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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晗是不是在试探他,或是铺垫什么。但下一秒,他又无暇顾及这件事了。沈晗在他沉默的空档里清了清嗓子,问他,想不想搬出去住。“去哪里……”和他所料想的一样,如果沈晗要对他“不想在家住”的想法作出什么反应,那大概今晚就会问他——至少他熬夜等到现在,还是值得的。“不是不想在家住么,”沈晗说,“那就搬出去,在你们学校附近租个房子——反正我爸他们新婚燕尔,咱们俩天天在这儿当电灯泡,也不太合适。”说得轻巧,学区附近的房子又哪里是想租就能租到的,就算有,房租也不会低。宋斯年皱了皱眉,斟酌片刻,问他:“其实我一直想知道……沈叔叔也不像是有钱的样子,为什么你……”“他要是想有,随时都能有,”沈晗似乎笑了一下,“我就是他优秀的不动产。”宋斯年:“……”“开玩笑的——我妈改嫁了,嫌我爸太随遇而安,赚不了钱,就嫁了一个富商,后来觉得愧对我,三天两头地给我打零花钱,”沈晗低声解释道,“一开始我还会拒绝,后来……其实也是她自我宽恕的办法,就收下了,只是给我爸他也不要,只能放在我这里。别的么,还有些奖学金和竟赛奖金之类的,虽说现在还没毕业,但肯要我的实习单位也不少……养个你还是没问题的。”他像是怕被沈思学听见似的,自始至终说的都很轻,语气便也不自觉地放缓了,显出罕见却也熟悉的温柔来,最后一句话落进宋斯年耳朵里,分明不过一句玩笑,却险些让人当了真。沈晗见宋斯年不回答,以为他的对自己尚有防备,或是不好意思白吃白住他的,便继续解释道:“记得蒋浩吗……上次他在你们学校附近租过房,房东是我们学校以前的一个直系学长,人挺好,给的价格也不高,反正那地方离我的学校不远,还宽敞,不用再跟现在似的挤一张床睡,搬出去也挺好的——实在不行,房租五五开,先欠着,等你什么时候有钱了再还我好了,反正都是一家人了,总有机会的。”他说得合情合理,甚至隐约带了一点儿恳求的意思,仿佛觉得搬出去住这件事极合心意,反过来劝宋斯年点头似的。然而宋斯年只是嫌冷般拉了拉被子,盖住自己的半张脸,然后透过被子闷闷地说:“谁要跟你五五开,刚才不还说养得起我吗……”他其实很少说这样的话,也是生平第一次知道自己那么容易害羞,不过说这么短短一句话,脸颊便有些发烫了。幸好沈晗不会知道——只是觉得这个回答有些可爱,明明每一个字都跟他针锋相对,就这么组合起来,却没由来地像是撒娇,像是一只脾气不太好又挑嘴认床的幼猫,平时对他爱理不理的,现在听见他要走,便还是要来扒拉他的袖子,和他一起离开。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对这样可爱的反应调侃两句,便听见宋斯年那边又闷闷地传来一句:“明天再说,睡觉了。”——不能表露出太大的兴趣,点到为止就足够了。宋斯年已经睡着了,背对着他,被窗帘外隐隐约约的微光勾出个清瘦的轮廓来——少年安静下来的时候,其实全然看不出半点锋芒,倒像是个比同龄人还瘦弱些的小孩子,仿佛那一副骨架全然靠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强撑着,一旦收敛了脾气,只看那张脸,也十分招人喜欢。沈晗看着他睡乱的头发,无声地叹了口气。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些天来,宋斯年如他所愿变了不少,对他也好了很多,甚至在惯常的冷漠之余,偶尔也会流露出些许纵容与体贴来——会主动发消息问他来不来接自己,或是关心他一句最近忙不忙了。似乎一切都在向他所设想的方向靠近。先睡觉吧。他默默想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宋斯年的头发。“晚安。”第29章难题“沈晗……”“嗯?”“这题怎么写?”按照宋斯年以往的习惯,是很少把作业带回家写的——他不想让陈琴画看见他认真学习的模样,觉得很没意思。只是今天这几题是最近三年竞赛原题的压轴题,依照经验很可能被改编放进考卷里,作为区分层次的难题。确实难,他想了一个晚自习,还是剩下这么几道束手无策,在网上搜答案也无果,只好带回家来,让沈晗看看。沈晗坐在床上打他的论文,闻言走到书桌旁:“哪道?”他嘴上这么问着,视线却没有落在纸面上,被宋斯年的肩膀拦了一拦,便不自觉黏了上去——少年的脖颈白而细,肩膀撑着单薄的黑色短袖,领口宽大,露出一截轮廓清晰的锁骨,深而漂亮的颈窝里盛着他的目光。宋斯年指了指题号,见他迟迟不开口,便略带疑惑地“嗯”了一声:“……沈晗?”“我看看,”沈晗被他叫得回了神,视线终于好好落到了宋斯年指的那道题上,随口道,“数学题啊?”明知故问,像句废话。宋斯年点了点头,拿过一旁热好的牛奶喝了一口,没再说话。这题确实有些难度,尤其是放在高中生的试卷里——最理想的解题思路应该是列矩阵来做,沈晗垂眸看了片刻,倒是想出了答案,只是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解题方法,既能让宋斯年一个高中生听懂,又能拿到高考卷严格的步骤分。宋斯年默默地等了半天,有些不耐烦了,问他:“怎么样,你也不会?”沈晗看了他一眼,道:“答案是不是七分之根号二?”确实是。“那你还不讲……”“讲了你听得懂么,”沈晗随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也不怕揉乱了,“行吧,我先讲最理想的思路,你知道矩阵吗……”他平常看起来漫不经心的,认真说话做事的时候却总是很正经,弯下腰来撑着他的桌面,在草稿纸上写下一个简单的行列式,语气也不自觉放得温柔,耐心地慢慢往下讲。定义本身不难,这道题只用到最简单的性质运算,也算不上复杂。宋斯年听得认真,很快便理解了他的意思,自顾自地在心里代入题目,算出了正确的答案——沈晗恰好讲完,便问他,听懂了没有。台灯光有限,只能明明白白地照亮桌面上那一小块区域,此外的地方光线便昏暗下来,宋斯年回过头,恰好对上沈晗的视线,被他眼底映出的细碎光芒一晃,愣了一下。沈晗难得穿了件他们专业“标配”的格子衬衫,衣格是深色的,领口解了两颗扣子,便松松垮垮地垂落下来——他弯着腰,在宋斯年的角度恰好能看见他的胸口和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