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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况己摸摸伤口,脸色一沉,没再对付身边微不足道的杂鱼,而是呼喝一声,整个人激射而出。星光勉强地追上他,像是在他身后安上了一截尾巴。“彭!”惊动整个战场的墙裂声。张况己杀入最深处,将城墙直接撞出了一个大洞。他的手指抠了一下石子,眉飞色舞道:“没有国师的洪水够劲!”然后他手持破天戟,一跃而起,脚下若隐若现出一只金鰲。一步步,脚弄云涛,足踏鳌背——直欲登上城墙!数十米的城墙对他来说也就几个眨眼的时间,他几乎就要攀爬与跳跃到萧合穗身前。对他来说,攻城,的确是件简单的事啊。城墙上狂风大作。萧合穗的手指被风吹得有些泛红,她松开了凌铭煜的手。她忽然转了一下头,在从身后吹往西南的风中嗅了嗅,说:“好香啊。”“家里的花好像开了。”“冬去春来。”凌铭煜拄着剑站了起来。他说:“百兽苏醒,百鸟回巢。”“何为百兽之王?”是龙。“何为百鸟之主?”是凤。此时在空中飞舞的龙凤骤然一停。“春有祭祀,你会唱歌吗?”凌铭煜问。萧合穗没有回答。郡守之女或许没有接触过,而皇子从小会祭祀之歌。他四下看了看,快步走到城墙上,敲起城墙的石头。[拊石击石,以饷上天玉鑫之音,以致舞百兽。]他往下看到快要上来的张况己,一指,说:“礼乐一奏,百兽率舞,如今才一猴尔!”然后自顾自地唱着歌,嘴角慢慢露出笑容。有云霞稍稍犹豫,终于落于山野,在天地洒下歌音。歌声漾动着草叶细碎的唏嘘,唱响一山的生灵。只有远方的山峦,静默而伟大。萧合穗看着他,略微一怔。他是大临六皇子,本是弃城而走、暴躁易怒的洛王。但现在的他,危机临于身前而不改色,弹唱自若。萧合穗想到了一个人——楚王。洛王仰天大笑。他的样子与楚王曾经大笑着喊“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的样子重合起来。两者皆处于落魄之时,只是前者从云端跌落,后端从地底升起。只是后者笑完之后意气风发,前者笑着笑着,眉宇间染开一抹落寞。他喃喃:“我仔细想来,竟未曾为洛水城唱过。”他仓皇四顾,大呼:“洛水百官何在!循例三呼!”天地间无人应答。此非是洛水城,而是东陵郡。他也非是为自己的领地祭祀祝祷的王。凌铭煜湿了眼眶。狂风吹走了他的泪水,将他的声音带向远方。[龙,天使之长百兽。]他的歌声中带了泣音。[王,天使之长——]他忽然说不出话来。他浑身一颤,双腿猛得一弯。朝洛水城方向跪下!噗通!身上的铠甲重重撞在地上!萧合穗惊愕地睁大双眼。“洛水废王凌铭煜有罪!”“向父老乡亲赔罪!”“愿——”“以死谢罪!”他的声音很大,被风托举着穿过战场,穿过洛江,穿过洛水城的城墙。传到了洛水城的百姓耳中。洛王——认罪了。仿佛在灾后寂静的城池中投下了一块巨大的石子,轩然大波骤然而起,连绵不绝。或是正在吃饭、或是正在买菜、或是正在做着各种各样的百姓在这一刻有所触动地抬头。他们面露疑惑,面露惊愕,面露不屑。有人说:“你们刚才听到没?是谁在说话?”“是楚王殿下吗?他凯旋了吗!”“是洛王啊呸是六皇子!他要向我们认错哩!”“皇子向百姓认错?听错了吧。”“他让我们整座城都差点被国师发大水淹了,怎能原谅!”“你也说了是国师啊,洛王,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知错能改。”渐渐地,城中竟传出了微弱的哭声,哭声越来越大。一人哭而万人哭,然而百姓不知为何而哭。他们也没有原谅洛王。他们只是落泪。哀声遍地。[王,天使之长万民、护万民、爱万民。]凌铭煜力竭,靠在城墙上,看着空中自己的龙。龙正发出阵阵哀鸣。“凌铭煜不恨楚王,但恨国师。”他有气无力地说。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哀嚎。张况己蹦到了凌铭煜身边,一戟下去。洛王胸膛被击穿,鲜血汩汩。张况己厉声骂道:“你这洛王获罪于众,无可救也!”他举起长戟,欲举起被穿在戟上的洛王给东陵军看以溃其心。然而张况己浑身一抖,往旁边一滚——大龙将他的身躯狠狠穿透!龙头噬咬着他的心脏,发出越来越虚弱的哀鸣。然而将死的青龙的眼中却冒出了明亮的金光,背上赫然增上一条金线。犹如回光返照。又犹如在最后一刻显出真龙之相。张况己两只眼睛暴张,眼球充血几乎要冲出眼眶,喉咙嗬嗬作响。锋利的剑锋倚在了他的喉咙边,雪亮的锋芒映出他惊怒与不敢置信的神色。萧合穗按着天子剑倚在他的喉咙边,即将成为这个城楼上唯一活着的人。天空中,龙形渺淡作出最后一舞。凤凰同样飞入天空,其庞大的羽翼遮掩住了贪狼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