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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里觉得好了很多,只有头还有一点晕。顾飒明过了片刻才从报刊亭匆忙朝他走过来,手里拿着瓶水和一个小盒子。顾飒明也坐下,把水递给祁念,手里拆着小盒子,从中倒出一颗东西,说:“张嘴。”是颗薄荷糖,祁念张嘴后,被投喂到他嘴里,粘在舌尖上,释放出清凉微甜的因子,开始攀附着味蕾蔓延,凉入喉头。“把水打开,喝一口。”顾飒明指挥道。他看祁念比刚下车那会儿好了不少,就知道祁念是晕车。祁念如同一颗棋子,拨一下动一下,祁念打开水瓶盖,喝了一口,干燥的唇沾上湿润,反着微光。然后他们之间陷入了寂静无声的氛围里,好似相对无言一般。正前方的马路上不断有车呼啸而过,轮胎碾压过地面,车身划破空气,发出明显的嚣张气焰也被隔绝在他们之外。顾飒明感到棘手,这样的祁念是他焦虑的源头,不哭也不闹,像是充满了疏离与防备,比最开始的针尖对麦芒都没有好上多少。顾飒明知道,他要的不是一个单纯会听话的祁念。他要的是和脑海里那个无忧无虑的小胖子一样的祁念。可好像祁念从始至终都是因为他这个哥哥而伤心难过。“顾飒明。”祁念慢慢转过头,突然轻声叫他。顾飒明久不出声,回应时嗓音有些哑:“嗯?”祁念看着他,颈侧瘦削而流畅的线条影影绰绰没入衣领里,校服的肩线从肩膀上落出一截。他的眼神依然执拗:“我可以问你一些问题吗?”顾飒明把水从他手里拿过来,扔进手边的书包里:“说。”祁念含着嘴里的小圆片,微微吧唧了下嘴,说:“今天那个女生,找你说了什么?”如果不是看祁念如此认真的神情,顾飒明会以为祁念在顾左右而言他,故意跟他闹着玩。他抿了抿唇,简洁地说道:“她问我有没有收到昨天她给的东西,然后把情书里的内容又从简复述了一遍。”祁念从顾飒明脸上看不到一丝变化与波澜,光线太暗的原因不知道起了几分作用,让他看起来薄情又给人一些遐想。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明知结局都是被拒绝,还是有那么多人愿意前赴后继地来赌一赌。“你不喜欢她们么,那你喜欢谁呢?”祁念问。顾飒明不知道话题怎么就变成了这个,他其实完全没有义务回答祁念这种问题,顾飒明绷着下巴,缄口不言,像在思索如何回应,眼里变得与周围的暮色同样深沉复杂。“你是不是谁也不喜欢,”祁念这一晚就披上“懂事”的外衣说了几句话,这会儿无所畏惧地通通倒了出来,“我觉得不是,你就只喜欢你以前的爸爸mama还有弟弟,是不是?”明明就是伤心了还说这种死犟的话,顾飒明看着他做出的勉强表情,才发觉他从来没见过祁念笑,忍不住有点心疼。也难怪顾飒明一开始不能把祁念和那些碎片画面对上号,在他没有参与过的这些年里,祁念经历过些什么,才会变成今天的样子。他倒很轻松似的弯了嘴角,低声说:“谁说的,你说的啊?”祁念不上钩了,他们身后是低矮的灌木丛,再远一点是成片的万家灯火,祁念心无旁骛地只看着他,眼睛眨的频次很少,然后很慢地说:“没什么人喜欢我的,你知道,你身边的人,你的同学,朋友,弟弟,很多人,还有我mama,都不喜欢我。”他没什么伤心的样子,讲得很平缓,因为这是多么普普通通的事,而且没什么大不了的。重要的是——祁念用轻启的嘴吸了口夜晚微凉的空气:“那你喜欢我吗?”祁念似乎没想着等一个答案。他从来不吝啬对顾飒明展露真实,无论敌视还是投诚。祁念只说他自己:“我喜欢你。”顾飒明从很多人嘴里听过这句话,通常带着各式各样的修饰语,也有像这样直白简单地把这四个字说出口的。以前一旦有人问顾飒清,顾飒清也总会说“喜欢哥哥”,而没有一个人像祁念这样,讲得不带任何旖旎甚至任何易于察觉的感情//色彩。但他前所未有的在这样的话里听出一种毫无保留的给予。这像是不拘泥于也不属于任何关系之间的一句“我喜欢你。”顾飒明听他冷冷淡淡说完这一大段,无论是剖白还是表白,都令顾飒明眉头越拧越深,喉咙发紧。他非常后悔。第四十四章(上)顾飒明一个月前一定想不到,他一直所践行的,算是我行我素却也让人挑不出毛病的为人处事的原则,也会有出现差错的一天。顾飒明心中不禁唏嘘好笑,诚然,有自知之明如他,当初那些事情哪怕到今天换另一个人来,他还做得出。在第一次跟祁念见面时,顾飒明说他不会跟祁念抢什么,却没有想到,祁念根本没有能让人抢走的东西。然而,连顾飒清都觉得,祁念住着那么大的别墅,是来炫耀的。如果祁念是个赌徒,也是被人强行拉上桌的“赌徒”。祁念其实看上去也并不光鲜亮丽,能让人羡慕嫉妒,只是出于刻板印象,所有人都觉得他是有钱人家的少爷,连阴郁死沉的模样,都能说他被惯出了一身奇奇怪怪的毛病,惹人生厌。但祁念只坐在对面是顾飒明的桌前,四周空空荡荡,无一筹码。他不赌,也赌不起,他只赔上了自己仅有的一切。这十年来至此时此刻,他终于赔了个干干净净。顾飒明当时因为迁怒,还对祁念说过多少盛气凌人的话,因为时间过得不长,仍旧历历在目。可翻来覆去之后,顾飒明才知道他做为“顾飒明”活着的这些年,所践行的原则的初始尽头,就是祁念。面对这样的差错,他不能不后悔。不属于任何关系,那也就是可以属于任何关系。顾飒明忽视心里那阵似是不明所以的心跳鼓噪,复杂的情绪也暂且被眼里呼之欲出的温柔压下。他把头低下去一点,与祁念平视,不自觉也放低声音:“叫哥哥。”祁念呆滞了一瞬,却很快满足了顾飒明的要求,祁念嘴唇都不需要什么幅度地嚅动,轻轻叫他:“哥哥。”祁念背着书包,在要和顾飒明离开这块让他说了很多话、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的地方时,觉得自己没抱着能得到回应的期待是自觉又无比正确的。有点难受,但还不至于失望。顾飒明见他手依然摸在书包带子上,默不作声地闷头就要往那边走,顾飒明不敢再笑他,迅速出手拉住祁念,指节碰到他的手肘,然后捏着他软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