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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有正式的名分,但有她在一日,便会时时刻刻打我的脸,让我知道什么叫亲疏有别,我怎么容得下她?”未絮安静听着,沉住气不插话。“你当她是什么好人吗?我倒从未见过那种贱——为了讨好男人,伏低做小,没有她不肯的。那年入冬,很是严寒,二爷在书房看书,她便把他的双脚揣在心窝里暖着,还用嘴……你说贱不贱?她当自己是娼妇呢,见着二爷就恨不得跪到地上去服侍,天生的奴才样!是,我是做不来那些事情,但我也容不下她做!”未雨语气激动,翻身伏在床沿猛地咳起来。未絮忙给她拍背,接着下床倒了杯茶:“jiejie歇着吧,都过去了,多思无益。”“meimei,你不明白,我没有办法,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当时就像妖魔蒙了心,我并不是真的想让她死的,我只是,我只是……”未雨抽泣着,渐渐睡着了。未絮抚摸她瘦削的肩膀,思绪纷乱,不愿细究她方才那番话,也没有去想为什么怕鬼的jiejie今夜却一点儿也不怕了。她坠入沉沉梦乡。第四章醒来时天色微明,帐子里沉淀了一夜的气味愈发怪异,未絮忍住一阵作呕的感觉,翻过身,本想叫jiejie起床,却没想到未雨已经醒了,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就跟昨夜一样,好生吓人。未絮真的有点恼了,就这么盯着人家的后脑勺,也不知在想什么,一声不吭的要吓死谁?“jiejie何时醒的,怎么不叫我?”她压制着心中余悸,喊了一声,然而未雨并没有回应。不只没有回应,未雨连眼珠子也没有动一下,还有微微张开的嘴,仿佛不能合上。未絮忽然发觉,帐子里的气味,比昨夜还要难闻。她屏住呼吸,后背生出巨大的寒意,蔓延全身,变作了恐惧。未雨还在看着她。“jiejie。”她僵硬地缩着身子往后退,然而床铺不大,很快就抵在了镂空雕花的围栏上,她贴着围栏缓缓坐起身,想越过jiejie下床,但四肢动不了,也不敢再动。“春喜……”第一声没有喊出来,嗓子抖得不像话,仿佛声音大了,jiejie会被吵醒一般。她又喊了两声:“春喜……春喜!”“小姐。”春喜终于推门进来了,打着哈欠撩开帐子,“小姐今儿起得好早。”“快叫人,”未絮用古怪的姿势贴在里头,通红的眼睛溢满泪花:“快叫人来,jiejie……”“大小姐怎么了?”春喜皱了皱鼻子,用手去碰未雨,手底下一阵僵冷,她吓得猛缩回来,又看了看未絮,旋即回身跑出去大喊:“秋田——香穗——刘mama——”东厢房霎时灯火通明乱做一团,无数双脚进进出出跑来跑去,丫鬟们不敢乱动,年纪大些的婆子把未雨的眼睛合上,一面叫人拿新衣,一面哭说:“快去禀告夫人、大奶奶、二爷,快!”不多时,薛洵披着外衣大步走进来,屋内众人跪的跪,哭的哭,他径直走到床前一看,脸色阴沉,指着未絮厉声道:“你出来!”她摇头,不敢。薛洵踩上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拽下来,直接扔给春喜和秋田:“带她回房。”“是。”两个丫头赶紧架着她出去,春喜不断拍她的背:“小姐莫怕,小姐莫怕。”未絮仿佛傀儡一般,任由她们将她拖回屋,放在床边,秋田打水给她擦脸擦手,春喜为她更换大功服,外边一阵一阵的哭声隔着院墙传来,乱哄哄的,仿佛炸开了锅。收拾完,立马又往东厢去,这时各房的人都来了,丫鬟们已经给未雨净完身,装殓妥当,待小厮们收拾完正厅,布置好灵堂,便抬过去停放。薛洵同薛涟正在一处商量,让管家分派门房去各亲眷处报丧,又请阴阳先生来批书择日,以及上衙门告假。孟萝在另一处,吩咐账房采买麻布孝绢、香烛纸扎等物,又与管家媳妇安排接待亲友吊客、侍候茶水丧席等事宜。前厅工匠们紧赶着做那副杉木寿板儿,夫人先前来哭过一遭回去了,孟萝同管家媳妇说完话,转头就扑到灵堂里悲恸一场。每个人都在有条不紊地忙着,就连秋田和春喜也不知被叫去了哪里,未絮看着周围来来往往,嘈嘈切切,仿佛被抛在了陌生的集市,张皇无措。正在这时,憧憧之间,薛洵蹙着眉头朝她走来:“你在这里做什么?”不等回话,上下打量一眼,说:“回去照看欢姐儿,晚上再来守灵。”未絮听见他给她做的安排,知道自己有了用处,忙不迭点头,应声去了。中午大智寺十二僧人并玄妙观十二道长诵倒头经超度亡灵,密密麻麻的诵经声断续轮回,让人时刻绷紧神思,不敢怠慢。阴阳先生来时未絮的娘和哥哥都在,见他批书:“一故薛门柳氏宜人之丧。生于建文辛巳正月二十六日未时,卒于永乐辛丑五月初一丑时。今日甲戍,月令辛卯,煞入中宫,本家忌出行。入殓时忌羊、猴、猪、鼠四生人,亲人不避。”话音未落,哥哥伏在灵前大哭:“meimei,我的meimei,你才活了二十岁……”娘掐了眼泪,询问破土安葬的日期,先生说:“二七内宜择五月十一日甲申午时破土……”“二七发送不成样子,”薛洵出言打断:“先生再看看,四七之后如何?”阴阳先生明白他们大户人家注重排场,只停放十几日确实不好看,于是在四七内找到好时辰安排破土,择定五月二十九壬寅未时发引。娘和哥哥见他做的如此体面,自然没有半分异议。未絮在屋内陪伴欢姐儿,之后又与娘哭了一场,直至掌灯时分,她到灵堂上香,掀开千秋旛,见jiejie脸上有一方冥纸覆面,脚旁点着一盏随身灯,孤寂摇曳,不知能否为她照亮那段茫茫漆黑的阴司路。未絮心下悲恸,眼泪烫出来。丑时过后她回房休息,不多时薛洵进屋,合衣躺在她旁边眯了一会儿,天还没亮,又被叫出去了。清早小殓,丫鬟婆子们为jiejie换上大红的落花流水暗纹对襟长衫,外面套缠枝莲花纹样的交领大袖长袄,腰系一条折枝牡丹暗纹织金璎珞的裙子,最后在外罩一件云龙妆花缎袄上衣,狄髻是漆纱翠珠庆云发冠,鞋子是金红风头高底鞋。盖上衾被之后,薛洵将一块蝉形白玉放入她口中,至此停放妥当,众人又哭了一场。三日后大殓,道场诵经,二十四众僧人打磬,按照阴阳先生推算的时辰将七星板放入棺材,铺上红绫绣八仙过海的棉褥子,然后抬尸入棺。棺内随葬有数件真丝织锦缎对襟袄子、方领织花比甲,两箱金银珠宝,以及jiejie生前心爱之物,铜镜首饰等。还有薛洵让人放的欢姐儿的衣裳。此时生肖犯忌者回避,仵作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