言。 教会那群家伙和想象中一样疯狂,得知斯图亚特家第二位小姐脸上出现了圣痕,便立即赶来,团团将府邸外面围满。还好他们并没有多聪明,我费了几日的口舌,他们便真的同意将仪式在我家的礼拜堂中举行。这正好给了我布下陷阱的机会,提前精心绘制好的魔法阵已经就绪,只待我今夜发动,一切便将结束……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早已没落、与术法似乎无缘的斯图亚特家,竟有能够绘制魔法阵的后代。 meimei得知我的计划后一直在哭,她不同意我的做法。我无暇与她争辩,索性用了些小技巧让她安静下来,沉沉地在自己的房间里睡过去。 挂钟发出轻微的咔嚓声,时针眼看要指向晚上八点。精心筹备的晚会即将到来,此刻再也没有什么人或事物能够阻止我。 我最后看了眼墙上一家人的画像,起身离开了房间,紧锁上二楼通向楼下前厅的门。 晚会开始,我微笑着步入前厅,收到了人们惊叹的瞩目和不绝的致意。我的嗓子很痛,为了今夜的晚会顺利进行,我不得不吞下一些药。所幸痛并不影响我讲话,我用和平时截然不同的轻柔、优雅的声音,向在座的来宾一一致以礼貌的问候。我看到他们所有人的目光,兴奋、贪婪、艳羡、期待,……全部集中在我的脸上,所注视着的却不是我。 他们看着的是代表圣灵显现的火焰,而非失去亲人后挣扎着求活的孩子。 他们想见证的是秘宝显灵的奇迹,并不是可能与那奇迹并行的沉重代价。 他们以被选中的神圣之人尊称我,却连我和meimei的名字样貌都并不清晰。 如果你能够和我感同身受,也许并不会认为我的选择有任何不妥。 人群逐渐聚集又散开,我已应付得疲惫不堪,借口去盥洗室整理休息,趁机在暗中观察全场。今夜是注定的血腥之夜,是狂舞的魔鬼之夜,来到这宅邸的座上宾不是高贵的圣人,只不过是被所谓圣痕吸引而来的,愚昧的、妄信的狂热分子。毫无疑问,本地教会并未将此事告知教廷总部,比起信仰,他们更加崇拜力量与权柄。然而他们同样并未将此事完全掩盖,不仅城内大小百姓皆知,这消息大概亦已在多条渠道不胫而走。看呐,厅里有着穿金戴银、满身绫罗绸缎的本地富豪,有服装奇特、不惜从远道赶来只为一睹圣痕真容的异乡人,还有三五一伙、窃窃私语的小团体,大概是为了以今日情报获取更大利益的投机者……若非教会术士在门口严查,只恐怕会有更多心怀鬼胎的人要进到这府邸的大门中。 “贵安,斯图亚特小姐,希望没有打扰您。” 忽然听到有人在身后说话,我一惊,转过身去。面前是一位暗金发色的男子。他身材高大,面容深邃,我以前并未在本地见过,看打扮像是富有的外来商人;在他手中,推着一架轮椅。轮椅上的人是个女子,身形纤细,盖着美丽的毛毯,只是面容掩盖在头纱之下,看不清晰。 “晚上好,先生。”我虽有些疑惑,仍向他行礼,“请问尊姓是?” “冒昧搭话未免有些失礼,承蒙您不介意,”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微微向我躬身,“敝姓西尔维斯特。” 西尔维斯特。我隐约觉得这个姓氏好像有点熟悉,但一时半会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不等我问更多,这位西尔维斯特先生便主动向我介绍起了他自己。他自称是在全国各地跑生意的商人,听闻阿卡西之卷的残篇与圣痕持有者意外同现,特意远道而来,只为瞻仰神圣秘宝的光彩。讲述这些时,他笑容神秘,声线语调华丽,言行举止皆十分优雅。虽然是商人,风度却比我见过的许多贵族更像贵族。 “那么,轮椅上这位又是?” 西尔维斯特先生沉默了片刻。一瞬间,他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与刚才截然不同。 “这是……我的一生所爱。” 他的声音略微低下去,眼中流转过我不能理解的情绪。 “她是一个虔诚的人。她虔诚于自己的灵魂,只是……”说到这,他嘴角勾起个笑,和刚才不同,那笑容似乎有点自嘲,又似乎带着点讽刺,“命运似乎并不垂青于她。” 他没有再说下去,而我隐约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信仰虔诚的妻子罹患重病,怜惜挚爱的丈夫不惜迢迢千里,也要带着妻子来瞻仰传说中教廷的神圣秘宝。……也许他在希望,今夜即将显圣的秘宝,也能够赐予他的妻子些许恩泽吧? “抱歉,这个话题好像有些沉重,我们不如聊些别的。”看到我沉默,西尔维斯特先生转移了话题,“其实,关于您脸上出现的圣痕,我有一事想向您请教。” 我心中一紧,向他看去,“什么?” “阿卡西之卷固然能够令共鸣者浮现出圣痕,您脸上的火焰便是最好的印证。”他注视着我,脸上又恢复了之前那种风度优雅,有些难以捉摸的笑容,“不过,据我所知,这世上能够让人脸上凭空浮现图案的情况还有许多。” “事实上,除阿卡西之卷之外,另一些古代秘宝的碎片,同样可能让某些体质比较敏感的人产生共鸣。还有其它一些古代的圣灵系咒语,甚至是某些特殊的疾病……” 说到这里,他突然凑近我的面颊,语气高深莫测,“您如何确定,您脸上的圣痕,就一定是阿卡西之卷导致的呢?” 警铃大作,我全身汗毛直竖,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危险,直感告诉我这个男人很危险……难道他已经识破了我的秘密?! 手掌在身后紧紧握住栏杆,我强作镇静,维持着姿态面对着他。 “上星期教会发现了阿卡西之卷的残篇,就在同一天,我脸上便出现了圣痕。”我语气平板地回答,“我不会质疑教会的判断,这圣痕必定是它的证明。” “也就是说,您也未亲眼见过阿卡西之卷的残篇……” 他微微蹙起眉,声音渐渐低下去,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然而仅仅片刻,他脸上又重新浮现出了那种神秘的笑容,甚至程度比刚才更甚。 “刚才的问题多有冒犯,我无意质疑您或者教会,还请斯图亚特小姐见谅。”他在我的尊称上咬字格外重,再次微微向我鞠躬,“秘宝的力量,今夜我将拭目以待。” 说罢,他转过身,推着轮椅,逐渐消失在了大厅熙攘的人群中。 我注视着他融入人群,才发现自己呼吸异常困难,紧握着栏杆的掌心已经是一片冷汗。仅仅经过刚才短短片刻的交谈,直觉便告诉我,那个男人也许会成为今夜的不安定因素,成为我计划的最大威胁。 ……我是否该把他赶出去?向教会的看守找个借口,就说怀疑他蓄意破坏今夜的仪式……不,无所谓,既然他已经通过了门口术士的严查,说明他就算想做也做不了什么。反正最后他和那些人一样,今夜都会死在这里。 死在这里,为我保守下最重要的秘密。 弯月高悬,这一晚过得格外漫长又格外快,时针眼看就要指向十二点,各路宾客开始默契地向地下礼拜堂聚集。我依然维持着贵族应有的礼数,与主教和众修士相谈着进场。突然,在纷乱的人群中,我再次看到了那个刚才与我攀谈的男人的身影。他仍然推着那架轮椅,轮椅上坐着头戴面纱、裹着厚厚毛毯的女子。像是感觉到我的目光一般,他毫无征兆地抬起头,对我露出个神秘的笑。 一瞬间,我没来由地感到脊背发凉,只觉好像被什么邪恶而恐怖的事物凝视着。 不能再拖下去了……我提起厚重的裙摆,差点踉跄了几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仪式必须、必须立刻开始。 礼拜堂的大门咔哒一声紧紧锁上。光线暗了下去,数枝烛火在教会术士的魔法下同时亮起,这废弃已久的小小礼堂竟也有了些许神圣的幻象。我随着主教、牧师与一众修士走上圣坛,圣歌奏响,祝辞吟唱,主教带领着全场来宾开始共同念诵祈祷文。我随着他们一起做,背着我从小就耳熟能详的祷词,却又似乎完全感觉不到自己在念什么。我的某一个部分似乎飘上了半空,在比头顶高几寸的地方俯瞰着包括我自己在内的整个会场。我看到主教手持的装有秘宝残篇的圣匣,看到以守护之姿将祭坛围成一个圈的白袍术士,看到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眼中无不含着狂热的兴奋或祈望。我看到我自己,绢花系在脖颈上,头发隐在绸帽里,面颊上手绘的火焰熊熊燃烧,如同烙痕,胜似血印,仿佛永远不会熄灭。 柔白的圣光从头顶洒下,照亮了我所在的这一小块祭坛。其他人全部消失了,隐匿进漆黑的阴影,我再看不到他们的脸。 “……愿永世不沾染jian邪之法,永世不偏离神圣之道。”主教朗声完成最后一段祷词的吟诵,上前一步,伸手将圣匣揭开,“以天父、教皇,和被选中的神圣之人之名,祈祷阿卡西之卷的神迹在此显现——” 就是这个时候了。我藏在衣袖下的左手攥紧,就要启动隐匿的魔法阵。 ——咔嚓。 吟诵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慢放的影片一般,面前主教的脖颈上飙出血珠,飞溅到我脸上。他看起来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仍然维持着刚才揭开圣匣时的表情,如雕塑般停滞在那里。几秒之后,他向后倒了下去,砰一声摔在地面上,深红的血逐渐自他身下蔓延开来。 铛。圣匣落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我脚下。从匣里洒出几页附有术法的羊皮纸,正是秘宝的残篇。 整个会场死一般地静寂。几秒后,会场中骤然爆发出惊愕的喧哗。我身边的牧师与修士脸色煞白,几名修士扑到主教的身躯上察看情况,当场哭叫出来。我呆愣地站在那里,面颊上有鲜血淌下,左手仍然维持着发动符咒前的姿势,大脑里一片空白。 不是我做的……我根本还没有启动那个魔法阵……为什么? 咔嚓。咔嚓。咔嚓。 周围的牧师、修士,以及武装的白袍术士一个接一个地在我面前倒下去。红色的血从他们的脖颈飙出,纤细的、死亡的印痕。然后是圣坛下的观众,从第一排起,富有的贵族,异装的旅者,收集情报的团体……恐惧的尖叫声划破了穹顶,圣坛下一片大乱,人群sao动,推搡,在横飞的血液与惨呼声中你争我抢,互相踩踏,挣扎着拥向紧锁的大门。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一切都只是徒劳。在这个逐渐失去声音和气息的房间里,有着不知名的存在,无情而迅速地收割着所有人的生命。 我直挺挺地僵在圣坛上,因为眼前的异变丧失了行动的能力。 礼拜堂里一点点安静下来了。鲜红的血淌满了整片地砖,地上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堆积在一起。在死亡气息浓郁的房间一角,光线照不到的阴影中,一个身影渐渐浮现出来,向我一步步走来。暗金色的头发,深邃的轮廓,手中还推着一架轮椅。正是他,那个此前令我本能地汗毛直竖的男子,自称姓西尔维斯特的商人。 ……不……事到如今,姓氏与职业只怕都是谎言了吧。 “夜安,我们又一对一地交谈了。”他走到圣坛前方,冲我露出微笑,“珍贵的教廷秘宝就在你脚下。何不捡起来看看?” “不愿要吗?”见我没有任何反应,他脸上的笑容越发莫测,加重了语气,“这难道不是你不惜在脸上画下虚假的圣痕,也要得到的秘宝吗?” 如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开,我从呆滞的状态中猛地回过神,本能地伸手捂住脸。触手处极潮湿,我垂下视线,看到掌心一片殷红,刺鼻的血液,混着明显和血液不同的红色颜料,从我脸上滴滴答答地往下淌。 是了,一切都败露了。我用于绘制圣痕的颜料没有任何液体能洗掉……除了鲜血。 一点点抬起头,我脸上逐渐浮现出扭曲的笑容。 “……事到如今,我也无需再加隐瞒。”我看着那个男人,逐渐提高了音量,“从一开始,我脸上就根本没有出现过什么圣痕。是我编造出来的,为了得到阿卡西之卷的残篇,把他们都吸引过来,再杀掉……” “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秘密,那么你也不例外——!!” 下一秒,我身后幽蓝的光芒大盛,隐匿已久的魔法阵展露出真容。与此同时,我后撤一步,向法阵中心倒去——我以为,我的速度已经足够足够快。可是仅仅一瞬间,我眼前一黑,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向后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十几米之外的柱子上。 “……咳、……” 剧痛席卷过全身,视线时明时暗,我呛咳着,重重吐出一口鲜血。勉强支起身,我看到那个男人向我走过来。他脸上仍然带着和刚才一模一样的微笑,只是不知为何,那笑容中的愉悦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难以言明的情绪。 “想要献祭自我,杀死我和轮椅上的人吗?”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推过手中的轮椅,“要不要先看看这是谁?” 毛毯掀去,面纱落下,轮椅上的女子被他单手提起,握着脖颈捏在半空中。仅看了一眼,我便浑身发冷,灵魂如同落入冰窖——打卷的长发、紧闭的双眼、右侧面颊上一朵鲜红的火焰形圣痕。那是我的meimei,我本该在自己的房间里安全沉睡的meimei! 像是在品味我眼中流露出的惊恐和绝望那样,男人唇边挂着笑意,以轻松的语气开口。 “应该称赞你的勇气,还是该感叹教会那些人的愚蠢呢?仅仅因一个无从验证的圣痕,就能被十六岁的孩子骗得团团转。这出掉包计用得不错,斯图亚特小姐……” “还是说……应该称你为,斯图亚特少爷?” 脑海中一片空白,我再也不能支撑身体,无力地垂下头颅。用来遮挡的绸帽和绢花滚落一边,从透亮的瓷砖中,我隐约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不属于女性的短发,鲜血弄脏的脸,随着剧烈的呼吸而艰难滚动的喉结。 那便是了,我一切的真相,我被揭开全部伪装的末路。 ……我是亚谢拉.斯图亚特,斯图亚特家族二十七代的第二个孩子,这一代唯一存活下来的男性。 半年前,父母与长姐因意外去世后,我家彻底没落。失去了家族顶梁,我从父亲那里继承了微不足道的世袭爵位,却仍然难以填补愈发严重的亏空。重压之下,我动了将这栋府邸出售,带着meimei去投奔乡下远亲的念头。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就在我决意卖掉府邸的那一天,早上去教堂礼拜的meimei惊慌失措地跑回家,脸上带着所有人都看到的火焰形圣痕。仅仅十几分钟后,主教带着一众术士赶到我家,声称她的圣痕与他们新发现的阿卡西之卷的残篇共鸣,想将我的meimei带走,协同他们完成向秘宝许愿的仪式。 教会似乎对这圣痕极其珍重,不惜开出巨款与提升爵位的许诺,足以使我的家族重现当年的荣光。可阿卡西之卷的故事我早已熟读,我知道人的贪愿永无止境,而祈祷仪式要用到共鸣者的鲜血。meimei她性格柔软,不会丝毫魔法,在教会术士的手中绝对无力反抗。一旦把meimei交给他们,我便将从此永远失去她。 我最重要的meimei,与我同一日在同一胎内出生,就连容貌都酷似,只有性别不同的meimei。她是我在这世界上唯一剩下的亲人,我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护的、最最珍贵的人……! 若非那时我想尽办法周旋,只怕他们当场便会强行将meimei带走。即使争取到缓冲的时间,教会的术士依然将我家整个包围住。在那样的警戒之下,我毫无带着meimei逃走的希望。 我和meimei的未来碎裂了,随着那突然出现在她脸上的、火焰形的圣痕。 ……为什么偏偏是她呢。阿卡西之卷的崇拜者明明有成千上万,为什么一定要选中她呢,选中在这个世界上我唯独不能够失去的人?! 我已经没有能够让我和她共同离开的办法了。那么至少,让她平安地活下去吧。 我再次与教会谈判,流露出想借机重振家族的意图,提出在我家的礼拜堂举行晚会与仪式的建议。教会急于向秘宝许愿,以为我原先是为了谋利才不松口,当即答应。我与他们立约,当夜便潜入礼拜堂,开始秘密的魔法阵绘制。我的魔法天赋并不出色,甚至没能进入教会做术士。但即使是我也知道,世界上存在一种弱者也能使用的魔法……那就是以绘制者的生命为祭品,交换数十倍力量的魔法。 我在晚会前吃下能够改变声音的药,用浓妆掩盖真容,照着meimei脸上的图案在自己脸上画下虚假的圣痕,再附上微弱的魔力。我喂meimei吃下安眠药,把她藏在她自己的房间里。我告诉众位来宾,胞兄因身体不适而无法在今夜到场,凭借我的妆容与演技,竟然真的无一人识破。我很清楚,一旦仪式真正开始,我的血无法与阿卡西之卷共鸣,一切都将暴露。所以我必须在仪式开始前杀死所有人,连同我自己。只有确保所有来参加仪式的人,包括那些在府邸外戒严的术士都死在这里,才不会有人怀疑,前来参加仪式的确实是拥有真正圣痕的斯图亚特小姐。只有这样,我的meimei才可能借着假死逃离这里,在远方开始她新的生活。 本来……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可是现在,我重伤倒地,而我最重要的meimei被那个男人捏在手里。一切愿景似乎都破灭了,一切希望都变得渺不可及。 我向那个男人伏下身,额头重重地磕在地面上。痛楚袭来的同时,眼泪随之夺眶而出。我听见我自己痛苦的、颤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礼拜堂里回响,“……您既然能洞悉一切,清除这里的所有人,甚至找到我的meimei,那么应该能够轻松地做到许多事情。将我如何千刀万剐都可以,只求您放过我meimei的生命……放过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的亲人。” 房间里死一般地寂静。男人没有回答,我仍跪伏在地上,看不到他的动作。我想如若他杀死了我的meimei,我便当即和她一起去死。 又是一阵沉默。我听到一阵衣服的摩擦声,轮椅座上传来吱嘎一声轻响。然后脚步声响起,却好像不是朝我的方向来。我忍不住抬起头,看到meimei被重新放回了轮椅上。那个男人走向沾满鲜血的圣坛,弯下腰,从血泊中捡起了那几页秘宝的残篇。 来不及多想,我跌跌撞撞地爬起身,将轮椅上的meimei紧紧抱在怀里。然后,我听到那个男人的声音,“你从来没有怀疑过吗,他们口中所谓的秘宝?” 我愕然,抬起头看着他,“……什么?” “很遗憾,这几页纸并不是真正的阿卡西之卷的残篇。”男人看着手中那几张纸,摇了摇头,“它们只不过是其它古籍残章的碎片,拥有魔力,但与阿卡西之卷相差甚远。……虽然如此,它同样拥有能够令某些人脸上出现圣痕的效力。图案相似,你meimei的体质又恰好能与它共鸣,教会那些蠢货似乎是把它当真了。” 仿佛一道惊雷重重从头顶劈下,我忍不住脱口而出,“你怎么能确定它不是?” 男人微微侧过脸,瞥了我一眼。 “它若真的是那能够实现一切愿望的秘宝,”他笑了笑,“你活不到现在这个时候。” 那轻描淡写的笑却令我浑身发冷。在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这样一个问题。什么人……或者说,什么生物能够无声无息地潜入上锁的房间,瞬间杀死魔法造诣深厚的几十名术士,甚至识别传说中秘宝的真相? 牙齿开始不住地打颤,我紧紧抱住meimei的身体,却说不出哪怕一个字,只能看着那个男人随手扔下那几页残篇,向我们走来,最终停在轮椅面前,用深蓝色的、无机质的眼睛俯视着我。 “你之前说过,你打算在杀死那些人之后,夺走阿卡西之卷的残篇。”他开口了,“你想要用它做什么?” 与这个问题一同袭来的,是积雨云一般、沉重而无可抵抗的魔力威压。在那样的压力之下,我全身冰冷,无法思考,甚至连任何谎言都无力构思,只能颤抖着吐出真实的想法—— “什么都不做,我想要毁掉它。”我眼泪盈满眼眶,挣扎着,抬起头,直视着他,“往昔无法追回……它的存在,只会给我meimei这样的人……带来痛苦。” 威压沉滞着,一瞬间变得极其沉重,然后突然毫无预兆地消失了。胸口疼痛无比,我跌伏在轮椅上,剧烈地喘息。气息起伏间,我再次听到头顶传来男人的声音。 “外面值守的术士都已经死了。你可以带你的meimei平安地离开这里。不过……”说到这,他猛地捏起我的脖颈,我只觉得喉咙一阵剧痛,可怕的魔力瞬间流遍了四肢百骸,“如果今天的事情流传出去对我造成影响,你会在我判定自己受到影响的瞬间,全身流血而死。” 他松开手,任由我趴在轮椅上,转身朝门口走去。我全身冷汗粼粼,心脏激跳如擂鼓,不敢相信自己和meimei就这样死里逃生。他……他真的就准备离开了? 他径直走着,忽然在某一排阴影中的座椅前停了下来,俯下身去。我这才发现,那里居然安静地坐着一个身影。他弯下腰,以万般怜爱的姿态,小心翼翼地将那人抱了起来,继续向门口走去。光线下,我看清了他怀中的人,身形纤细,是个女子,一袭洁净的长裙,头上戴着面纱,看不见容貌。 昨夜第一次见他时,他的轮椅上确实是推着一位这样的女子的。 他……难道也是来寻找真正的阿卡西之卷的?为了实现什么愿望呢?他是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找出我meimei,将轮椅上的人掉换了呢?又是用什么办法,哪怕血洗了整间礼拜堂,也没有让那女子的裙摆染上一丝血污的呢? ……又为什么,最终选择放过我和meimei呢? 我心中疑惑万千,却只是恍惚着,目送着他将那女子抱在臂弯,走出礼拜堂的大门。在他们的背影消失时,我忽然想起昨夜与他的对话,当我问及轮椅上的人那一刻,他脸上流露出的复杂的、我无法理解的神情。 而他自我介绍的那个姓氏,西尔维斯特…… 好像是一年前在变故中身陨的光明圣女大人,在成为圣女之前的俗姓。 彩蛋:恶魔和圣女的亲密时间,但是恶魔solo 向所有能够有耐心看到这里的宝贝致以发自内心的谢意(*ˉ︶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