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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风寒悻悻然别开眼睛,却又听见这个美公子说:“明察先生,你也吃。”东风寒抬头看了看景帝,景帝没有什么表情地说:“明察先生也来尝尝,天一谷是个风水宝地,我这阴气重的宫里出的东西也许比不得,但这好歹也是承欢的一片心意。”景帝的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既然是心意,那东风寒就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了。他上前来拿起一块儿雪梨,正要放进嘴里,就和景帝四目对上了。摸不准这位心里是怎么想的,他于是只好露出一个讨好的笑,示了个弱。这个时候,景帝突然低低地说了一句:“拜托了。”东风寒心里一惊,再看向一旁的美公子时,眼皮儿不受控制地一跳。这儿子和老子,到底还是一路货色啊……夜里,东风寒在房间里点起安神香,看了看躺在床上正在熟睡中的美公子,又看了看一旁的景帝,说:“皇上,我觉得您还是出去等为好。”“无妨,我就在这儿,看看他。”东风寒暗自腹诽,您倒是无妨,可我就有妨了。要是待会儿让您看到我怎么“非礼”这个小美人儿,我这脑袋还要不要了?他见景帝真是丝毫没有要回避的意思,只好说:“皇上,那现在……就请您帮我把这位公子的衣服解开。”景帝向他投来一个不可言说的眼神,东风寒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好在这位皇帝还算配合,走到床边解开了美公子的衣服,又小心地把被子拉到腰部,只让他露出一个上半身。东风寒深吸一口气,又呼了出来,然后从针包里取出了一根两指长的银针,在景帝的注视下,从床上人心口的地方扎了下去,李承欢顿时痛苦地哼哼了一声,然而并没有醒来。银针以可见的速度变黑,等黑色快要爬满整根银针时,东风寒迅速把银针抽出来,扔进了一旁早已准备好的热水盆中。就见银针上的黑色一点点晕染到水里,如果看得足够仔细的话,就会发现,那些黑色其实是一根根细如发丝的蠕动的蛊虫。景帝的视线从水盆里收回来,眉峰聚起,伸出手抚平了李承欢皱起的眉头。东风寒在另一个热水盆里洗了手,不等景帝问,就主动说:“巫蛊之术原本不分好坏,一切只与施蛊者的意愿有关。这位公子所中的蛊名为‘失心蛊’,一般的失心蛊会让受蛊者对施蛊者言听计从,毫无戒心,这曾是蜀国巫师用来豢养忠心的死奴的一种绝好的蛊术。不过失心蛊对施蛊者要求极高,若是施蛊者功力不足,蛊虫就很容易不受控制,从而慢慢侵蚀受蛊者的身体,直至身体的主人死亡,蛊虫才会跟着死去。”东风寒顿了一顿,说:“而公子所中的这种失心蛊,与一般的失心蛊有所不同,它更会让受蛊者从伤心、痛心,到失心,最后死心——也就差不多是一命呜呼了。这便是施蛊者心术不正所致的了。”“伤心,痛心,失心,死心——”“皇上您中这蛊的时候,还是个孩子,若非先生出手相救,也许——就连‘痛心’这一关都熬不过。”东风寒说,潜台词便是——所以啊,您可要念着先生的这份恩情,自然,我这回帮的这个忙,也算有功不是?景帝问:“照你这么说,蛊虫认主,可孤并不是施蛊者……”李承欢又为什么会对自己言听计从呢?东风寒笑了一笑,说:“蛊虫这东西啊,还认血脉。”既然施蛊者是你老子夏威武皇帝,那这美公子这么顺从你,也就不奇怪了。景帝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踱了两步。东风寒一边慢悠悠地擦手,一边想着应对这位皇帝的说辞。“既然父皇只是想留一个人在身边,又怎么会下这种会要人命的蛊呢?人心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这话你实在不应该来问我啊,你应该去先帝陵墓,亲口问问你父皇。东风寒这么暗想着,说:“皇上,皇家旧事,明察实在不敢多加置评。我只能说,如果受蛊者本身就是一个强大的巫师,一旦巫师摆脱蛊虫控制,那么这个蛊的施蛊者,就不只一个了。皇上聪慧过人,定然能明白这话的意思。不过明察还是想说,世事皆虚妄——当舍则舍,当断则断,当不问则不问,当不求则不求,是为大智也——”第二天,李承欢在东宫的寝殿里醒来,对于中蛊之后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萧和病好了以后,就回了东宫,看到自家先生已经回来了,就赶紧扑了上去。自从李承欢来了东宫以后,萧和的性子就越来越活泼了,也越来越黏他了。“先生,你回来了。”李承欢愣了一愣,就听见萧和继续说,“父皇说你出宫去了,等和儿病好了,你也就回来了。父皇果然没有骗我。”出宫?李承欢脑子有点儿懵,等听到萧和后面一句话,瞬时就紧张起来,拉着萧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看:“和儿生病了?什么病?吃了药没?”“已经好了,先生,只是风寒而已。要不是因为那个讨厌的刘霖,和儿也不会受凉。好在他已经被小皇叔带回去了,和儿也不用躲他了。”东宫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与冷清,而东宫之外的整个大夏皇宫,还在因为泮丘园女尸一事而惊惶不安。李承欢在他给和儿写的起居注上留了几张空白的纸,以纪念莫名其妙丢失了的几个日子——或许他只是大病了一场,忘了许多事情。这之后一天,景帝来了趟东宫,问了问李承欢的“病情”。“你找和儿那一夜,身子受了凉,大病了一场。孤怕和儿担心,就把他送到贵妃那儿去暂住了些时日,只跟他说你有急事儿出宫了。怎么样?现在身体可还有不适?”李承欢说:“谢皇上关心,臣的身体已无不妥,只是……生病的那几日发生的事情,都记不太清了。因病而不能照顾和儿,反而险些让他为我担心,实在是臣的失职。”“太傅不必自责,”景帝说,“对和儿的教导,以后还得劳烦太傅多费心了。”十月打头儿的一天,李承欢离开皇宫回了趟京城东城区的小院儿,周元谨特地挑在这个时候来见他。两人在宫中见面多有不便,在自己家里,便可以畅所欲言了。周元谨问了很多关于小皇子的事儿,李承欢自然知无不言,在他口中,萧和俨然就是一个聪敏好学的学生。李承欢笑他:“你自己不肯当他的老师,现在反而关心起他来了。当初你若是答应了,得省多少事儿!”周元谨摇头轻笑:“并不是我不愿意,是皇上压根儿就不会让我做皇子的老师。不止是我,身在朝堂之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这个资格。”李承欢略想了想,也就明白了。什么样的老师教出什么样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