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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没有注意到,这个院子竟还是当年的模样。只是,已经物是人非了。依稀中他似乎看见有人在梧桐树下轻轻浅浅地唤一声:“铭儿。”再抬眸间,就好似穿越了几千年的岁月,再回到院子中,有人远远地来到他面前,唱一出精彩的戏曲,拾一枚翠绿的玉镯。李舜铭第二次回头,直径走回屋门前对棠前燕说:“我会报答的。”堂前燕讶异抬眸,见屋外的人逆着光,冲他笑得灿烂如千阳,对他说一句:“你等我。”说罢,也不等堂前燕搭话,李舜铭便转身快步走出了院子。刘妈揣揣不安地看了看天色,想着少爷怎么还不回,然后便听见一声轻唤:“刘妈。”刘妈回过头,便看见自家少爷从公馆大门走了进来,忙去迎他:“少爷您怎么才回来,老爷在屋里等了好久了。”“嘘,刘妈你小声点,”李舜铭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我去换件衣服,就麻烦你和我爹说一声我回了。”已有些老眼昏花的张妈才注意他的打扮,哎哎地连叹几声,刚想说他几句,转到嘴边却变成了:“少爷您……您吃过饭了吗?”“吃过啦。”李舜铭帮她顺顺气,安抚几句,轻手轻脚地溜回了屋中。他刚换上棉袍,看门老张便过来唤他去正堂。“老爷正等着呢,少爷快随我去吧。”老张说。李舜铭答应一声,随着他穿过西厢房,到了北面的正堂。院外近西的阳试图流入正堂中,却无奈被屋檐遮挡,光影被利落地切成了平整的两半,屋中一半明亮,一般昏暗。李绍衡便坐在昏暗的那一半中,他有着一副与李舜铭相似的面容,却较之更孔武有力,被揉碎了的光阴用沧桑染白了他的鬓角,揉皱了他的眼角。“你过来,”李绍衡唤一声,持一支钢笔放入李舜铭手中:“看看喜欢吗?”手中的钢笔黑身金边,刻着繁复的德文,初观便觉价值不菲,李舜铭惊喜地说:“喜欢。”李绍衡点头,又问了钱是否够花,可需要添置衣物等等琐事。但只字也不问李舜铭去了哪里。因为李绍衡觉得没有必要,他对李舜铭的宠爱几乎是没有底线的,他试着满足李舜铭所有要求,甚至不在乎非议再不娶妻纳妾。在商界叱咤风云的李绍衡努力创造着一个足够殷实富庶的环境,许李舜铭一生无忧的承诺。但李舜铭却始终要求有度,并没有成为一方恶少,这大约和他年幼时陪伴他的那个女子始终知书达礼,温润儒雅有关。又或者和李绍衡没有恶习且颇有大家之范有关。方又聊了几句,李绍衡说:“刚才你的大伯托人捎来消息,说过几日舜钰便要行成年礼,邀你去他公馆做客,你去不去?”“去的。”李舜铭答道。李绍衡点点头,这回答也算在意料之中:“我会吩咐人帮你筹备贺礼。”“爹您去吗?”李舜铭问。李绍衡笃定地摇摇头,这反应也在李舜铭的意料之中。大伯虽然对他疼爱有加,但和自家老爹之间似乎有什么难以化解的隔阂。大伯常斥李绍衡不孝,提及便脸色愠怒;而自家老爹多也是抱之冷眼骂之迂腐。两人从无来往,甚至拒绝在同一场合出现。这么多年,李舜铭也见怪不怪了。第4章拟于戏帖李舜铭伸着两条笔直修长的腿坐在自家的马车上,忽听见一声叫卖吆喝声,便掀了帘:“老张,老张,停一下车。”老张停住马问:“少爷怎了?不快点赶路,该过了时辰了。““我买个东西,很快的。”李舜铭说着跳下车,直径来到一个卖泥人摊上。泥人摊摆着神态各异的人物,皆是栩栩如生,李舜铭挑了一个肩负花锄的林黛玉泥人,付了钱又回到马车上。老张牵着马又走了许久,拐进了一条清静的街道,最后在一所富丽而宽阔的公馆门前停了下来。这所公馆门前立着两只沉默而威严的石狮,屋檐下挂着一对大的红纸灯笼,较之其他小公馆,门前台阶下还多一对长方形大石缸,门墙上挂着木制对联,古朴凝重。有人上前来迎,李舜铭吩咐他们卸下礼品,自己轻车熟路地进了公馆。外院有不少人在忙碌,显得有些嘈杂,李舜铭踏进二院才觉得安静些,向西厢房的方向走了几步,便听到了一个清脆如铃的声音:“舜铭哥哥,好久不见。”李舜铭回头,看见李舜钰从不远处向他小跑过来,她裹着小脚,走路并不稳,跨下台阶时尤其踉跄。李舜铭连忙去迎她,抱着她在凌空旋了好几圈方才放下,李舜钰“咯咯”地笑,十分开心的样子。李舜铭摸摸她的头,说道:“明儿就成年啦。”李舜钰问:“你要送我什么?”“绫罗绸缎,金玉珠宝。够不够?”李舜铭说。舜钰盯着他,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李舜铭勾唇笑,从兜里掏出方才买的泥人。李舜钰十分惊喜,连忙接过,细细端详一番,露出欢喜的笑容。李舜铭爱怜地帮她理了理头发,说:“我去见一下伯父,待会再陪你玩。”舜钰捧着泥人,乖巧地点了点头,又替李舜铭唤了女佣玉凤带路。李舜铭跟着玉凤穿过重重走廊,便见到了自家伯父李绍衍。李绍衍高高在上地坐在厢房正北面,他依然固执地留着那根前朝标志性的辫子,也依然在为人处世方面固执地遵循着儒学道义。坐在他旁边的是二房周氏,坐在西面的是三房连氏。李绍衍的正房已逝世多年,甚至没有为他留下子嗣,而周氏膝下有一子一女,分别是舜钲和舜铃,连氏膝下只有一女便是舜钰。其中舜钲年龄最大,已娶妻生子,如今就是住在李家公馆;舜铃次之,已经出嫁;舜钰最小,刚近成年。这样的人丁并不兴旺,所以李绍衍对李舜铭也就格外喜爱,视若己出。“舜铭来了。”李绍衍看见李舜铭后露出了一个笑,亲自起身将李舜铭领到自己旁边就坐。过久未见,李绍衍嘘寒问暖便格外上心,礼宴筹备一事都暂时搁了不说。恰巧有人递了戏帖进来问要点哪几出戏。李绍衍随手便将戏帖递给李舜铭让他先点,李舜铭摊开戏帖,意外见到了熟悉的名字。那红底黑隶,以金粉勾勒的戏帖上分明写了“棠前燕”三字。赵玉华拿着返回的戏帖有些不可思议,起身向化妆间走去,一撩帘子,唤道:“前燕。”棠前燕正在化妆,对镜擦拭着油彩,并未回头:“怎么?”赵玉华问:“你是不是和李家的人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