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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娘子快换喜服,上轿的时辰快到了。”陶咏华突然明白了,茵茵做的就是这个梦。她本想挣扎着跑出去,可她刚推开纸人,头上就像被重钉打了一下,头痛欲裂,好不容易缓过气来,肚子上又是一下。孙仙娘点着香,面前摆着香炉,炉下压五张黄纸,面前还放着一刀生猪rou。她手上捏着张黄纸剪的小人,上面写着陶咏华的生辰八字,用鞋底一下一下打着纸人的头,口中念念有词。“打你小人头,让你永世难抬头。打你小人脚,让你有脚无路走。”陶咏华疼得满床翻滚,那些纸人牵起她的手脚,把纸衣纸鞋套在她身上。一穿上纸衣,陶咏华人就昏昏沉沉的,她眼看自己被抬进轿子,又看着那些纸人吹吹打打,把她抬到一栋纸房子面前。“新娘下轿。”纸扎的媒婆把红绸往陶咏华手里一塞,牵着她进喜屋。那纸屋子明明很小,可她越靠近,纸屋门就越大,她晃晃悠悠走了进,那里已经高朋满座,人人都在等新娘子进来。“我不是新娘子!我不是新娘子!”陶咏华被两边按住了要拜堂,她想叫,喉咙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喜桌前那个男人回过头来,向她伸出了手。陶咏华不肯把手递过去,她瞪着那个男人脸,想看清楚他的样子。可那男人脸上好像罩了一层黑纱,陶咏华看不清他的模样,她用目光求救,四处找能够逃走的地方。只见喜桌上摆着两块牌位,一块刻着她的名字“陶咏华”,一块刻着新郎的名字,她刚要去看,就被拍醒了。陶太太坐在女儿床边:“囡囡,怎么啦?做噩梦啦?”她穿一身织锦旗袍,胸前一串翡翠链,链上一只玉雕观音,昏黄灯光下,观音玉像发出润泽的光。陶太太刚刚打麻将回来,听说女儿一早就睡了,不放心过来看看,就看到她在床上拼命挣扎,出了一身汗,赶紧把她拍醒了。陶咏华猛喘口气,她半天才回过神,mama替她揉胸口揉肚子:“怎么啦?梦见什么了闹这么大的动静?”陶咏华把脸靠在mama身上,她明白了什么,抖着嘴唇想问苏茵是不是定过亲,还没开口,就见房间门口露出睡裙一角。“没事,我就是做梦了,稀奇古怪的梦。”陶太太摸摸女儿:“你啊,学校里活动又多,又要照顾你表妹,肯定没休息好才做噩梦,明天让周妈给你炖点糖水燕窝。”睡裙汗湿一片,陶咏华许久才平复心情,再也不敢闭眼,坐在床上等东方泛白。她一大早就已经梳洗下楼,苏茵竟也一大早就起来了,看她下楼,笑盈盈问她:“表姐你醒了?”“嗯,我醒了。”陶咏华脸色很不好看,语气也淡淡的。苏茵依旧笑着:“我炖了燕窝,表姐要不要尝尝?”“不用了,我今天要赶着去学校,你自己吃吧。”陶咏华还拿着几本书,也不用司机送,拦了辆黄包车,“去圣约翰大学。”苏茵看着陶咏华上车,听她报出校名,这才回去。陶咏华等车子过了一条街,回头看了眼家门口,见苏茵不在了,才对黄包车夫说:“麻烦你,我去馀庆里。”车夫换了一个方向,拉车到老城厢,在馀庆里巷子口停了下来。陶咏华要是这时候还猜不到苏茵干什么,那也不用读这么多年书了,她只是不相信,明明就有更好的办法,为什么表妹要把她推出去?怪不得她不做噩梦了。陶咏华想都不敢想,要是昨天夜里mama没叫醒她,她是不是无声无息的死在床上,留下父母和苏茵。只要一想到这个,她站在大太阳底下,都觉得心口发凉。陶咏华问了烟酒店老板,知道霍震烨住在弄堂底那二层小楼里,她站在柜台前,想买些东西拜会霍震烨。这个烟酒店老板很在行:“喏,沙利文的糖果点心,霍先生每天都要买的,这种牛奶巧克力,他很喜欢的。”馀庆里的人家不知道霍震烨买这些是给白老板吃的,纷纷以为霍先生买这个是自己吃的,再不然就是哄阿秀。“那麻烦你,给我多包一点。”“好的呀好的呀,反正也只有霍先生买,我进的货都是准备给他的。”老板包了一大包糖果巧克力,陶咏华提在手里,走到白家小楼前。她轻轻敲门:“请问,霍先生在不在?”霍震烨刚刚起床,正在刷牙,听见有人敲门,打开大门,看见陶小姐有些吃惊,他本来就打算今天去陶家找她的。还没开口,先闻见一股血腥味。他转进门去,在天井里吐掉牙膏泡沫,拿出那枚铜钱,铜钱孔对准了陶咏华,从头看到脚。霍震烨皱起眉头,那双龙凤缎子鞋子,换到了陶小姐的脚上。陶咏华拎着点心袋子,站在满屋纸扎中间,昨天那些纸扎人给她留下的阴影太深,她吓得一步也不敢迈进来。“霍先生,这里是?”“这是我师父家。”霍震烨清了清喉咙,“我在跟他学手艺。”陶咏华一听就明白了,霍先生一定是因为花国案,发现他自己通阴阳,所以才拜了师父。“我……我昨天做梦了。”只要想起那个梦,陶咏华就浑身发抖。白准从屋里一转出来,就皱起眉头:“纸人给你穿衣了?”陶咏华一抖:“大师,求您帮帮我。”第40章一把剪刀怀愫/文白准还未没开口,霍震烨先疑惑:“你怎么知道纸人给她穿衣了?你看见了?”昨夜里白准明明在替那个小女孩超度,她阳寿未尽,被父亲的小妾害死,怨气很深,不肯离开。白准颇花了些精力,才把小女孩送走,送完他就长叹一声:“小孩子就是麻烦。”还是个小女孩,可怜巴巴的落眼泪,鬼泪一出眼眶就化为雾气,没一儿天井里就白茫茫的一片。他的命香虽然越来越长了,但还是该收个徒弟,师父当年是三十多岁的时候收下他的,跟着也就再活了十来年,到半百的年纪就去世了。师兄更不必提,本来就不长命,还偏偏走了邪路。白准十分发愁,他又讨厌小孩子,又不得不收个小徒弟,还得是那种命中有缺,八字煞重的。夜里躺在弹簧床上,白准阖目缓息,听见墙对面悉悉索索的动静,那动静还越来越响,声音越来越难抑。白准当然知道霍震烨是在干什么,他听着对面不断传来的喘息声,喉间一紧,突然开口,没头没尾的说:“我教会你,你再教小徒弟怎么样?”霍震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