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27
纤细柔弱的萧景澜像抱孩子一样。萧景澜脸皮薄,有些不自在地提出异议:“你若是想带我上山,背着也好,这样抱,像什么样子。”戚无行面无表情一声不吭地用另一只手拎起萧景澜的轮椅,大步走在了山路上。莺儿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大喊:“无耻!无赖!少爷,这人绝对不怀好意!你快赶他走呀!”戚无行脚步不停,故意把莺儿甩在后面。萧景澜感觉自己像是坐在一头野兽的脊背上,紧张地抱住那个硕大的头颅,哭笑不得地埋怨道:“你慢些,莺儿跟不上了。”戚无行只好放慢脚步,抱着萧景澜站在山路上等莺儿上来。看着那个气喘吁吁的娇小女孩,戚无行居高临下地挑挑眉,微微一笑。可笑容还未敛去,他却看到了一个人。褚英叡的父亲,任明宏县知县。这位老人,曾在京中拜访过他。两人,相识。戚无行面无表情地抱着萧景澜转过身,继续往山上走。到了山谷中,萧景澜不肯让戚无行再抱着,强烈要求自己坐着轮椅慢慢挪。戚无行不想和褚知县碰面,在萧景澜手心划了几个字,扛起锄头去河道旁干活了。褚知县看着那个陌生的高大身影,疑惑地问萧景澜:“萧少爷带人来了?”萧景澜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是一个流浪到此处的乞丐,被我收留,便来当苦力了。”褚知县低头看着萧景澜温柔秀气的模样,许久之后,才说:“英叡的母亲,最近不太好。”萧景澜紧紧抓着扶手,沙哑问:“夫人怎么样了?”褚知县说:“她听闻戚无行在京中,便要前去行刺,我不肯,她便有些疯癫了。”萧景澜说不出话来。每当事关褚英叡,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伤人的利刃。同情吗?愧疚吗?还是试图弥补什么?那个年轻的将军死了,戚无行握着他的手捅下去,想要和他同坠地狱。如今,他确实日日夜夜活在了地狱中,却到底……活不成戚无行想要的样子……褚知县说:“萧景澜,戚无行是西北军统帅,他若死了,崇吾郡必然大乱。我虽只是区区一介七品县令,却也知道西北要塞不能有失。所以哪怕我的夫人痛至疯癫,我也不能去杀戚无行。”萧景澜在轮椅上深深俯身,沙哑道:“褚大人……是君子……”褚知县摆摆手,说:“昨夜,夫人哭了一宿,我便陪了一宿。于是,想通了一件事,或许恩怨可解。”萧景澜眼见仇怨心结终于有了解法,急忙问:“褚大人想要什么,萧景澜无论生死,一定会替褚大人办到。”褚知县说:“戚无行如今守着崇吾郡,却不是一生都守着崇吾郡。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之后,或许我和夫人都已去了,可戚无行早晚回辞去兵权回中原养老。到那时,我要萧少爷去杀了戚无行,或成或败,我们都不计较。但是现在,趁我们老两口还活着,我要萧少爷一句话。萧少爷,英叡是为你死的,若有机会,无关天下苍生的时候,你会替我儿报仇吗?”萧景澜脸色苍白,薄薄的唇瓣颤抖着,似是心中痛极了,痛的只剩一点喘息的力气。褚知县轻轻拍拍轮椅的扶手,苦笑着说:“萧少爷,我无意逼你,你若觉得为难,就当我没说。只是日后,还请萧少爷不要在明宏县附近长住了。这样耗着,对你对我,都是折磨。”说完,褚知县不再留在萧景澜身边,他挽起袖子扎起官袍的衣摆,拎起锄头,摇摇晃晃地和百姓们一块挖掘水道清理河床。六十岁的老人已经满头花白,锄头插进泥沙里,烈日下的汗水和泪水混在一起,悄无声息地滴落着。萧景澜呆呆地坐在那里,恍惚着深陷在嘈杂的黑暗中。他什么都看不到,却比谁都能察觉到伤悲。戚无行拎着锄头走过来,半跪在萧景澜膝前,有些担忧地捧起萧景澜的掌心,轻轻写道:“怎么了?”萧景澜灰蒙蒙的眼中,两行清泪缓缓淌出来,顺着脸颊滚落。他哽咽着,颤抖着,紧紧抓住了掌心的那点温暖,模糊的猜疑敌不过那些剧烈的愧疚和痛楚。“杀了戚无行……”他无助地哭着,好像又变回了神志混沌时那个痴傻的少年,“褚知县……希望我杀了戚无行……没有别的办法了……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戚无行惊慌失措地想要擦去萧景澜脸上的泪痕。可萧景澜哭得太绝望,泪水疯狂涌出着,冲刷着那双早已看不见光芒的眼睛:“我宁愿……我宁愿自己死……换褚将军回了……”他绝望地哭着,“我宁愿自己当时便死在军营中……不要害死别人……我宁愿自己死……”戚无行紧紧握着萧景澜的手,那双手白皙,柔软,纤细,只能握着笔,捻着书,却被他握着,夺去了另一个人的性命。那时的戚无行,在西北沙场上养出一身杀伐果决的戾气。在他的世界里,想要什么,就去抢,就去夺。若是他爱的人是一只渴望天空的鸟,他就要把那只鸟儿拽进地狱里陪着自己。可他忘了,他爱的那个小傻子,有多温柔,多善良。善良的人不会因为一次杀戮就变成恶魔,只会一夜一夜把自己坠入愧疚悔恨的深渊中,不得解脱,痛苦一生。萧景澜颤抖着哽咽,泪水淌在阳光下。这些年,他把自己画地为牢,困在罪孽中,自甘沉沦,不肯醒来。戚无行不忍了。他轻轻捧着那只柔软的手,虔诚的,温柔的,小心翼翼地,像捧着自己的心。把他此生竭尽所能的所有温柔,都捧在手心里,轻轻写道:“杀了戚无行。”萧景澜泪流满面地摇头:“不……不要杀人……不要再杀人了……”戚无行看着萧景澜无神的双目,看着那些绝望的泪水,心里一颤一颤地疼着,一点泪水从他荒凉的眼角缓缓淌下。他在萧景澜的掌心写道:“我会,杀了他。”他会杀了戚无行。他会……杀了他自己。原来,他才是困住萧景澜的那座牢笼,只有他死了,褚家才能放下仇恨,萧景澜……才能解脱……萧景澜怔怔地看着跪在他膝前的那个男人,他的眼睛其实什么都看不到了,只有一片漆黑。湿润的,一片漆黑。他其实怀疑过,这个哑巴男人是不是戚无行。那样合胃口的rou粥,那样蛮横的体贴,那样熟悉的怀抱。他怀疑过很多次,这个男人,是不是戚无行。可这个男人却对他说,要替他,杀了戚无行。这不是戚无行。那个疯子,蛮横,自私,疯狂到了极致。只会占有掠夺和毁灭,又怎么会为了让他解脱,杀了自己。半晌之后,萧景澜悲哀地勉强笑着,边流泪,边慢慢抚上那人的头,低喃:“傻子,人命,是很宝贵的东西,怎么能说杀就杀呢。傻子……真是傻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