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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无论是帝是帅,也是被人追着喊打的份儿。日后的万邦之主,在当时纯粹是一个臭摆着脸、跟人多望一阵子也彷佛会污了眼的愤世青年,这么一个怪胎,不自觉在渡船上戳了人家肺管子,自然会遭狠狠教训——奈何他厌恶阳气、甚至到了不屑跟人动手的地步,于是乎一个空有大能之力的术鬼,莫名成了在洛水上被盯上的倒霉鬼。那帮寻仇的人其实是河南颇有名气的正派弟子,只是门派不争气、变了军阀的爪牙,门人沾上骄矜好斗的习性,一时不爽便拿“无知少年”开涮,丝毫不为意以众欺寡有多不要脸。如此不要脸的闹剧,恰恰又撞上了另一桩更不要脸的事:这夜来征赋税的军队来到渡口旁一个村庄,丝毫不顾此地已满目疮痍,一来便要抢光全村的粮食,交不出米的村民与官兵起了冲突,竟然演变成流血事件。术鬼是没什么怜悯之心可言的,本打算撇下这些妖蛾子远走,可是脚步却忽然顿住了:只见一个刚路过村庄的少年看不过眼,二话不说,手中玄黑之剑便铮然出鞘,也不见他如何催力,剑光已经破入黑夜,将那群官兵全都打得狼狈地落了马!不要脸变成了动真格,官兵当那少年是敌军细作,不讲任何道理,就纠集起洛水附近其他部队,竟用上千人来围杀一个平民村落﹗那强出头的少年拦在村口,竭力挡住这支大军,让村民及时从村后仓皇撤退。等所有人作鸟兽散后,他不改睥睨傲然之姿,冷哼一声,将周身杀气肆意外放,剑光映得午夜洛水有若白昼,剑刃就霍然当头挥下!白衣怒放成华,像披火临世的九天凤凰。——那是他第一次觉得,原来凡灵也可以这么耀眼。少年的剑气不止席卷全村,甚至还牵起洛河翻涌,连那群纨绔弟子也识趣地赶快逃开。术鬼在摇晃成浮萍的小舟上,才刚学懂跳的心瓣像被什么烫到了,怦然生出一股陌生的悸动。他抬头望去,只见少年白衣灼灼,背上竟还有另一把更长的八尺剑。剑芒大盛,少年杀退一批又一批的兵士,领头的将领见此子如此邪门,更是花了血本的用兵砸,就是觑准再强的高手、一个人也敌不过精兵强弩。术鬼流落人间几年,见识过世态的险恶炎凉,明白这事有多荒谬。但当他还在被术士豢养,就已经看惯凡人自相残杀,这少年死在此地,也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实在没什么好让他多看一眼的——但他就是多看了这么一眼。那少年负了重伤,慌忙之下跳进洛水,竟误打误撞落到了他的艇上。“……”术鬼有一瞬想把这不速之客推落河。“借你这艇来用,我之后一定加倍还你。”术鬼没觉得加倍还他两只艇的条件有多吸引,反正他又不做船家,送他十只艇也是累赘。他只是有些喜欢这刻少年的模样——皱起眉头浸满冷汗,脸色苍白,偏又散发着一种锋锐得难以靠近的气质,那些尖刺细细的戳在他心口,带着少年人未褪的纯净青涩,轻易就戳起一阵颤栗来。“懂游泳吗﹖”“……”“……算了,你就当没见过我吧。”——这少年也不知是脑里缺了哪条筋,竟然没用粗暴直接的方法、把术鬼踹下水驶走小艇,却盘算着再跳上岸、然后另觅路线窜逃。术鬼蓦地捉住他的手。少年愕然回头。“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想躲也没法躲。”术鬼低声道:“你愿意跟我走么﹖”少年想也没想,就扬起一个笑容:“好,一起走。”一个深隐于大草原的剑宗之派,一个想跃试群雄而携剑入关的少年,就在这夜走入这张乱世的罗网中。而那句“一起走”,竟真的应了他们往后的路。术鬼第一次想亲近一个人。他知道少年想辅助不世明君、成就千秋伟业,于是他把心一横,藏起术法执起弓剑,开始踏上人间的征途。天下姓谁归谁、百姓是否吃饱穿暖、多少人离家失散……他其实都漠不关心,若不是少年把这些人放在心上,其他人又与他何干﹖碧落黄泉、六合八荒,他也就只在意一人。伐遍中土、横扫四方,无非是想有日能捧着天下走到那个人面前,听他应允一句今生——反正他永生不灭,更有大能去炼化另一个生灵。他们的今生能无比绵长、长得根本不需许来世。在这点上,威加海内的怀阳帝其实颇有昏君的风范,只是昭国元帅本人茫然不知——元帅一心一意全花在如何襄助明主上,从少年到将近而立,他伴景浦戎马干戈,不离左右,唯一能让他感兴趣的,除了天下、还是天下。每当深夜他走进人房内,那也必须只有两件事:行军要事、或者社稷大事。有些时候,景浦是不一般的憋屈,只后悔当初没真的一脚把人踹落河。“阿浦,将来若我们真能统一中原,那会是什么光景﹖”年少时就缺了一条筋的碧阳,人前是果敢决断的大将军,人后却仍没把那条筋补上。只要不打仗,他不时就拉景浦出去喝酒,而且几年下来愈喝愈频繁。每次酒劲一上来,这大将军就跷起腿,活脱一个吊儿郎当的公子哥,捧着酒壶自顾自的傻笑——人来疯成这样,基本也没人认出这是各方群雄望而惧之的碧将军了。可景浦就是见不得别人多看他半眼,板起脸孔,就将被“有个疯子说要统一中原”震惊到的老板用眼神瞪了出去。——幸好他是术鬼,夫子说的礼义廉耻对他来说全是屁话,不然就算有十张脸,也不够自家大将军当废纸丢的。“你想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光景。”景浦眼捷手快将碧阳的酒壶抢去,嘴上驾轻就熟的哄着他:“真想要酒,我回去给你酿一壶千里香,下次攻城时带着,等赢了后我们就开封一起喝。”“好﹗喝﹗”碧阳眯起眼,微醺的目光落在景浦脸上,忽然笑了一笑:“那你登基之后的祝捷酒……请不请我一起来喝﹖”“请。”术鬼胸中骤有暖流,用算得上温柔的手,慢慢替他拢过披散的发丝:“永远都和你一起喝。”呼噜声大作,他低头一看,自己的大将军已经沉沉睡去了。那张脸使他移不开眼,碧阳眉头皱着,不知在梦中还想些什么烦心事。他也想了一想,克天骑现在兵精粮足,刚势如破竹攻陷关中,风头一时无两;今年也没什么天灾,他免了辖地里所有子民一年赋税,照道理百姓应该得以休养生息;中原群豪,十有八/九都被他俩打趴下了,剩下一支盘踞洛阳的玄武军,但这也不足为惧——迄今为止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