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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一扭,低头对孩子说:“温兰,你阿爷嫌弃你!”“哪有!”皇帝亲亲她的脸颊,顺手接过女儿抱在膝上,“这么漂亮的闺女,哪个阿爷会嫌弃?喜欢还喜欢不够呢!”说着,用胡茬去扎小婴儿的小嫩脸,扎得小公主一双小手“噼噼啪啪”乱打起来。李耶若在一旁看着,欣慰之余,到底她是个半辈子缺乏安全感的人,总有些担心这样的恩宠依然会如易散的彩云,易碎的琉璃。她双手攀附在皇帝肩头,下巴也靠过去搁在他肩上,说:“大汗不嫌弃我,可总有人要下眼药。古话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陛下虽然不到别宫里去,不听那些嫔妃说我的坏话,可如今我还是逃不过遭人构陷,还把这泼天的罪过放之四海。妾只怕自己不能善终,到时候这可怜的小女儿……”她想起自己的前二十年时光,不就是这样从得宠的嫡女变作失宠的孩子,又像礼物一样被到处赠送,又是无奈又是屈辱——一切只不过因为她的母亲在男人心中位置的起伏。她不由悲从中来,半是真心半是假意地擦了擦眼泪,低声嘟囔:“大汗还有多少爱意会给孩子?”皇帝见她真哭了,倒心疼起来,劝慰道:“我又不是那等昏君,听别人构陷而自己不动脑子,这点你不用担心。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等宥连回来,我自然当着面把一切澄清,还你名誉。”“‘回来’?”李耶若对他用词的轻飘飘深表不满,冷哼一声,“再不曾想到他有这造反的本事呢!”“是呢,翅膀硬了!敢跟我作对了!”叱罗杜文冷笑着,生气也生气,不过,好像也没有那么气,冷笑中甚至带着一些自满和得意。李耶若瞟他一眼,把孩子抢似的接过到自己怀里,一边逗弄一边还照照旁边镜子里自己的脸:“他带着大汗的人,都快打到平城来了。原来看他还是个乖巧孩子,想不到居然还有这一出!现在檄文传得遍天下都是,矛头都指向我。我倒不明白,他那个阿娘用巫蛊害我,我一句话都没多提,也没把她怎么样,结果人莫名被弄出宫,我还啥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有这么大个屎盆子往我头上扣?”李耶若心里不服,拍拍孩子的襁褓,噘着嘴说:“我不管,泼在我身上的脏水,大汗得给我弄干净!等和他说,怕是说不清楚……”皇帝笑道:“说得清楚,你放心。等拿住宥连,说清楚了,再狠狠揍一顿给你出气,叫他跪着给你道歉。”他看着又被抱到李耶若怀里的孩子,软绵绵的一小团,却不让他抱了,心里实在痒痒,但知道李耶若在生气,所以只是伸手指摸摸小婴孩的脸蛋,笑得跟第一次当爹一样傻气,甜蜜蜜对这个小娃娃满是柔情:“我的小公主,长得怎么这么好看?”李耶若心里不快,一把把女儿抱开不让他摸:“一点不出气!”皇帝要讨她开心,起身把自己的鞭子拿过来,笑着扽了扽这黑黝黝的一条:“这家伙什儿,用点力抽,一下子就能皮开rou绽。到时候我一边抽他,一边告诉他,皇甫那贱人不仅不是我杀的,而且更不值得他报仇,把所有实情告诉他。叫他一边皮rou疼,一边还心疼,一边忍痛不禁,一边还后悔不迭。打足一百鞭,再在毓华宫门前跪一宿,当着所有人的面,好好给你道歉,好不好?”说了半天,还只是打一顿罢了。李耶若有了孩子,又是六宫独宠,此刻心态可不比刚来北燕时,顿时冷笑道:“原来大燕的国法这么温和!儿子起兵造反,放在其他哪朝哪代不是天大的过错、人头滚滚的架势!却只打一顿就算,怪道——”她咽了半句,乜眼瞟了叱罗杜文一下。叱罗杜文冷笑道:“说啊!你不就是想说,怪道我当年也是这么上位的,原来造反本钱不大,人人都可以试一试。”李耶若知道犯了他的忌——她脑子总是清楚的,这不该说的话说出来,再宠也是惹厌的,顿时扁了嘴,期期艾艾跟他打招呼:“妾……哪里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呢?”皇帝欺身过来。李耶若见他这色眯眯侵过来的架势,知道饶恕有望,不由媚笑道:“怪道人家说,大汗疼这位五皇子,时不时指点磨砺,将来废了太子,就要立他。”叱罗杜文本来还有点勃勃的“意思”,听了这话倒肃然了,停顿下来问:“这话你又是在哪儿听说的?”李耶若一脸无辜:“好多人都在说啊。”皇帝默然了一会儿,说:“他有跟我造反的意思,就谈不到这层了。我总不能为你留隐患。”那说明原来还是有立他的意思的啊!李耶若偷眼看皇帝,他皱着眉,似乎不快是因为自己的心思竟被人猜透了。李耶若再看了看女儿,其实还真有些怨自己的肚皮不争气。不过既然能生,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总归能生出儿子来。于是曲意逢迎,把叱罗杜文伺候得心满意足,随后拿枕头垫在腰下,期待着能再种一颗小种子在肚子里。杜文知道她还想要个孩子,笑话她说:“生温兰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哭着嫌疼,说再也不要生孩子了的,如今倒巴巴儿地……”李耶若撒娇撒痴抱着他,感受着密密的热吻落在身上。她心道:太子不讨喜,罗逾又犯了大过,我还年轻,他也还不老,肃清后宫,处置掉其他有威胁的皇子,我将来总有机会!与其靠男人,将来年老色衰就靠不住了,还是得靠儿子!皇帝第二日上早朝,面对的又是密密麻麻的军报,中书省一条一条地对他汇报,他皱着眉头听,最后总结道:“不攻城掠地,绕开所有城池,只管朝前赶路,就是不打算打长久的仗,推进军伍虽快,却没有给他自己留后路。”他略露悯色,沉吟片刻说:“派人迎着他的队伍,问问他的意思究竟是什么。若是有话说,朕可以给他入朝说话的机会。”然而他给的这个机会已经晚了。罗逾前脚送走贺兰部的人,后脚就听说皇帝遣使到了他的大营。京城中一切动向他都了如指掌,连叱罗杜文日日宿在李耶若宫中他都知道。皇后中宫之权,已经被剥夺得只剩每月祭祀和每年亲蚕;前不久又下旨说以往“立子杀母”的旧政太不人道,理应革除——皇帝在为李耶若的儿子铺路,步步都经营得妥实。“京城二十万羽林,分守平城十二门。城南是明堂,东南是永宁塔,北面是云门山,贯穿的河流是桑干河。一旦分兵,几处要害都不过一两万人马而已。只要能破城,殿下拥三十万,何惧一两万?等再行调集,城中里坊极多,岂是容易的事?”贺兰部的人如是说。“而城门……”来人笑道,“过云门山,乃是北苑,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