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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的徒弟跟御林军跑了、在衡山的生活空虚寂寞冷而已,这么小心眼真的好么。不过话说回来,人家教出来的小呆萌规行矩步,对比起自家的——唉,那叫叛逆得不可直视。“那都是他们自己悟出的人生,何谓道,本来就是每个人自己说了才算的。”霍其峰别有深意的回望他。“别拿你的臭小子来说事,他生来便注定要背负那种命运,留在衡山是逃避、回去南楚是顺应天命;若然这生本来没有枷锁,留在谷中是应份,跑下山去是灯蛾扑火﹗”太清真人霍然沉下脸色,难得地厉声大喝:“没人天生便有义务去活受罪﹗”霍其峰拂袖背过身去,太清真人思量许久,才平静地对他说:“言儿离开之日,跪在我面前说了一番话。”“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将身上的皇族之血全都抽走,但他不能。他知道下山意味着什么,但他情愿用光复中土、来洗净他一半鲜血。这一生,他都将永不背弃他的国家、他的族人。”这个一向淡情的挚友,用爱徒当天一模一样的决绝、一字不差的重复了这番话。——又是一个为苍生而献身的年轻灵魂啊。如若没有责任,其实可以逍遥幸福、快活一生;所有血腥和无奈,都不应纷落到下一代身上。但人的一生,很多时候都要舍却幸福,因为天下尚有东西值得作此舍却。“我目送他走下衡山,没有把他叫回身边——因为我知道,他比你我都更倔强不甘。”“他不止是我洛归笙的弟子、也不止是南楚皇太子。他是景言,一个有能力把所选之路走完的人。”霍其峰的背影震了一下。“我从没怀疑过若然,我教出来的徒弟,自然足以惊艳天下。”他逆着风叹息。直到许多年后,太清真人记起那年仲夏的峰顶绝景,蓦然才明了那样的悲哀从何而来。“只是厮杀的战场太过孤独……我不愿自己的徒弟死在那种地方。”那样单纯的奢望,悄然淹没了在山下的无尽血色里。明启二十二年,几道消息接连轰动天下:七月,年仅十七岁的二皇子明怀玉于洛阳加冕为皇,近半数的郑室藩王缺席登基大典。八月,郑国新任统帅安若然率兵巡视燕云之地时遭伏,亲兵队全军覆没、却唯独不见安帅尸骸;同时,南楚皇太子景言于平京正式接掌八军,以虎符颁下的第一道军令,便是任命御林军左营上锋将青原为应龙军统领。九月,春日楼主于嵩山击败少林掌门,绿林从此再无人堪作削玉情的对手。十月,控制漠北数百年的明教遭神秘高手血洗镜湖圣殿,域外第一高手扶光亲自狙击,来袭者仍逃脱无踪,三百明教徒一夜魂断昆仑山,为立教以来前所未有之辱。十一月,失踪数月的安若然竟被送返洛阳城。天下风云起,然而诸般变幻,却与那座隐世出尘的绝峰无关。白云山登顶之路绵延一重重足印,一道身影以剑拄地而行,两手腕间赫然是狰狞刻骨的剑痕。那人渐失意识,只是恍惚间笑了:如果能撑到栈道上才死,他离落叶归根也算不远了吧﹖走过栈道无字碑,少年经受不住全身重伤,脚下一软,孤独倒在雪地上。——雪落无声,触在他脸上渐渐受热融化。而皮rou下那一颗心,却早在黄沙里冷至无温了。闯到镜湖前的一剎,他体内住着的巨兽瞬即爆发——那是他血rou中的杀欲,第一次对天下肆意狰狞叫嚣,伸出了雪亮张狂的利爪。光明顶三百教徒、纯白无暇的玉石殿,在他剑下血流成河。仑昆绝峰上,鲜红画出了一幅无比壮丽的星图,铺天盖地的覆住了他。他舐去脸上的猩热,低头看了眼自己在镜湖的倒影:他浑浊了双眼,颊间留下的血纹艳如花卉。那一刻湖底彷佛有种感召,穿越了时光、冲破了思念,强烈撞击着他,令他凄然捂紧胸口:凤凰……他脸上动了一动。湖面浮起一个冰冷而悲伤的笑容。那本来不属于他的轮廊,渐渐与他重迭在一起。——凤凰,你终于来了。……谁在叫他﹖镜湖底数百年来苦不瞑目的亡魂,到底是哪一个在叫他﹖在镜湖殿前,凤凰堕天,终如命运注定一般浴火成魔。这一年,霍其峰破天荒在隆冬回了忘忧谷。白灵飞不知师父如何知道自己杀尽光明顶的消息,只知第一次醒来的时候,师父的凌厉脸容有种他看不明白的阴影。“你在外面都干了什么好事﹗﹖”霍其峰将咯着血的徒弟扯起来,劈头怒吼:“我平日都教你什么﹖你为什么要闯上那种鬼地方、手底下又杀了多少人﹖﹗”他濒临昏厥,脸上被师父狠狠赏了一巴掌。那一掴痛至入心,他被打醒了三分,喘着气吞下自己咯出的血,只听师父冷声道:“白灵飞,你若再敢上昆仑山,为师便用九玄来了结你。”少年所受的伤近乎粉身碎骨,连呼吸都痛得天昏地暗,转眼已是再倒下去。他不知道的是,掴了那一掌之后,霍其峰紧紧抱住他,抚过了他脸上火辣红肿的指痕——“灵飞,为师不愿你如此……”“那是另一个人——我不想你继承凤凰的宿命。”终是泪盈满眶。日复一日过去,忘忧谷灵丹妙药不下洛阳帝都,得霍其峰日夜输气照料,白灵飞终于完全复原。绝峰盛雪里,少年轻呵着气,敲了敲房门。“进来。”书房里的嗓音淡漠了许多,白灵飞心里一痛,复又勾起一笑,推门而入。霍其峰端坐桌旁,面前是白灵飞小时候常奏的古琴,以及他在云游时从未带离谷的九玄剑。“师父……我见您今晚胃口不好,便弄了这些小东西来。”少年将卖相精致的桂花糕放在桌上,霍其峰见了,却是不动声色,淡淡道:“你已经是我剩下唯一的徒弟了,这些时日,你有否反省自己所作之事﹖”白灵飞抿着唇,见霍其峰脸色开始沉下去,犹豫片刻才答:“犯下屠戮大戒,是徒儿所铸之错……但救师兄之念,徒儿不觉得有错。”“放肆﹗跪下﹗”白灵飞安静的跪在他脚下。“你年纪还小,远远未懂杀人所负之罪……”霍其峰摆了摆手,叹道:“算了。”“为师要你用师门之名立两个誓:一个是你当年许我、拜时之时的第二誓,另一个——”“你终生不得离谷——若你越了栈道无字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