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耷拉着,有些却还是顽强地刺着,和他那严肃的神情、黑色的如同参加葬礼一般的一副形成鲜明的对比。最后他只说了“对不起”和“谢谢”,咕噜咕噜地低语,好像深巷里谁的梦呓。杜若把车停在场馆外,打开广播,侧耳倾听着现场直播。在她的眼前,浮现出最初在livehouse里五个大魔王放荡不羁的演出,为了共同的梦想租住的那老旧的屋子,各自努力的打工,留着夸张的长发在街上溜达时那滑稽的画面,面对杂志的诋毁、嘲笑时那血气方刚的模样,初上电视的青涩,第一次领奖时那浓妆、皮衣和竖起来的头发……要是真正追溯到Rubus的雏形,那是1984年的春天,十几岁的林约和泰斯凑到了一起。广播里林约颤抖的声音却在说:“解散的原因,就是单纯有人不想做了。我们是完全尊重个人意愿……我们也曾考虑另觅他人,但这是行不通的……我们约定,等到某一天我们还想再在一起,我们就会再回来。”是的,他们承诺粉丝,2000年后重振旗鼓,Rubus将会全面回归。但是,1998年5月7日,来自唐景人的噩耗彻底断了所有人的念想。自由飞翔的唐景人不在了,Rubus还算什么Rubus呢?杜若脑袋里嗡嗡响着,整个人软摊在驾驶座上。她不知招待会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只见唐景人被记者簇拥着出来,他一路小跑,终于是跳上了杜若的红色尼桑。记者们很有素养地停住了脚步,杜若也就不急着逃走。她先观察了一下他的神色,这明显是一个找不着焦点的,极度低落的人儿呵。虽然外人看不出端倪,不动声色之下无疑是伤筋动骨。杜若深深吸了口气,郑重其事地说,谢谢你,能让我参与这么……要命的时刻。以他的性格,总是宁愿一个人担着的。他把拇指咬在嘴里,整个人窝进副驾驶座里。杜若利落地把车子开走,迅速地朝城市的外围开去。正值下班高峰期,路上堵得水泄不通。杜若以为他们能在日落时分能到江边看晚霞,事实上,当霞光满天时,他们还在路上堵着。直到华灯初上,他们还困在城市的心脏部位。杜若前一晚整夜地失了眠,此刻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新闻播报完毕后,七点钟的娱乐八卦类节目,主持人正肆无忌惮地调侃着Rubus宣布解散一事。还把辞退康倪的陈年旧事搬出来戏说,甚至丑化。他们把含沙射影地嘲笑新来的贝斯手只是个“打工的”,也讽刺下手吉他帕克到处“打工”,凡事置身事外,没有一些担待,还批评唐景人逃避现实,不懂得当润滑剂,就算不是泰斯这会儿请辞,Rubus散伙也是迟早的事。他们把Rubus称为最纯洁的乐队,绯闻少,所谓的□□,都只不过是年轻气盛。作为前辈,他们很喜欢关照和提拔后背,常常对摇滚界产生积极的影响。他们的音乐既有一泻千里之快,又有含蓄忧伤之美,是乐坛的瑰宝。他们欲扬先抑地完成了长达一个小时的调侃,杜若终于把车开到了江边。堤坝修得很完美,当年她和林约在这儿耍的时候,这里还是石子路,杂草丛生呢。杜若把车停在观景台边上,耗尽了所有力气般瘫坐下来。“那段时间我和林约感情真好,我们能在这里坐一夜,连续坐好几夜。”杜若说。“我听他说过,他说你是个特别可爱的女孩子。”唐景人搭腔说,“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8年了……”“那时真奇怪,会发生的事都没有发生,例如你们擦出火花,例如我和他因为嫉妒还是怎样都好,大打大闹……不都这样演吗?年轻人不都这样玩吗?我们却都从来不往这方面想,好像比小学生还要迟钝、晚熟……我们也讨论女人,像个傻子一样,口不择言,只图一时之快。但是,我们心里都默默地,不把女人放在眼内,女人,等往后排,排到看不见的地方去……”唐景人越说越伤,说得杜若都不敢往后听,“我们心里最重要的事是一致的,我们看着彼此就像看着一面镜子,能把自己看透彻……”杜若猝不及防地哭了起来。女人就是眼浅,她自我讽喻着,却还是止不住地掉眼泪。“我们,是变了吗?”他无可奈何地发问。“没有的。”杜若哭着,斩钉截铁地说,“我还能和林约在这里坐上一个通宵,我们还会像从前那样聊天。”无疑,她和林约是可以的。“我也会像从前一样,不知道要吃醋。”唐景人勾起嘴角浅浅地笑,“你别哭了,你把我的那份都哭了,我现在憋屈得很。”杜若大口大口地调整着呼吸,用手背往脸上擦了又擦。三十多岁的人,不小心剪了个白痴刘海,大眼睛透着说不出的蠢萌,倒是和唐景人的粉色头发很般配。唐景人把眼镜摘下来,侧着身子,隔着档箱像看小猫小狗一样看她,身上还穿着正儿八经的西装,是副奇特的模样。“我没有变过,我真的没有变过,我大概是个石化人吧。”他自嘲道,“我自从15岁的那个夏天起就没有变过了,我从来都没有背叛过那个少年。”“唯有15岁时迷上摇滚的那个孩子不可背叛”,2018年5月7日她看的那场全息演唱会开场想起的,正是这句话。如今这句话仍然萦绕在她的耳边,她的灵魂深处。她哭得更凶了,爬过中间的档箱,把脸埋进他的胸膛里,哭得不能自已。“怎么了?”唐景人扫着她的背,一时不知怎么安抚她。她总是那么不可思议,时而一副了然于胸的睿智淡然,时而又汹涌澎湃地喷薄而出,她是他见过最难以下手的女人了,如果不是她总是顺着他,他都不知怎么来接近她。良久,她似乎是抱够了,蹭够了,哭够了,抬起哭花的脸,那张湿得一塌糊涂的脸。他发自内心地笑了,不是哭,居然是笑,明明这一路上他都在酝酿悲痛的泪水。他忍不住说道:“我是不怕走接下来的路的,只要能一直看着你这张滑稽的脸。”他是边说边笑的。他从来不会强颜欢笑,他一笑,时光就会倒流,人就会蜕皮,只剩下最初的,最纯美的那部分。杜若这才真正的不哭了,不再想哭了。还有明天呢,还有这天空这大地这阳光这雨露这花花草草这人人事事,还有他呢。“Rubus还要走一段告别吧?”她赖在他胸前说。“嗯,接下来的告别巡回,还有最后的跨年音乐会的压轴演出。”他说,“倒数完之后,世上再无Rubus。”原本是想在江边欣赏“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现在却已经是“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杜若打开车门走出去,江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