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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下山。你为什么不让我下山?”陆僭犹豫了一下,说:“下山一趟,少则三月,多则半年。可是,再过一月,就是你的生辰。”司空斛一愣,把手松开,愣愣看着师父。他的生辰是八月十六,每年都是和师父一起过。陆僭面容上十分平静,十七年如一日的平静。但司空斛突然想到——听毓飞提起过,八月十五,就是蒙青童的忌辰。蒙青童的忌辰和他的生辰凑得那么近,师父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从前他的生辰,大概是他傻高兴,师父装高兴。今后他的生辰,必定是他不高兴,师父依旧装高兴。想到师父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给他剥葡萄皮,剔柚子籽,司空斛就心里一阵翻搅。师父可以把他当小孩子,可是他已经十七了。再让师父压着难过只能笑,那才是不应该。司空斛心里泛了会酸水,终于把心一横,再次抱住陆僭的那把窄腰,脸在腰里蹭了蹭,哼哼唧唧说:“我想下山嘛!球球阿太他们都去了,毓飞也要去了,到时候他们一回来,就是我最乡巴佬,成天只知道做饭——”话音未落,陆僭手指一屈,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爆栗,“谁说你只会做饭?”司空斛被弹得一愣,“啊?”陆僭面色冰冷,微有怒色,挟着无上威严,“你这么年轻,又聪明,又俊秀,又讨人喜欢……——谁说你只会做饭?谁说的?”司空斛讪讪指指天外,“大家都这么说啊……”陆僭把他的胳膊一提,抬腿就往外走。司空斛说:“干干干干嘛啊师父?没事啊我知道我可有本事啦别人说什么我压根不生气,干嘛啊去哪啊师父?”陆僭头也不回,“给你收拾行李,把法宝都带上,明天你就下山!”作者有话要说:师父大好人第16章点石辰光千转,转眼拉开山河千万里。司空斛和毓飞、阿太、球球在集市里边啃烤鸡腿边晃悠,球球说:“哎呀,司空,这个鸡腿不如你烤的好吃。”司空斛说:“我什么时候烤过鸡腿?我从来没有烤过鸡腿。”球球说:“什么?烤鸡腿这么好吃你为什么不烤鸡腿?!”司空斛说:“我师父不爱吃。上火。”阿太望天,“三句话不离师父,你干脆把你师父背起来下山算了。”司空斛不答,低下头去。球球拿胳膊肘怼阿太,“司空最近都不提他师父了,一提就是这种表情。怎么了,跟师父吵架了?”司空斛摇摇头。倒也不是吵架,只是没跟师父分开过这么久。何况分开的原因又有点赌气有点苦涩,一提起来就不高兴。阿太说:“也就是你们丹青崖,这也行?放在随便一座山头,别说跟师父吵架,就是跟师兄顶句嘴都要挨打受罚。你们丹青崖福利好,说出去倍儿有面儿,不用辟谷还能跟师父吵架,等回去你替我问问你师父还收不收弟子——”司空斛怒发冲冠,就差把鸡腿怼他脸上,“不收!”球球说:“你可别瞎说了吧,丹青崖弟子那是好当的吗?得守山守到死,哪是人干的活儿?”司空斛嘴巴一瘪,想到师父这个天坑的职业,又心酸起来。毓飞扯开话题,“好了好了,不要提他师父欺负他了。昨天说咱们是去哪儿和师兄们会合来着?”球球和阿太一人一边拉住一个小姑娘,“你们城里最贵最好吃的酒楼是哪间?”小姑娘说:“……鼎、鼎福记?”球球和阿太放开小姑娘,“谢谢啊!”转回头对毓飞说:“鼎福记。”毓飞扶额。蜀山弟子们在山上看着人模人样,一下山都是酒楼恶鬼,银子花得飞快,比如他们这一帮人就全靠司空斛的法宝“点石盅”,把石头点成碎银子。司空斛察觉到目光,“怎么了?没钱了?”毓飞点头。司空斛往河边走,“捡石头去。”陆僭给他的法宝塞满一只包袱,沉甸甸勒得他生生变矮三寸,但看来看去只有“点石盅”这一样会用。一条窄河横贯城中,烟波画船往来熙攘,河道两岸也是摆满了吃食小摊,热热闹闹叫卖着。司空斛看也不看,径直蹲下,捡起几块石头,揣进袖子。身后有一把老声说:“四位少侠,测个字吧!我收钱可公道了!”这一路走过来,他们也没少见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才不会上当。司空斛低头捡石头,和毓飞球球阿太异口同声道:“没钱。”那人说:“怎么没钱,不是马上就有了吗?”司空斛和毓飞球球阿太蹭地转回头去,四个人蹲在地上看那个江湖骗子。看着就是普通的江湖骗子,一挂幡上写着个歪七扭八的“算”字,摇头晃脑地摸着花白胡子。骗子说:“怎么,少侠,我说错了?你手里那个难道不是蜀山金简玉札二人当年下山时亲自炼的点石盅?”“金简玉札二人”六个字落地,成功让司空斛顿了一会,问:“算什么?”骗子说:“前世冤孽,今生姻缘,来世天命,通通不算。算只算你这个人,今生冤孽,今生姻缘,今生天命,今生何方归去。”这话说得邪乎,他的语调也是飘来飘去,很是吓人。再加上天色微暗,一道乌云挡住日光只剩金边一条,情形顿生诡异。骗子摆出炭笔白纸,示意他写一个字。司空斛蹲下身,刚伸出手,手腕就被骗子一把握住,拉向近旁。疯子一样的眼睛抵在咫尺,司空斛并不惊慌,任由他看。从浓眉到深黑眼瞳,从分明鼻梁到淡红嘴唇,又到棱角柔和的下颌。骗子看了半晌,突然说:“少侠,你这个人,天真有邪。”后两个字就像两块巨石,咣咣砸在了司空斛的心口上。魔气是邪,无所谓;前生是邪,可以忘;但对师父的邪念呢?不可以做,不可以说,不可以念,甚至不可以看。偏偏梦了一次又一次,梦里的师父和醒来后看见的师父,明明是同一个人。球球和阿太好奇地凑过来,“有什么邪?”司空斛红着脸站起来,拍拍短袍下摆,怒气冲冲道:“哪里天真!?”他这一副要打人的样子,吓得毓飞一把拉起司空斛,“算什么命?不算命。司空,我们蜀山弟子都严禁算命,命这个东西,越算越薄,影响修仙。走,我们去吃饭。”司空斛没抬眼,把几块石头往腰带里一塞,跟着毓飞走了。那骗子手里一把破蒲扇早已扇不动风,抻直四肢打了个大呵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