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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板上钉钉。贺兰明月面色微沉,把这些事捡重点同李辞渊说完了,轻声道:“其中定然有鬼。”他以为李辞渊听了会意外,甚至会踢翻凳子之类的反应激烈,哪知他咬了咬牙,恶狠狠道:“我就知道!我猜到了……那人不坏好心!”“谁?”“梅恭!”李辞渊几乎捏碎了粗瓷茶杯,“急行军走到夏州,突然传来了大帅入狱的消息。我那时都傻了,全不知道什么情形,但也反应过来应当先回去将王妃与……与你安顿了,待到大帅没事再从长计议,结果他……他居然想法子毁了一切!”贺兰明月一愣:“他拦着你?”当日情形如同一刀一刀刻在了他的骨子里,李辞渊恨道:“不,没那么简单。他有个亲信是同我一起回银州的,我去请王妃离开,他却说梅三哥传话只是一些误会。”贺兰惊道:“我娘就这么信了?”“王妃一向相信梅恭胜过我。”李辞渊说到此,有些不忿,“何况梅恭那亲信巧言令色,三两句哄得她越发觉得不可能出什么大事。在那亲信斡旋下,梅恭来信一封,说为防万一请王妃带着家眷按计划前往洛阳。”“结果……”“刚一入玉门关,立刻就有人传陛下旨意,说大帅谋反,要扣押家人……”李辞渊握紧了拳,“我不好与朝廷命官起冲突,突然想起大帅临行前要我回夏州的意思,他是知道自己也许会出事,要我先行一步回来保住你们!但还是……迟了,那官员说我不是贺兰家的人,不必押解,我便跟着去了洛阳想向大帅请罪,却仍没见到他最后一面。”言至此,连飞霜都发出一声悲切的哀鸣。李辞渊抬起头,面色平缓:“抵达洛阳后我立刻想办法进去刑部大狱,后又说大帅被扣押去了大理寺,在皇宫边上守卫森严,我一时无法进入。七日后,大帅在狱中自尽,狗皇帝随即下旨诛贺兰氏三族。”他说得咬牙切齿,贺兰明月小声道:“有人……把我带走的。”“我那时连劫法场都想到了,可却不知大帅竟然——”李辞渊呜咽着,竟不像个久经沙场的铁血军人,“我没用,对不起他的信任!”贺兰明月问:“所以你就回了银州?”“大帅自尽后不久,西军分为了两队人马,其一归顺朝廷并入中军,其二四散各地。朝廷下了通缉令,五品以上将领逃脱被抓获后格杀勿论。”李辞渊道,“前十年我在洛阳周围东躲西藏,打听你的消息,山穷水尽了,实在杳无音讯只得回到了银州——除了这儿,我不知还能去哪里。”“……”“这其中必然另有隐情,我自身难保,唯有等待。”李辞渊说到此,像卸下了极为沉重的担子,“还好,我等来了你。”纵使他再不想与世争斗,听了李辞渊这一番话也发现当中诸多疑点。贺兰明月没靠着背负仇恨前行,但他却和李辞渊一样放不下。有冤屈就一定能洗白吗?贺兰明月怀疑着,又想:可如果我都不去做这些,又怎能知道真相?出走洛城时的心灰意冷仿佛被一把火重新点燃,但理智尚存,贺兰明月道:“这些我都明白,但仍不能急于一时。”李辞渊不问原因,站起身来:“饭菜该做好了,走吧,等吃饱喝足休息完毕,你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再好好同四叔聊。”贺兰明月望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突然眼睛一酸。他不受控地扑过去,猛地从背后抱住李辞渊,接着额头抵在他肩膀上无声无息地哭了。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李辞渊也意外无比,而他反应了一瞬,反手轻柔地安抚贺兰明月,笑了笑:“哭什么呢?”“我……”贺兰明月的悲伤只持续了片刻,这会儿他觉出难堪也说不出什么想念父母的煽情话,却仍不愿放手,哀哀喊了一声,“四叔。”以为在世上再无亲人,又绝处逢生似的遇见了昔年的西军旧将。往事的来龙去脉突然有迹可循,贺兰明月不知怎么办,胸口快被酸楚与委屈撑到极致,好像他从此得到的不仅是一个落脚处,还有久违的亲情。离开洛阳时他朦胧地想回家,等到了银州,见着了李辞渊,这才真正算到了家。可惜李辞渊一个糙汉,自己情绪过去后搞不懂他突如其来的眼泪。于是李辞渊拿脚踹他一下:“差不多得了啊你,这么大人了,比我还高,哭哭啼啼什么毛病?”贺兰明月被他这句话说得不好意思,连忙松手放开,抹了把脸上的泪痕。李辞渊打量眼前身形修长的青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帅一定会为你骄傲的。”饭是段六嫂做的,因为有新客人多了两个rou菜。民兵里相熟些的人捧上塞北自酿的烈酒,谢碧第一次喝这种,三两杯下去就不省人事了,贺兰明月比他好一些,但也耐不住头昏脑涨地轻飘飘。酒过三巡,宾主尽欢。待到散席了,其他人该值夜的值夜,该休息的休息,饭厅里只余下李辞渊与贺兰明月相对而坐,面前放一碟花生与一坛酒。夜色凉如水,贺兰明月就着醉意把近二十年来的经历统统倒出来。豫王府、摇光阁、文思殿在他的描述里这才逐渐远了,他略过自己与高景的一段故事,其余如何进宫,又是怎么被皇帝发现后差点死了的来龙去脉,贺兰明月痛快地说到最后都有点意识模糊。就像梦一样,那些事与他无关了。但若还要追寻西军的冤案,就不会真的与他无关。何况他放得下那个人么?贺兰明月恍惚了。李辞渊喝得多但一点没有要醉的迹象,此刻就着海碗痛饮一口,把空掉的酒坛砸在地上怒骂道:“狗皇帝他妈的真不是东西!他那儿子也混账!”“也,也不能这么说……”贺兰明月扶着额角,醉得都不知自己在说什么了,喃喃道,“骂陛下不厚道就罢了,不关小景的事。我是真的恨他……恨他无情,我也是自作自受鬼迷心窍——”他许久未想高景,这时喝得醉了反而如同推开一道尘封的门,那些记忆里的碎片光怪陆离地袭来,将他重又扰乱了。有些话极力压抑太久,一旦有了裂缝便如同千里之堤崩溃,贺兰明月脱口而出:“我鬼迷心窍,喜欢他……我不该喜欢他……”李辞渊一愣:“唔,怎么,你还搞上公主了?”听不太清,贺兰明月鼻音浓重地“嗯”了声,李辞渊心下大骇,暗道:该说不愧是大帅的儿子,若身在囹圄也能活得自在随性我便放心了,可见他这模样实在像被伤透了心……也对,皇城中哪会有真情相托呢?如此想着,再看向贺兰明月抱着酒杯趴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