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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一劫?他忍不了了,是真的一分一秒都忍不了了。月牙初现的时候,乔松捧着晚膳进来,正巧看到许杭从房间里退出来,他喊了一句:“许少爷别出来了,我替您和司令把饭菜都端来了。”许杭瞥了一眼,说:“你们吃吧,别等我了。”“您去哪儿呀,天都黑了。”看了看月亮,尖尖的角,残缺的美感,只是快入秋了,今夜的风与云配合在一起,显得有些肃杀。许杭宽大的袖子里捏着那个芍药香囊,指尖发白,乔松看见他的手微微有点颤抖,从里头拿出了一点叶子一样的东西,放到嘴里嚼。那种咀嚼的举动,慢条斯理然却显得有些痛苦。然后许杭说:“我想给他换点药,他现在正睡得沉,你别吵他。院子里有新准备煮的药,他若是醒来了,你喂给他喝。或许…在药熬好之前,我就回来了。”乔松看他一只脚都要迈出去了赶紧出声:“明天再买不行吗?过两天回贺州了,不急嘛。”“等不了了,”许杭垂下眼眸,看着自己的掌心,“这药煎得太久,是时候该换了,不然溃烂,是好不了的。”他颓然放下手,头也不回往外走。乔松倚在门口,看着许杭的背影,竟然有些隐隐地担忧起来。因为这是他第一次从许杭的脸上,看到了那种名为痛苦的情绪。——————章家庄园里,似乎万籁俱寂,又似乎有人在叹息。墙上的钟滴答滴答,一双眼睛看着它左右摆来摆去,眼白浑浊,眼珠子又有些清亮。章修鸣就这么坐在床上,没有点灯,像一尊雕塑一样,等着某个人出现。十二点刚过,窗台上似乎有什么动静,随后是门窗被人拉开,一个身影从外面披着月光走进来。月光如冰河,一进来就有些寒意。那人一进来就说:“一点守卫都没有,你是准备好要赴死了么?”章修鸣轻笑一下,说:“我早知道你会来找我玩,已经等了好几个晚上,终于等到你了。”他满脸的笑容一点也看不出,他此刻是在面对一个害他断了腿的人,反而像是在等一个老朋友。“坐吧,许杭,站着多累。”章修鸣拍了拍自己的床榻之旁。许杭冷眼看他:“不知道你自己的腿,你打算做成什么样的摆设呢?”章修鸣的一只手不自觉就抚摸上了自己的腿:“我的身体不重要,你的身体才比较重要。”他知道被褥之下的那部分已经空了,再摸也是枉然,就把拳头握紧:“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你自己吧。许杭,你的身体已经撑不住了吧。”邪肆的笑意在黑夜里绽放。像是一个魔咒,许杭的手忍不住抖动起来,他立刻掐了掐自己的掌心,让自己缓解一下那种抽搐。然而这个举动没有逃过章修鸣的法眼,他看看了许杭腰间的香囊里漏出来的那些叶子,颇为得意地说:“即便你再怎么想借着嚼大麻叶子撑,怕也是撑不住的,上瘾这种东西,一旦沾染了,就再也戒不了的。这几天,你是不是觉得发起瘾来,手脚都不受控了?”许杭看着他的笑容,有强烈的撕碎他的欲望。这是章修鸣唯一成功的一招。在许杭被囚禁在章家庄园的那些时日里,每日的吃食中,他都加了分量适当的鸦片或是毒品。怕许杭太容易发现,所以才加了适量的麻药,让他肢体感官麻痹,作为掩饰。囚牢好躲,毒却难戒。他给许杭下的药一次就能成瘾,是连他都难能得到的贵重毒品,所以他有自信,许杭会回来的。说来也巧,正是因为萧阎补的那一招,让全上海滩的鸦片都被销毁,别说提纯过的毒品,只怕是连普通的鸦片都是一克难求。若不是靠着嚼一点点大麻叶子,他早就装不住了。许杭绷着下巴,一字一句道:“你真以为,用药这样的手段,就能让我认输吗?”“不能吗?”章修鸣歪了歪脑袋,“你这么辛苦忍耐,不向任何人求助,不就是怕段烨霖发现么?”第134章章修鸣说得一点也没有错,许杭确实不愿意让段烨霖知道。不仅仅是段烨霖,萧阎也好,乔松也好,任何的人,他都不愿意他们知道。这就是许杭骨子里的倔强了,他硬气得很,是宁愿把牙给咬碎也绝不会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落魄。像所有初尝鸦片的人一样,许杭以为这不算什么,可是毒瘾上头的时候,头皮那一阵一阵发麻的感觉顺着发根似乎能钻进脑袋里。四肢十指都像被琵琶弦勾穿一样,每根神经都在渴求着药物的解救。所谓上瘾,令人发指。章修鸣轻轻拍着床沿:“现在放眼全上海滩,恐怕也只有我这里还有一点点毒品。”许杭下巴轻微抬了抬:“所以,这就是你的底牌,你以为我会因为这个而回来找你。”“事实上,你确实回来找我了,不是么?”许杭往前走了两步,微微低下身子:“回来找你,是想亲眼看看你的下场,你莫要自作多情。”“呵呵…许杭,你越是这么倔强,我就越是不能收手。你知道给你用的是什么药吗?”章修鸣的眼珠子从一边溜到另一边,“从前我给一个身强体健的马夫用过,不到一个月,他两只手只剩下三根半的指头,眼睛也瞎了一只,牙齿都被人拔光了,半人半鬼,家破人亡,因为啊,他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没能戒掉毒瘾呢。”就是因为万无一失,他才会这么去做。“为了我,你可真是费尽心思了。”“你是大夫,应该明白我不是在危言耸听咯?”许杭的手又开始不自觉地发抖了,他用力捏了捏,然后说:“是,你说的对,这毒瘾确实厉害,若要戒它,等于是拼命。”“所以,现在的我于你而言,才是真正的“救星”。”“我倒是有件事一直不明白,”许杭皱了皱眉,“你对我的执着,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思?不甘心还只是嫉妒段烨霖?”“就不能觉得我是喜欢你吗?”许杭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当然不是开心的笑,而是如听到了令人捧腹的笑话。章修鸣仿佛被人轻贱了:“你不信?”“如果你这种毁人的方式也算作喜欢,那这世上的真情实在太令人恶心了。”许杭眯了眯眼睛,像是想到什么,又说:“我不知道喜欢该如何去定义,至少我见过至纯的情意,章修鸣,那是你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的东西。”譬如段烨霖,段烨霖就不会这样去伤害他。这已经是很不客气的批评了,正中章修鸣的七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