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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一口气。“主子,热水已经备好了,您是要先用些宵夜,还是先沐浴?”琼林殿里应事的大宫女叫做珠兰,双十年华,自幼进宫,长相并不多伶俐,但侍候起人,还是相当周到的。遗玉道:“累了,去铺床,我简单洗一洗。”“是。”珠兰于是带着两个小宫女退下,平彤取了软垫坐在遗玉脚边,将她小腿抬到膝上,一边给她揉腿,一边小声道:“主子,恕奴婢多嘴,贵妃娘娘提的事,您还是先同王爷商量一下的好。”平彤是怕遗玉像去年那样,被韦贵妃三番五次地找进宫逼迫,却不同王爷诉苦,到头又把自己给憋出病来,又同王爷吵了一架,还好他们夫妻情深意重,没有因此事失和。平彤却是不知,李泰早在半个月前就给遗玉打过预防针,两人已在纳妃一事上达成共识,遗玉现在不安的,倒不是韦贵妃邀她去看阎选一事,而是今天晚上在酒宴上听到的另一则小道消息。“...主子,主子?”“没事,只是眼有些晕,你知道我不爱看那些个跳鬼神的,”遗玉揉了揉额头,将被捏的发热的小腿收回,扶着平彤站起来,在屋里走了两圈。不多大会儿,珠兰带着几名宫女送了热水回来,伺候遗玉洗漱,又用解乏的药材泡了足,待她宽衣上床后,将屋里的薰香都拨捻熄灭,检查了窗子,只留平彤平卉两个人守在门。窗外天蒙蒙亮时,辗转反侧了一夜的遗玉幽幽转醒,脑子还钝着,就觉得身边多了个人,屋里烧的炉子不知何时熄了,空气有些沁凉,但身侧拥着她而眠的男人身上,却源源不断地散发着温暖的气息。遗玉翻了个身,手脚轻轻地缠绕在李泰身上,脑袋偎进他胸口蹭了蹭。她一翻身,李泰便醒了,他闭着眼睛,垫在她颈后的手臂下滑到她背上,收紧,将身材娇小的她抱了个满怀,他开口,声音还带些宿醉的沙哑:“还早,再睡一下。”遗玉乖乖地趴在他身上不乱动,手掌贴在他紧实的胸膛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小声问道:“有些冷,是外头下雪了么?”“没有。”李泰说着话,另一只手往上拉了拉被子,将她颈后盖好。遗玉有些失望,“我还想着下了雪,朝贺后咱们到梅园去走走呢。”新婚头一年进宫,那年下了雪,李泰携她到后花园赏景,一如画卷的雪海香梅,让人心驰神往,难以忘怀。“有的是机会。”“嗯,”遗玉安静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道:“韦贵妃昨晚邀我上元节到宫里看阎选。”李泰眼皮动了动,睁开,低头对上她静若平湖的眼睛,碧眸深沉下来,并未应答。遗玉被他瞧得浑身不自在,生怕他看出来什么,便抬手遮住他能将人吸进去的眼睛,孩子气地撇了下嘴,半真半假地抱怨道:“那天在宣政殿,皇上把你叫到后室,真的只问了你西北战事吗?我以为他肯立你做太子,多少是想开了一些,怎地没叫咱们过几天安生日子,又来难为人。”“父皇有他的考量。”遗玉知道有关那日大明宫一行,李泰肯定有什么瞒了她,但自己对他何尝不是有有口难言的地方,比如说,历史。皇上的突然改意,让李泰唾手可得了太子之位,这份意外的惊喜,一时冲淡了遗玉对于历史的在意,或者说是她刻意去逃避。如果顺利的话,李泰被册立之后,照皇上现在的身体情况来看,李泰继承大位是迟早的事,也就是说,当上了太子,从某方面来说,他已经算是成功了。但事情真的就这么简单吗?既定的历史真的会就此改变吗?这唐王室的历史上会突兀地多出一位庶出的皇帝吗?遗玉开始不安,是因为昨夜听到的一个消息——皇上卧病大明宫时,近身侍疾的宫人里,有两个得了福缘,被晋升做了才人,卢书晴恰在其中,而另一个,则是一位前右厢卫将军武士貜的之女。因为知道的太多,所以才会心存畏惧,遗玉心底,其实是有些畏惧历史的,而她正在做的事,无异于是在违背那股不可抗争的力量。每当有似曾相识的人或事出现、发生,恰同历史向她发出的警告,她都会忍不住在心中质疑,究竟未来会是如何?是被历史强大的力量所纠正,还是被他们的坚定不移所改变。她不愿看见李泰功亏一篑,更不愿见亲人最终被她所累,所以对悄悄接近的历史,愈发警惕。“昨天在宴上看到晋王,我记得几年前春天在宫里见到他,还是个小孩子,这一转眼,就成了少年模样,我看他行为举止,倒不似太子张扬,是个温驯懂礼的人。”皇九子李治,是皇子现在仅存的一个嫡子,被好好地保护在深宫之中,既不显得得宠,又不会被人忘记,在一众文武并茂的兄长当中,他成色实在黯然的不值一提。可就是这么一个性格软弱的少年,最终从一代帝王手中继承了皇位。李泰拉下遗玉的手掌,塞回被子里,目露思索道:“李治是皇后生前亲自教育的,性格是有几分柔弱,同太子虽是同胞,但关系并不亲密。长孙皇后病故之后,父皇有一段时日将他带在身前教导,后来不知他如何惹了父皇怒气,便失了这份荣宠。”遗玉回忆起昨天在宴会上看到那个身体纤瘦的少年,十二三岁的年纪,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在临川高阳她们后头,去向几位兄长敬酒祝节。“晋王可有婚配?”遗玉问道。“尚无,不过他年纪到了,这次宫中阎选,父皇许有属意。”“这样啊,”遗玉手肘撑在李泰胸前,上半身支起,低头对他笑眯眯道,“那我就去看看这阎选,凑个热闹,也未必是件坏事。”在宫里一住就是三天,遗玉本想着寻了机会见上卢书晴一面,但琼林殿每天都有公主和嫔妃上门,她应接不暇,也就失了这个机会。出宫第二天,遗玉缠着李泰走了侧门,悄悄到卢俊那里陪卢氏吃了顿年饭,不过她显然忘记李泰的副作用,同他这尊大佛共处一室,一顿饭吃下来,除了她和韩厉,恐怕个个都有些消化不良。初七人胜节,遵照习俗,遗玉跟着李泰到天贺寺去求卜。李泰捐了几万两银子的香油钱,在这寺里自是被当成一等一的贵宾,接待他们的是主持方丈智忍大师的师弟,智慧禅师。遗玉跟在李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