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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好似是无意这么做的。他停在廊上侧目望着外面的细雨。半阴的天,廊上有些暗,对面是被雨水淋过、一尘不染的灵山,在晶莹剔透的水珠下愈发鲜翠欲滴起来。程显听垂着眼,雨时独有的暗色里,他半阖的眼仿佛有些隐含的光彩,梅骨似的手指极轻地从廊柱上触过。师徒俩慢悠悠地走在长廊上,山雨初霁,而夕阳西下。艳红的云彩让山林间的长廊染上些薄薄的绛色,程显听薄灰色的长发也被渲染上些许,他的侧脸无甚表情,只是在金色,红色,绛色的夕阳里不似人间应有。程透忽然出声说:“我知道了,这是你长大的地方,对吗?”程显听显然很意外,那种近乎神圣的静默一消,停下脚步问道:“你怎么知道?”“你很怀念。”程透想了下,莫名有点酸溜溜的,“没表现出来,但我看出来了。”“算你聪明。”程显听挑眉道。两人正说着,灵山上的铜钟悠远奏响,声声回荡在山谷间。师徒俩回头望向那口自己摇动着的铜钟,几乎是与此同时,两人身前不远处,一扇房门忽然被推开,争先恐后地涌出三四个六七岁大的孩子,欢叫着追逐打闹,朝两人的方向冲了过来。程显听带着程透轻巧地一旋身,给那群熊孩子们让出地方,四个小孩笑着从他们身旁冲过,头也不回地跑了。程显听看着他们的眼神有些无奈,埋怨起来,“说过多少次不要在走廊上跑。”程透望着师父也莫名有些无奈,刚想说话,瞥眼见打开的那扇门里又走出一个小孩,看着同刚才那几个差不多大,只是容貌更好,肤如温瓷,唇红齿白,墨色长发规规矩矩地束着,着一袭缎面黑衣,腰间佩一玉环。眉目温和,又显出些同龄人没有的稳重来。是个不需要做什么便很惹眼的孩子,程透不由自主多看几下,只听程显听在身后道:“谢爵。”“什么?”程透回头望向师父。程显听也看着那孩子,又低声说了一遍,“他叫谢爵,‘辞官谢爵’的谢爵。”话音刚落,里面又涌出几个勾肩搭背的毛孩子,看着比谢爵年龄小些,其中一个相貌不比谢爵要差,只是更活泼可爱,很是讨人喜欢,一眼便知是那种古灵精怪会撒娇的受宠小孩。只见其中一个大摇大摆地走到谢爵身后,rou呼呼的手掌一张开,竟是只半寸长的钱串子!那孩子举着手就要往谢爵身上放,而谢爵毫无所觉,仍专注着走自己的路。程透啧一声,看向程显听,后者也像谢爵一样毫无所觉徒弟的目光,专注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忽然,一个干净又平静的声线闯了进来,仿佛没有任何起伏,只是淡淡唤道:“靖儿。”几个毛孩子同时一顿,脸上表情登时有些慌张起来,尤其是那古灵精怪的孩子王,想必他便是“靖儿”了。毛孩子们瞬间松开彼此,规规矩矩地站到一旁不管妄动,那手里拿着钱串子的小孩更是僵在原地,举着手松也不是,收也不是。紧接着,缎面的靴子迈了出来,那声音的主人穿着比所有孩子都要华贵的银白长袍,暗绣了威风凛凛的神兽。薄灰色的长发同谢爵一样束簪,随着走动微微扬起,仿佛落入人间的新雪。他淡漠的眉眼如月似霜的清冷,偏生那双眼梢略翘,令人一见而生欢。仿佛无暇的玉,将落的雪。如此冷而干净,叫人不敢吐息,惟恐浊气沾染上去。这雪,这白,竟寻不到半分尘世的颜色。程透也惊了,目瞪口呆地看了看那小小少年,又看了看身后的师父。程显听反倒有些不自在起来,躲躲闪闪,揉着太阳xue说:“你看我做什么?”“我——”程透脑袋里空了,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师徒俩莫名都有点脸红,不敢再看彼此。此时,那谢爵好似也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身后异样,疑惑地转过身来,便看见一个毛孩子手握钱串子,正要往自己身上丢,开着的课堂门口规规矩矩站着三个被抓了包的,旁边是芝兰玉树,恍若皎皎白月一般的人儿,垂着眼谁也不看。谢爵显然是被捉弄惯了,当即明白过来,先叠掌冲同自己一般大的少年、俯身恭敬一礼,“谢过小殿下。”少年既不看谢爵,也不叫他收势,只又淡淡道:“靖儿。”靖儿立刻浑身一凛,战战兢兢地快步走到谢爵身前,弯腰赔礼道:“我错了师兄!”“啊,”谢爵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忙去扶靖儿,“没事。”那手握“作案工具”的孩子更加手足无措,哭丧着脸道:“小殿下,那——”少年面不改色,迈开步子朝几个人的反方向走,“放生。”小孩如释重负般“哦”一声,扬手就把钱串子从长廊旁边丢了下去,程透无语,对程显听道:“不是说放生吗?”程显听道:“那下面连着六界,它从哪儿爬进来的,还会回到哪儿去。”少年一走,小孩们立刻作鸟兽散,只是没人跟少年一个方向。程透不由自主地立刻迈开步子就要跟去,程显听却拉住他,跟上了谢爵他们,“我们往这边走。”程透恋恋不舍地看了眼少年的方向,跟上师父。孩子们一路打打闹闹,谢爵落在最后面,那被唤作靖儿的领着大家在前面跑了会儿,又退回谢爵身旁,委委屈屈地说:“师兄,你没生我的气吧?”谢爵置若罔闻,只管走自己的路。靖儿挠了挠头,凑过去紧贴着谢爵的耳朵大声喊道:“师!兄!!”谢爵这才停下脚步,迷茫地看向靖儿,说道:“啊?”靖儿一脸生无可恋,再次大喊道:“我!说——你没生我的气吧!!”许久未曾牵动嘴角的程透终于噗嗤笑了。谢爵温和地摇摇头,回答说:“没有的。”靖儿撅起嘴反倒埋怨起谢爵来,嘟囔道:“你怎么又耳背了?”谢爵歪着脑袋看了他半晌,缓缓张嘴,“啊?”程透身后,程显听也噗嗤一声笑了。芥子程显听拉着程透,快步跟上小小少年们,“走,我们去捉弄捉弄靖儿。”孩子们推开一扇扇房门,回到自己的屋里,程透这才发觉适才他们踏入长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