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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派我来监视师父和大师兄,我承认,这是我不该。”朱悟能缓缓点头,在一片沉寂的肃杀中声音寒沉,“可你知道。我不可能害他。”当年,他的确对霓裳有了越界之举,而玉帝也早就有意纳霓裳为后。只是这有意,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情?朱悟能不知道。他只知道,当年掌管天河威仪赫赫坐拥十几万天兵天将的天蓬元帅,只因一个无意之举被贬下凡,从此投了猪胎。而那人告诉他,告诉他身怀关系三界安危的使命。他要监视着,监视那只当年大闹天宫任性妄为的猴子,监视那人的所作所为,谨防他对天界作出有害之举。于是他步步为营着,笑里藏刀着。可这人世间,你能料得到结局,却料不到故事里渐生的真情。那人几次三番舍命相救,多少次淌着血将他护在身后。他们又多少个夜晚一同生火,一同望月,一同度夜。他们是师兄弟,又何尝不是过命的兄弟。到最后,连他自己都开始煎熬,开始挣扎,鄙弃着这不堪的身份,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从那人还是个弼马温时,便开始关注他。一点点,像看着一朵花的成长,一朵花的绽放,关注着那人几百年来风雨的变化。他从来不是什么守护者,却也不会是摘花人和叛变者。他只是隔着墙遥遥看着一朵花的路人。任流光里风雨潇潇烟云飘飘,每日路过都不变一望。朱悟能看着慢慢转过头来的唐三藏,定定直视着那人,摇了摇头。“师父,我没有害大师兄。”唐三藏听到他说他是玉帝派来的时,脸上神情没怎么惊讶。他只淡淡点了点头,道了句,“我知道。”他知道朱悟能不是拐走悟空的那人。唐三藏的目光拂过朱悟能,停留在沙悟净身上,就在沙悟净绷紧身体正待开口说什么时,他又转开了眼神,落在那株枯树上。“你们有没有发现,除了悟空,还有一人不见了?”不见的,恰恰是这个队伍里,最缄默无声,时常被众人遗忘的存在。“谁?”沙悟净问出口,顺着唐三藏的视线,却倏然瞪大了双眸,似不可置信。“师父的意思是说……是小白龙?!”唐三藏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沉默地抬头看了眼苍暗的天空,那儿厚重阴云如墨砚涂抹了一层又一层,洇染开森然的颜色。隐隐的,仿佛还有巨大羽翼划过天际的清嘹啸响,似拉开了某种异变的序幕。他想起如来在不久前对他私下的叮嘱,想起梦魔口中那个以浊气挑乱俗世的黑衣人,想起对战佛祖实力深厚的混世妖王,心底一点点沉了下去。像是坍落的一口井。天地不仁,以万物当刍狗。佛祖预言的无量量劫,怕是要来了。渡过了这场大劫,便是新生。挺不过,那就是末世。唐三藏等三人这几日苦寻敖烈的踪影,乱了取经步伐,却也不料三界已然乱成了这副模样。妖魔在人间肆虐作乱,浊气向清圣天界侵袭,而向来被认为老实憨厚的龙族一族,竟是背叛入了妖魔一伙,终日为妖王奔走期冀能靠浊气化龙。西海东海南海北海,早就没了龙族踪影。听说誓不空将原本高悬于天用来处罚犯人的无天界竟然生拉硬扯出来,将它造成了妖魔的巢xue,里头浊气滚滚暗无天日,等闲人根本进不得去。而被玉帝下令从天界除名视为叛徒遇到了格杀勿论的龙族,许也是藏在无天界之中。如今到处是断壁残垣,浊浪滚滚,灰烬万里,佛祖奉行的劝人向善再无了实用之机。在乱世,只有以更大的乱,才能止住动乱。杀伐和造孽,似乎是在劫难逃。神佛商量如何探得无天界所在第63章别扭的混世妖王那次大会结束后,如来私下将唐三藏招去,说是有要事相商。沙悟净的目光隐秘而又痴痴地追随着那锦罗玉衣容貌俊美的天界之主,却换不得一瞥。朱悟能则是在看见霓裳之时,忽地从早已离散无人的筵席之上站起,快走几步直直追了上去。“霓裳,别走。”他在那人背后低唤着。“是我……”霓裳的脚步顿了顿,摇摆的裙裾划开了一个微弱的弧度,却又慢慢静了下去。“刚……天蓬。”她欲开还闭的,将未启的话语尽数吞落了下去,只道了声天蓬。清凉的声音,就如同当年唤着那气宇轩昂身姿英烈掌管天河十万水军的天蓬元帅,失神中目光仅容一人。朱悟能上前几步,扯住了她的手腕,却不敢多加施力,双眼微垂,“霓裳,这几百年……你过得可好?”霓裳默然不语,缓缓转过身来时,依旧是黛眉轻扫眸如珠玉唇若点朱的清雅模样,一身华裾鹤氅纵添华贵,却也改不了那分久居广寒之地的霜冷之感。她微微挣扎着,从朱悟能手中抽出了手腕。“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朱悟能一怔,随即自嘲一笑地摸摸鼻子,收回了手。就像是被什么戳进皮rou,刺痛了掌心。“这几百年,我一直欠你句道歉。当初被贬下凡太过匆忙,最后一句话倒是始终没对你说。”朱悟能神色温柔,却又紧紧克制着,深怕心中水缸一个翻倒,满满的心事就全然泄露了出来。“你不必说。我都明白。”霓裳在他开口之前,摇了摇头,“当年之事,明明是我害了你……”天蓬对她一直以礼相待,那一夜不过醉酒后情愫汹涌下才越了界,却并无不轨之举。竟不知怎么,就传到了玉帝的耳里,小题大做的摘了这人的官帽,贬他下凡受苦受累。这几百年,她始终心底自责,可朱悟能却偏偏把所有罪责往自己身上担。“你我之间,没有什么害不害的。”朱悟能摇着头抿了抿唇,一顿,“就算真要说害……傻姑娘,我也是心甘情愿的。”最后一句话他说得轻柔,像是满池的莲儿都开出了娇嫩的花瓣,荡漾着涟漪水波。当年他未来得及对霓裳出口的,这几百年心心念念睹月思人的,也都是这么一句话。这半生为了一人无怨无悔,也算得不枉人世走一遭吧。霓裳听到他那话,美目噙泪,双眉倒扬,“你心甘情愿什么?天蓬……是不是我欠你了,你就好受了?”明明从来清冷自持的一人,却仿佛失了态,哽了声。朱悟能不知霓裳为何会这般言说,一时愣了神。而霓裳仿佛是隔着重重彷徨烟云青月看着他,目色微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