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耽美小说 - 夺嫡不如谈恋爱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183

分卷阅读183

    可称得上算作多了一点微光。

卫家。

这两个字是沈惊鹤心底不能触碰的逆鳞,连心神拂过,也惊起致命抽痛。

有多少个夜晚,当月光轻柔拂过他的脸庞时,他总在梦中恍惚又看见缀玉飞琼的似雪梅花,看见当年那个曾在孤瘦梅枝下厉声要他手握自己命运的清傲女子,看见空荡荡的长乐宫内,那幅再等不回自己主人的花鸟画。

只是梦醒时唯见孤夜弯月,再不见那个温情望来的端方身影,明明自己病得脸色都白了,却不忘叫他去苏郡治水时好好携上一把青油纸伞。

那是最后一面。

“小鹤儿……”

梁延见他脸色恍惚不对,心一紧,担忧地握住他的手腕。

沈惊鹤阖上双眸,一瞬又蓦然张开,眼底有厉光划过。

长乐宫内,曾有鹤唳九皋、青霄云光为证——

此恨必偿,此仇必报,他不曾有一天遗忘。

缓缓将手腕抽出,沈惊鹤面色终于逐渐敛回沉静,只是看向天边外京城方向的目光,却比之前又冰冷下几分。

梁延回忆着添香楼之事,心下也隐约猜到沈惊鹤罕见的失常是为了什么。他从年少一直陪在沈惊鹤身边,对于皇后卫毓云在沈惊鹤心中的分量自然清楚无比。

接到皇后“病逝”消息的那一刻,沈惊鹤的双瞳仿若一瞬暗淡陨落的星辰,漆黑空洞得教人害怕。他从没有见过那样神思涣散、笑得比哭还难看的沈惊鹤,那可是他梁延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啊,只是一眼,却让自己的心也跟着揪起疼痛不堪。

梁延低声叹了口气,体贴地不曾挑明,伸手摸了摸沈惊鹤的发顶,顺势转开话题。

“先看看信里究竟说了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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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添香楼有最柔软的鸳鸯枕,最名贵的安神香,然而每夜从噩梦中汗泣惊醒的次数,玉蝴蝶已经记不清了。

以官家小姐身份活着的岁月恍若黄粱一梦。父母兄长的疼爱,闺阁姐妹的亲密,那是少女最无忧蓬勃的年纪,每日只追逐蝴蝶在花园穿行,又或者坐在水榭华亭里抚一曲琴。

如今她纤指依旧拨动琴弦,却不再是为自己。满堂争缠头的五陵年少为见她一面不惜一掷千金,她垂下眼淡淡笑着,思而不得的家人却早已黄泥销骨,连梦也不肯让自己梦得。

所幸还有深爱的那个男人常常来造访。他是尊贵的三皇子殿下,对她却小意温存。有时靠在他肩上,玉蝴蝶恍惚间也会想,就这样吗?把过往一并埋葬收藏,待在这座京城最负盛名的销金窟,温柔乡,风月场,一日日的笙歌,看形形色色的人影迎来送往。

直到一曲罢,那个有一双清寒眼睛的少年站在她面前,打破她自我麻醉的幻境,一字一顿告诉她令家人枉死的元凶。

她这辈子最爱的那个男人。

她能信吗?可她分明就颤抖地知道,少年说的都是真的。

她谢他,感激他终于让经年积灰的真相在自己眼前展开。她也恨他,痛苦他为什么要让自己知道,枕边人亦是害她家破人亡堕身妓馆的仇人。

玉蝴蝶脸色惨白地将人赶走,大醉一场。醒来后继续抚琴,继续巧笑,继续无法抗拒心中爱恋躺在那人胸怀,继续在更漏滴尽的长夜泪湿枕巾醒来。

在春花秋月里醉去,不会觉察到浮生一瞬而过。很久之后,百感交集的她再次见到少年。他要走了,走之前只是来跟她说一句:玉家之案已付刑部,沉冤昭雪或有可期。

梦一样的话,连梦里,也不敢想的话。

直至冤案平反的公文真正贴出,玉家的祖墓新起了迟来多年的数十口衣冠冢,玉蝴蝶亲眼看着官印重重盖在自己脱离贱籍的文书上。

卖身契交回她手上,玉蝴蝶没犹豫撕了。漫天飞起的雪色纸屑,像凌风飞向朝阳的白蝴蝶。

她想起来,少年离去的那天,她曾亲口祝他:终有一日,如愿以偿。

……

沈惊鹤看完手中信,笑了笑,小心地折好收回。

“玉蝴蝶说什么了?”梁延问。

“玉家冤案终于得以平反,她曾经蒙冤问斩的父兄迁回祖墓,往后清明,她也可堂堂正正去祭拜了。”沈惊鹤有些感慨,“玉姑娘自己也脱了贱籍,离开添香楼,在城中寻了个小地方开办琴坊。”

梁延沉默一会儿,突然开口问:“那三皇子呢?”

沈惊鹤面色平静:“她虽然离开添香楼,但是沈卓旻却仍隔三差五地去琴坊看她,有时天色晚了,也会歇在那处。你我皆知玉姑娘对他一往情深,纵然深恨,但恨意却无法简单将爱意消磨。”

“爱若可被轻易抵消,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痛楚之人。有时爱上只需一眼,留下的却是一辈子的刻骨铭心。”

梁延似是出言应和,也似是意有所指。

沈惊鹤握住他的手轻捏一下,一切尽在不言中。

梁延又问:“你觉得,你那个三皇兄对她真有感情吗?”

“沈卓旻想什么都藏在心底,我看不出来,但大抵应是有那么几分宠爱的吧。”沈惊鹤道,“只是身为天家贵胄,真心在很多东西面前到底算不了什么……他会去频频找玉姑娘,我想也是跟琴坊幽静便于密会朝臣分不开关系。毕竟玉姑娘跟了他多年,又只是一介琴姬,谁会去刻意防着她呢?”

梁延想到什么,叹了口气。

“如此想来,她能提起笔给你写这封信,内心一定经过了很多痛苦的挣扎。”

沈惊鹤默。这封信虽然只是简单提了下玉家和玉蝴蝶的事,然而谁都知道,这并不仅仅只是一封信那么简单,而更多地是表达了一种态度。

“她很坚强,有自己的思考,又敢于去担当。”沈惊鹤轻声开口,“都说女子柔弱,可我却觉得,一旦她们内心定下了主张,有时倒反比男子更有一往决绝的魄力。”

梁延摸了摸他的头。

“对了,我忽然记起来,刚刚五哥在信的最后说,皇帝最近受了点风寒?”沈惊鹤问。

梁延回头望了一眼信的末尾:“太医入宫诊断后,都说是天气凉染上的小病。不算严重,只是春秋事高,好起来慢些罢了。”

“那沈卓旻最好祈祷这会儿京城议论别传进皇帝的耳朵里。”沈惊鹤微微一笑,“人一老,最怕的就是得病,更何况是一国天子。这一病,紧张起来,难免就更多疑多心。”

他又将目光放向天外,追逐着流云的尽头,“皇兄春风得意,岂知山雨欲来。”

梁延罕见地没有开口接话,等沈惊鹤察觉到长久的沉默转回头时,他才慢慢抬起脸,面上说不清是什么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