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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深低下头,很恭敬地姿态弓着腰,直到听见远处通向后院花园的阳台门被推开,才敢略直起身,远远地目视着邵宁的身影逐渐走进一片山景之中。.纪宅的后院很是空旷,山居虽建在半坡上,但主楼后身有近半余亩地的后花园,再向上便是檀山山峦,花园的尽头就背倚着坡地。早些年山居刚刚落成,赵家人无暇打理,一直是由几个赵母请来的女佣住在这里养护这栋房子。山间多杂草。主人迟迟不来,佣人们拿不了主意,只得将前后院空置的山地上先铺上草坪,日复一日的浇灌,减除野草,驱虫蛇,不能使泥土干枯,又不能弃之不顾。辉海倒下之后,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这处居所及宅子里的佣人都处于无人看管的状态。幸而她们对主家足够忠心。也幸而她们唯一幸存下来的小主人足够坚强。.纪叠在他自己的后花园里种满了黑色血红的曼陀罗花。他最初在书本上认识这种花的时候,对它的花语非常感兴趣。曼陀罗花象征了复仇与不可预知的黑暗。它的另一种寓意,是被伤害而满是疮痍的灵魂。绝望。以及生者的不归之路。邵宁走出屋室,走进这一片黑红诡秘的毒物花海之时,纪叠就站在一株一株开得正盛,宛如滴着浓血的曼陀罗花丛里。他的头发留长了些,发丝搭过眼角,墨黑得能与满地花叶融成一色。那张孤清却异常俊美的脸上,已找不出一丝一毫的往日痕迹。仍然是那副清贵而绝好的姿容,可他站在那里,深紫色长衫袖口处松松挽起,一截细腕的肌理细透得像白瓷一样,冒着细雨,如画般站在这一地死色的花朵间。他起手举枪,对准数十米之外高速移动中的靶盘,穿透雨雾,一枪射穿了靶心。邵宁走近而来,没有打扰他,只是安静地停下步伐,站在雨里等他。纪叠打完那狠准一枪,眼睛仍盯着靶机倒下的残影,他未低首,却无比熟练的把手中的枪拆成了零件,放在了被雨打湿的茶桌上。他知道有人来。当然也知道那是谁。于是在蒙蒙细雨中,纪叠欣然含笑,骤然间一转头,双眸里好似有一把隐隐闪着幽光的利刃,能够穿破雨雾,直击入人的心底。他削薄嘴唇轻轻勾起,望着邵宁的身影,微微一笑,轻声对邵宁说:“——你来了。”.第二十四章(下)“进去说。”纪叠走了过来,与邵宁擦身而过,纪叠身边新换上来的部下不知什么时候进入了屋内,见主人自院后缓步而来,他几步上前,从厅内替纪叠开门。邵宁跟随纪叠回到屋里的时候,那名部下恭顺地低着头,也替邵宁拉住了阳台的玻璃门。纪叠走进客厅,穿过镜面装饰的一整面墙的红酒柜时,他站住脚,拉开了柜门,伸出手去拿红酒,背对着邵宁,轻浅道,“这是裴尹,我选上来的。”“邵总好。”裴尹在邵宁进屋后关上了阳台的门,朝着邵宁走过去的侧影,微微躬了躬身。“晚上留下来吃饭吧,”纪叠挑了一瓶,合上柜门,把酒递给了从地下室方向走过来的男佣,他对男佣说,“让厨房慢慢做,我和邵总还有事,不急摆饭。”“是。”男佣接过酒瓶,绕开二位主与客,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邵宁走近了问他:“你找到陈丞了?”纪叠虚靠着酒柜的门,眼睛望向邵宁,片刻后点了下头。邵宁想问的话很难能问出口,他和纪叠一样,叫了陈丞十几年的陈伯,那是赵家人眼中最憨厚朴实的忠仆,却想不到正是这个忠仆,为了私利,在那一夜给许铭欣派去的杀手打开了赵家大门。“是他……?”“嗯,”纪叠缓缓地合了下眼,用最平静和安定的口吻告诉邵宁,“许铭欣给了他五百万,当中有二百万换成了现金,直接送到了他家里。”“陈丞跟我说,他是被那些钱迷了心窍,他也不想的。”纪叠缓缓说着,气息间浅声一笑。邵宁已经不太有把握对于纪叠的心思和做法了,于是他问:“你想怎么办?”“你希望我怎么办呢?”纪叠却反问他。邵宁沉默着。“不然,和我一道去看看他吧,”纪叠反手撑了下玻璃柜门,直起身体,从邵宁眼前走过,向着通向地下室的楼梯走了去,“你见一见,和他再说说话,免得以后说不着了,怪遗憾的。”.纪宅的地下室修得偏深,一面墙体之隔就是花园池塘的蓄水罐,海城盛夏多雨,埋于地下的房间很不透风,推开一扇加重锁的厚铁门,里面有些阴凉而潮湿。地下室的中央摆着一张黑木长桌,桌子不大,很新的样子,边上干干净净地搁着两把木椅,上面还配了座垫。邵宁一走进去就注意到已被堵死的升降梯台子下方,一只巨大的麻布口袋,袋口系得很紧,依稀能看出人的形状。纪叠拖过一只椅子来,就搁在离麻布袋不远的地方,木制的椅子腿与水泥地面很清脆的一声接触,下一秒,麻布袋子内传出了几声撕扯般的哑叫。纪叠自若地坐下来,低头掸掉了沾在袖口上的一点雨水。邵宁走了过去,探出手,解开了麻布袋子上的那根麻绳。陈伯那张惊恐过度的脸扭曲着从口袋里钻了出来。他嘴上贴着胶带,双手双脚被缚,身上穿着一件肮脏破旧的皮夹克,喉咙里不断地发出激烈呜声,却被紧紧贴在嘴部的厚胶带封在口内。陈伯惊慌地看了看眼前的年轻人,眼神因久不见光而显得更浑浊了,他浑身打着哆嗦地奋力呜咽,左右晃动着脑袋,被捆住得手脚剧烈地抽动着。邵宁看出了他的意图,而却没去撕下贴在他嘴上的胶带。“陈伯,”他最后一次用这个称呼去叫匍匐在地上的中年男人,邵宁的声音很冷,混着杀意,冷冷地说,“你的结果是你自己选的,你死有余辜,到了地下,亲口去跟伯父和阿姨谢罪吧。”陈伯眼中含着的微末一点希望熄灭了。他以为邵宁会救他……他开始疯狂地嘶吼挣扎起来,含混的低吼声转眼便塞满了空荡荡的地下室。纪叠若无其事地坐在椅子上,看了一会儿陈丞的这场谢幕表演,他很有耐心,给足了陈丞发挥的时间,足足过了几分钟,才拈起木桌上一只精巧的摇铃,叮铃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