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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梦。没事没事。”他对经纪人解释。“你梦见什么了?吓成这样。”经纪人好奇。“我梦见……”他梦见自己在签名,签着签着,经纪人把他拽到一边,跟他说,阮尘死了。他知道这是梦,可是他感觉自己的心脏突然就停跳了,紧接着他全身都冷了下去,仿佛没有血液了一样。他知道这是梦,梦里他买了阮尘最爱吃的点心最爱喝的饮料拿回去给阮尘,他想这样小吃货阮尘一定就会跑出来了,他不相信经纪人说的话。他看见大片大片的鲜血,从十五楼一直流到十四楼,他还是不相信经纪人说的话。他知道这是梦,梦里他在参加阮尘的葬礼,看到阮尘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就像他们拍自制剧那次,让他做了好几天噩梦的样子一样。他想去摸摸那张清秀瘦削的脸,想跟他说,哥哥错了,哥哥再也不吼你了,你起来吧,你跟哥哥走,你别吓我,哥哥以后还想跟你一起过新年。可他摸到了玻璃,然后stf又把他往旁边推,说楚阳你的眼泪不要掉到弟弟身上。他穿着不合身的西服,他好难受。他想换一套简单舒适的运动装,他和阮尘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们穿的都是随随便便的衣服,一定都不像个偶像。他说,我想醒过来,我知道这是梦,你们让我醒过来。但他没有醒过来。他梦到自己推开阮尘卧室的门,像往常经常做的那样,把他丢掉的钥匙放在他的床头。“最后一次帮你找回来了,别再丢了。”他总是跟阮尘说,这是最后一次帮他找东西。过几天阮尘又会跟他说,楚阳,我手机丢了。他只好去陪他找。他像往常一样,去后台,化妆,换衣服,整理头发。“阮尘呢?”圆阵之前他问,他没看见阮尘,一定又是躲在哪个小角落,咬自己的骨头吧。“他死了啊。”stf们和队友们,用平静的语气对他说,阮尘死了啊,你不记得了吗,不是你让他去死的吗?他站在原地愣住了,但是好像有人在他耳边笑了一声。是阮尘的笑。他好像看到阮尘好看的眉眼舒展开来,然后空气中充满了在阳光下晒过的被子的味道。但站在他面前的stf又提醒他一句,阮尘死了。你再也见不到他了,你听不到他的声音,看不到他的笑,也闻不到那种味道了。而且是你让他去死的。他想,我求你,求你让我醒过来吧,求你让我醒过来吧。“梦见……有人出了不好的事。”总算醒了过来,他舒了一口气说。“有人……”经纪人念叨了一遍。经纪人自己还没从阮尘经纪人的吼声中回过神来,心虚地把手机往怀里藏了藏。他刚刚问阮尘经纪人,要不要让楚阳回去看看,改签其他的航班也行。不知道是谁把手机抢了过去吼了一声,他还好意思回来,滚远远的。“楚阳啊。”一直以来被楚阳叫“傻白甜哥哥”的经纪人,这次沉稳得很,“你弟弟住院了。”“住院了?”楚阳重复。“嗯,身体不好,要住几天医院。”经纪人解释,“你别打电话了,他们很忙,顾不上接你电话。”忙音从楚阳的手机里传来。他点点头答应了经纪人,但自己忍不住又拨给李铮,但是还是无人接听。程檬的电话也没人接。“住院了。”他又嘀咕一遍。经纪人听出了楚阳的声音很慌,就像猜到了什么一样。车再开起来之后,楚阳安静极了,经纪人从车上挂着的镜子里看到他想要把腿缩起来又怕把座位踩脏,不怕累一样悬着,过了一会儿他开始用袖子擦眼泪,然后把脸埋在手里。经纪人没见过楚阳这种安安静静独自难过的样子,他本来有点怕楚阳,觉得自己带的艺人有他自己的想法,还跟他说,没有做艺人之前是爱打架的叛逆少年。“你是不是担心弟弟?”经纪人让司机再停一下车,坐到后座陪楚阳。楚阳捂着脸点头。经纪人拿了纸巾给他,拍他的背安慰他,没事儿,没事儿,差点就脱口而出一句抢救过来了。楚阳抬起头来接过纸巾,紧接着又把脸藏了下去。再醒过来的时候,阮尘看到一位妇人正轻轻摸他的背,“尘尘醒了。”她说,又摸他的额头和脸颊。“哥,我mama。”李铮在说。他看到弟弟们,和他们穿着的沾了大片大片血迹的白衬衫。程檬在捂着脸发抖。他才十七岁,你让他看到这种事。阮尘很自责。他说,檬檬别怕,檬檬哥哥没关系,檬檬你把手放下来看哥哥一眼。程檬把脸捂住,摇头不听他的话。“檬檬哥哥跟你拉勾,哥哥以后不做这种事了。”他说,总算哄着程檬把手放了下来。我为什么用这招?他想。我以后会成为一个骗小孩子的人吗,他想。然后程檬抓住他的衣袖,把脸埋在病床上。李铮倒是显得很平静,问他,要不要喝水?冷不冷?看他那周全的表情,他都有点怕他下一秒就要接替楚阳冲他吼。“我想睡觉。”他这样说。“睡吧。”李铮的mama还在轻轻抚摸他,“弟弟们都在,你们是一家人。”“你们会怕我吗?”灯光被关掉之后,他忍不住问。他感觉到把头埋在他被单上的程檬在死命摇头,说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李铮说,我求你,求你别再乱想了,我把你当自己亲哥哥。从认识你那一天,我就告诉自己,以后阮尘就是我的亲哥哥了。李铮的mama听了笑了。“那你是我亲儿子喽。”她说,“阿姨听说的你,总是对阿铮很好,是一个让阿铮很温暖的人。”很温暖,为什么又用了温暖这个词。这时候他听到自己的手机在响。李铮帮他挂掉了。然后李铮又挂掉了自己的,挂掉了程檬的。嘀咕了一句,混蛋还好意思打来。“大哥啊?”李铮的mama小声问,“为什么不接?”“懒得说他。”李铮说。☆、第三年的春夏(25)挺不值的,后来阮尘想。没死成,还被医生说,左手以后可能没有以前灵活。当时他想的是,我想让什么人后悔。等到他醒转过来,看到弟弟们的白衬衣上沾着他的血,他就很怕让他们后悔,很怕让他们害怕。他以为这是一件不会让别人为他害怕的事,他才会这么做的。就好像是痛哭了一场一样,他好像借着这次机会,让那些郁结在心里的情绪跟鲜血一起流了出去。不过很危险就是了。如果总是有危险的念头的话,好像就会逐渐失去对生命的敬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