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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林在他一拍之下抬起眼来。鬼哥儿望着他,呵斥的话一股脑吞回肚中。第二十七章舌头转了一圈,他喃喃地说:“那……可用给尊主缚上降魔锁。”当年老魔尊出手杀了好几人,天掷无奈之下亲自祭出降魔锁将他绑缚,才使众人免遭他毒手。醒林摇头:“绑缚起来……太遭罪了,我在这里,若有意外,我会拦住他。”以他的修为如何拦下魔尊?但这样大言不惭的话,鬼哥儿全然不觉有异,醒林不许给天掷缚降魔锁,他甚至心底有几分暗暗的欣喜。他心下愉悦了,眉头也舒展起来,从桌上顺走一个香蕉,狠狠地道:“那你老实守在此处,否则有你好果子吃!哼!”他大步走了出去,出了大殿与后厅交接处的侧门,手下人早候在门口,尊主走火入魔的事在玉房宫内自然瞒不住,他们上来七嘴八舌的询问,鬼哥儿都打了回去,最后有一人拿出一条从大殿处拆来的,原本绑缚醒林的绳索,问道:“鬼哥儿,怎留那仙门的jian细独自在屋中,若他对尊主不利怎么办,若他趁机逃跑怎么办,还是将他绑住吧!”鬼哥儿看了那绳索一眼,如自己小臂一般粗,他将手中的香蕉皮拨开,缓缓送进嘴里,含糊着说:“算了吧,他……应不会……”略一思索,又道:“我会看着他。”他嘴上不停,忽而瞪大眼,看着手里半个黄澄澄的香蕉:“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样好吃!”后厅里,鬼哥儿走后,醒林并未起身,并未移至榻前,他双手交叉撑着下颌,独自在圈椅中枯坐了不知多久,久到他站起后,双腿都麻了,他望着远处的高榻,继而转开目光,漫步走到窗前,浅黄色的月牙隐落,云彩泛红,远处一轮红日从山后逐渐升起。他望着那轮红日从山脚爬到山坡,从山坡爬到山腰,清晨薄雾不散,曦光穿透纸窗,落在他的双眸中。他转开目光,高榻上的人仍在安睡。他缓步走向前,那人的呼吸沉静有序,双眉间光滑平整,不皱眉,不梦呓,连翻身也无,安安稳稳的侧身蜷缩在薄被中,留下眉目清晰的侧脸,泛着莹润的微光,那样年轻。有生之年,他二人竟还能安然相对。这一夜,有无数人在他脑海中大声吵闹说话。有年轻弟子招朋引伴,喊着:“胡师兄回来了!”无数纷沓的脚步声,一撮又一撮崇拜他的弟子偷藏在大殿外,只为偷看胡师兄一眼。胡争如与甘棣华等人前呼后拥的从大殿出去,一路低声细语谈论着如何对付魔窟……大殿中业火与寒煞之气同时迸发,红云教的朱若殷指着杀红了眼的男人,高声喝道:“我们就是死,也不许你再为祸人间!”德高望重的龟蒙真人祭出天地鼎,严声道:“为仙门而死,不冤!与魔尊同归于尽,不冤!还世间清乐太平,不冤!”气贯云霄,振聋发聩。父亲临走前,对他无声的说。“想办法杀了他”“再次”醒林盯着沉睡的人,手从衣袖中抬起,缓缓地,缓缓地。手指划过天掷莹润的侧脸。指尖触碰到的肌肤微凉,这是他许多年来,只能看,不能碰的所在。手指轻碰的脸上,一双明目渐渐睁开。天掷醒了。他揉着双眼,迷蒙的望着眼前离他极近的人,还有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指。醒林立刻直起身,淡淡地问:“尊主醒了,身上可还有什么不适?”天掷坐了起来,摇摇头,轻点自己身下铺的褥子,小声说:“这是何处,床这样软。”醒林望着他不知事的面庞,停了一刻,垂下目光,却落到轻点着红色锦被的一双白皙的手上。他道:“世间床铺都是如此。”天掷双目中仍半是猩红,他脑中混沌,顺从的点点头,揭开被子,裸着双脚下了床。暮春时节,屋内的青砖地面上一片冰凉。醒林无声的跟在他身后。屋内数道纱幔此时悉数收起,薄透轻软的纱罗聚拢一处,如一朵轻云,天掷低头从幔下经过,回头看了一眼。此处后厅常做玉房宫掌门待客之所,装饰的不算华丽然也极讲究,玉如意,金铸麒麟等摆件错落的镶嵌在墙里,窗纸洁白,红色檀木的桌椅杌子在不起眼的角落雕刻着古朴的纹路。每一张圈椅旁设着一张小桌,每张小桌上摆放着数种水果,有的是黄澄澄的香蕉,有的是绿莹莹的蕃瓜,有的是褐色带毛的猕猴桃,有的是形容古怪的佛手。望着这些,天掷眉毛轻轻皱起,似是陷入深思。屋内榻后拐角处有一张高桌上,设着一张小小的铜镜,天掷手指扫过铜镜,从桌前走过,他回身坐在榻上,终于收起双脚,在高榻下轻轻摇晃。收起惊世修为的魔尊,与最普通的年轻人无甚不同,且意外的天真乖顺,话也多了起来。他问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青年,目光清澈如水,“我平日……与你很亲近吧。”醒林一怔,慢慢道:“为何忽然如此问。”天掷道:“我也不知,但……我很愿意听你的话。”醒林的长睫毛投下一片深深的阴影,他闭上双唇。天掷歪头,从下往上瞧着他的模样,“你叫什么名字,我竟记不起来。”醒林慢慢走到高桌上,提着茶壶斟了半杯茶,“不记得是好事。”他弯下腰,把半杯茶放在高榻旁的小几上。天掷脑子混沌,被他一带,忘了自己的问题,追问道:“为何?”醒林一顿,他还弯着腰身,侧过脸,与天掷不过一臂不到之距。长长的双目对上清澈的眼。醒林垂下目光,他道:“因为,你清醒之后,便不想记得。”天掷轻轻拧着眉,目光追着醒林。醒林直起身,退到一旁,淡淡地说:“多用功打坐,把气理顺了,脉络一通畅,你便能早些明白过来。”他转身走下台阶,犹豫了一刻,回身脱下自己的脏了的外罩衫,翻出里面干净不染尘土的一面,团成一团,单膝跪在天掷身前,左手扶起他的左脚脚踝,右手用罩衫包住他的脚,轻轻擦拭脚底,又依样包住右脚,将方才双脚在地上踩的尘土都擦干净。醒林顶着身上人的目光站了起来,拿着成团的外罩走了。太阳从山腰爬到山顶,从山顶落入另一边,红云包裹山脉,暮色四合。鬼哥儿从侧门进去,缩在后厅门后偷偷往里瞧。醒林依然坐在最远处的圈椅中,连姿势也未变,天掷坐在榻上,似是在调息理气。鬼哥儿伸着脖子往里探,醒林侧目瞧见他,轻轻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