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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踩在他的心尖上。“在下李不易,请指教。”江浸敛下眉眼,不动声色地作揖行礼:“在下江浸,请指教。”稍错开身后,一张长桌与纸笔墨砚便出现在贺洗尘眼中。要说书法这东西还真不好评断,不同人喜欢不同风格,但云起既然派出江浸守阵,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方正严谨」是张止给予他书法的评价,一般人要说「正」比不过他,要想剑走偏锋,却也还「偏」不过他的「正」。贺洗尘对这些一无所知,选了一支称手的狼毫笔在指间转了几圈,直接笔走龙蛇。——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愚者爱惜费,但为后世嗤。仙人王子乔,难可与等期。这是里的一首五言诗,在场的人都读过,刘熙直接就赞叹出声:“好啊!不易真是深得我心,人生苦短须及时行乐,待我下山,立即去府上提亲!”“世子说笑了,你行你的乐,我行我的乐,各生欢喜,两不相扰。”贺洗尘笑呵呵地婉拒他一番情意。刘熙不见沮丧,咂了下嘴:“不愧是我看上的人,真带劲!”曲令芳默默地在心里将他鞭尸一百次,就见江浸也放下毛笔。——者边走,那边走,只是寻花柳。那边走,者边走,莫厌金杯酒。这种放在他们面前颇有几分讥嘲的意味。徐衍哪里会看不出,登时冷哼一声,道:“连我们上青楼喝花酒的风流事也一清二楚,看来云起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刘熙却是个没心没肺的,大笑道:“这书生写的也不无道理!”一瞬间又收敛起所有表情,神情冷漠如风雨欲来,“但看了真是碍眼!”面对恣睢骄横的公子哥们的恐吓,江浸八风不动,眼睫毛都不带动一下,听贺洗尘噗嗤一声笑出来,才掀起眼皮看了过去。“字是好字,但……”用这种刚正不阿的笔锋写醉妆词未免太过格格不入。贺洗尘笑意盈盈地朝他拱了下手。江浸看罢两人的字,抿着唇也对他拱了下手。曲令芳看不懂两人在打什么哑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听贺洗尘说道:“走吧。”“哎!”算了,赢了就好!曲令芳心大地想着,反正他也看不出那些字有什么不同。“徐衍,刘熙,你们不要再瞪人啦!”他们推推搡搡、互相贬损着往前走去。江浸侧过身让他们通过,眼睛看向铺在桌上相映成趣的和,微不可见地皱起眉,心想写惯了圣人微言,猛一改风格还是意气用事了些。“咦?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山风中忽然传来一声疑惑的问话。江浸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偏过头看去——贺洗尘顿住脚步,半张脸隐在石壁后,仿若被湿透的乌发遮住面容。他好像又听见州桥下汩汩的流水声和乱陵香一成不变的浮华喧嚣。“兴许是我记错了。”贺洗尘见他没有回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消失在拐角。*云起书院辰时开山,到未时竟然只有寥寥五人来到最后的「琴」之一阵。这一阵设在山顶,杏花林中,曲水流觞,满座皆是名士高人。远远看见几个青衣书生朝他们这边走来,瞬间沸腾不已。“终于来了!”张止已经喝光一壶酒,豪气正盛,“取琴!”身后两名书童各抱来一台古朴清肃的仲尼式七弦琴。在众人的注视下,曲令芳僵着脸差点左脚绊右脚。好家伙!最前面那个不是张知行吗?他定睛看去——范惟正,一代宗师啊!艸!六皇子刘祁也来了!边上那个是不是宋明月……文坛上有点名气的几乎都聚集在此。曲令芳冷汗簌簌,这么大阵容他还是第一次见,就像差生见班主任一样,现在连教育局局长都到了,令人不禁腿软。不过——他看了眼旁边淡定从容的贺洗尘,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抬起头挺起胸。管他是明月白玉还是劳什子鬼玩意儿,都比不过我身边这位李仙儿!贺·李仙儿:……杨钧等人不说话的时候皆是煊赫少年,贵不可言,赏心悦目,很能唬人。众人远远地便对他们这一身气度赞叹不已。“没想到今年国子监也来凑热闹。”刘祁擅引筝,素来喜静淡泊,却也知道云起和国子监之间的嫌隙。十年前云起名声鼎盛,门下弟子不懂收敛,招摇自傲,口出狂言,得罪了当时还在国子监读书的徐祭酒。徐祭酒从小脾气不好,当时立刻闯过三个关卡,夺得独山玉,往地上一摔!一摔就是三年,如此,国子监正式和云起书院结下梁子。今年国子监上来,怕又要搅起腥风血雨。刘祁想道,苦笑着摇了摇头——我自身都难以保全,这些事情又与我何干?他端起案桌上一杯清酒,抬头望向渐近的青衣学子,忽的手一抖,琉璃杯盏中晃出几道水纹,搅碎了他的眉眼。酒席上摔杯声、咳嗽声、惊叹声,一时齐发,失态者比比皆是。薄粉轻红的杏花在风中摇曳,枝繁叶茂,万点胭脂漱漱落下掩住迤逦的小径。青衣公子们中间的少年郎君肩上沾着一片粉白花瓣,无端将人衬得温柔多情起来。“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主持宴会的范惟正虽年近花甲,但声若洪钟,众人方才如梦初醒。杨钧等人岂不知他在夸贺洗尘,竟然也与有荣焉地挺起胸膛,恭敬地对他行了一礼。曲令芳见贺洗尘还直挺挺地左顾右看,连忙揪了一下他的袖子。这可是文坛宗师啊!怠慢不得!贺洗尘当即行云流水地躬下身,至于其中有多少诚意便不得知了。范惟正泰然受礼,道:“少年英才,今年的国子监不可小觑啊。知行,开始吧!”张止衣袍一振,端坐琴前,沉声问道:“你们谁先来?”“晚辈李不易,请前辈赐教。”贺洗尘往前一步。张止仔仔细细打量他一番,心中闪过洛神赋长恨歌登徒子好色赋,面上不露分毫:“也不要说我欺负小孩,李家小子,你喝过酒吗?”“下湖镇的「三杯醉」我能喝到七杯醉。”“好!”张止拊掌大笑,“老夫能喝到八杯醉,倒略胜你一筹。如此,我来弹一曲,你能和上,便算你赢。”贺洗尘撩起下摆盘腿而坐:“请赐教。”日光和融,积云山上,亭台树下,众人皆正襟危坐,凝神细听。张止的琴技在这里排不上名号,但也属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