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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娇脆的嗓音已哑得不像话,这使贺征忍不住轻瞪了她一眼。官军们见主帅被开刃利剑挟持,一时无措又茫然,面面相觑。好半晌,才有人惊惧大喝:“放肆!这位是朔南王府六公子!你们岂能……”贺征愣了愣,手中力道却并未减轻。竟是朔南王妃心尖尖儿上的六公子赵旻?汾阳郡主赵絮的亲弟弟?就这么个杂碎玩意儿?沐青霜不屑地“啧”了一声,将剑尖抵得更近,若无其事地左顾右盼。“山间夜里就是风大。方才谁说话了吗?”贺征没好气地配合她睁眼说瞎话:“没人说话。打斗动静大,惊了飞鸟而已。”那黑袍小公子被勒得面色涨红,呼吸艰难,微微摆了摆手。官军见状,陆续扔下武器。沐青霜想了想,似乎不太解气,又从对方的白布袋中抢过一颗芥子汁水球,狠狠砸在赵旻脸上。贺征咬牙低恼:“还玩儿?!”沐青霜心虚地撇开头,哑音小小的,“好啦,走了走了。”糟了,征哥火气大,今晚别想睡了。沐青霜站在房檐阴影里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晌,终于从他持续发红的耳朵尖儿上瞧出些许端倪。沐家祖宅所在的循化是利州地界上民风最野的,青年男女于情情爱爱之事上向来热烈直白,有些在中原绝不能为外人道的床帏诨话,循化人都敢当众讲来调笑。民风如此,便是沐青霜这般大户出身的小姑娘,有时也少不得会在人说诨话时听到那么几耳朵。因此她虽于男女之事上半懂不懂,偏又坏在稍稍知道那么点儿。她杏眸弯弯,轻咬着下唇将双手负于身后,溜溜达达走到贺征身旁,憋笑的俏脸泛着红晕。她略倾身,从他侧畔探过头去,仰脸觑着一脸别扭冷漠的少年,坏笑挑衅:“征哥,天干物燥哦?”贺征抬掌虚虚盖住她的笑眼,恶声恶气的凶道:“闭嘴。”“我大哥说,少年郎有时会突然想到些污七八糟的事,这很寻常,自己没法克制的,”被捂住眼睛的沐青霜唇角翘起,语气却一本正经,“你刚瞎想些什么污七八糟的呢?征哥?”她自来就有点招猫逗狗的小混球性子,在不相熟的人面前还知道敛着些,在自己人面前惯是没遮拦的。这会儿无意间勘破贺征的狼狈心事,虽她两颊也是烧得赧红,却还不依不饶要去闹他。被她的挑衅笑闹惹得恼羞成怒,贺征索性展臂将她捞到身前,作势勒住她的脖子,凶巴巴沉声:“你还闹?!”沐青霜的头顶堪堪到他鼻尖位置,此刻背靠在他身前,立觉有灼灼气息熨烫着自己的天灵盖。随着他这句欲盖弥彰的无用威胁,有guntang热息拂过她的耳廓,没来由地让她周身一颤。那股独属于少年郎的气息炙烈阳刚,霸蛮强横,自上而下迅速将姑娘家绵甜和软的馨香盖过。一时间,沐青霜周身被这不属于自己的气息包裹,终于有了点“危险将近”的警醒。“不闹了,”她悄悄绷直了脊背,尽力抿住唇角张狂挑事的笑意,红着脸摇头认怂,“真、真不闹了。”贺征这才松开她,板着赭红俊脸:“夏季长休可还没到,大小姐这就放弃做人了?”这话多少有点置气,话一出口他就后悔,赶忙抿紧薄唇偷偷狠咬自己的舌头。果然,沐青霜回身就是一拳,无比火大地捶在他身上:“让着我一回你能死啊?你就笑笑当我之前什么都没说过不行啊?”她虽身量纤纤,但架不住天生力气大,看她平日能轻易一手压制纪君正那样的同龄少年就知厉害。小时她没分寸,为这天生的古怪大力没少捅娄子,闹起脾气来更是家都能拆了,没有三五个大人联手根本摁不住她。沐家上下对她这天赋异禀哭笑不得,在她母亲因病过世后,兄长沐青演便接过引导之责,带着她练功时极注重斧正她发力的分寸,还常常耳提面命,叫她万不要忘了自己与旁人的这点不同,就怕她无意间出手伤人。好在她也将家人的担忧记在心上,就算与伙伴们玩笑打闹到最最得意忘形时,顶天了也只会出到五分力。到赫山讲武堂这两年来,每逢需与人对战的课程,她都敷衍着得过且过,毫不介意在师长、同窗眼里落下个资质平庸的印象,只以不当真伤人、不引人侧目为重。此刻被贺征的话噎得下不来台,她一拳抡过去就是五六分的力道,饶是贺征身强体健,也不免被砸得朝后小退半步。“呃……”沐青霜见状醒过神来,尴尬僵笑着变拳为掌,小小心心在他襟前拍揉,口中直嘀咕,“你这苦rou计可真不江湖,又没谁不让你躲。”旁人不知她天生怪力,贺征却是见识过的。当年为了拦着不让沐武岱将他赶出沐家,小小姑娘疯起来,两个小拳头抡得跟锤儿似的,活生生将沐家两个大丫鬟揍得连退数步才站稳。虽说那俩丫鬟没有习武的根底,对自家大小姐肯定也是让着的,可那年沐青霜毕竟还不到七岁,俩丫鬟却都是十五六的年纪,身量高出沐青霜将近半截,全然是大人模样。就那么小小一只的娇娇姑娘,拳头一挥能挡开两个大人,场面多少有些叫人吃惊。当时小贺征在跟前都看傻了,愣得跟个木桩子似的在院里杵了半晌。贺征淡垂长睫掩去眸底轻笑,轻轻拂开她在自己襟前拍拍揉揉的忙碌小手:“有事说事。光天化日的,别趁机占便宜。”他鼻血可才刚止住,她再这么不知死活的动手动脚,怕是要出大乱子。沐青霜觑着眼打量他,见他泛红俊脸上并无吃痛之色,这才放下心来。“谁要占你便宜,”她想起自己的来意,讪讪收回手背在身后,低垂脑袋盯着自己的鞋尖,“来跟你商量个事。”夏日衫薄,又因是低头的姿势,小姑娘纤长美好的脖颈就小小露出一截,在明亮热烫的盛夏晴光里白得极其招摇。贺征喉间紧了紧,挪开目光:“嗯。”“若考选时……”沐青霜吞吞吐吐,不敢抬头看他,“你别答应跟汾阳郡主走,好不好?我知道这要求有点过分,可我就是不想放你走。”贺征愣了。他原以为,这姑娘今日拼着面子不要了主动来找自己,是为让他在考选中对她的伙伴们手下留情。却没料到,竟是为他而来。不为旁的人与事,只为他而来。甜蜜与酸楚交杂的古怪滋味瞬充盈了他的胸臆,整颗心立刻没骨气地开始撒欢乱蹦起来。他垂在身侧的修长食指轻颤,最终慢慢抬起长臂,徐缓却用力的将她圈进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