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蛰蛟煦(四)听得傅辛之言,流珠双眸一张,睫羽微颤,只强自笑道:“官家未免太过心急。儿也不能说侍病就立刻入宫,手底下的铺子、府上嗷嗷待哺的一双儿女、还有一大家子的奴婢,总归都要安排妥当才是。毕竟……这侍病,约莫不是三两天的事儿……”傅辛眯眼凝视着她,慵懒道:“是得好好安排一番,最好是做极长远的打算。毕竟二娘身上的三年孝期……也快要过去了。”言及此处,他轻轻钳住眼前女人的下巴,温声道:“偷情偷久了,也有腻的时候。朕盘算了十年有余,也是时候一偿夙愿了。”离了宫城,流珠登上车架,但倚在车厢之上,半阖着眼儿,面色虽状似平静,手上却紧紧揪着裙角,心间亦是沉吟不止,慌张不定。帘外光影流转,流珠默然望着,心中思忖道:前些日子还规劝瑞安及如意,教他们遇见再大的难事,也莫要生出寻死的糊涂念头,可眼下这般境况,若是果真如了傅辛的愿,那可真是教她生不如死。愈想,思绪愈是恍然。流珠一会儿忆起阮宜爱那副软塌塌的娇憨模样,那吐着舌头抖着肩的笑态,一会儿徐子期那双凛冽如刀剑般的眼儿又蓦地映于眼前,这般想来想去,却只是徒增伤感,倍加无奈,怎地也想不出好的法子来。车行半道,流珠愈发倦怠,便唤车夫停车,遵嘱他去接一双儿女放学回府,自己则先行下了车架。这般而为,倒也不是为了寻谁去问主意,不过是散散心情罢了。这阮二娘下了车,恍惚间便步行到了闹市,因她向来爱吃些零嘴儿,且此时心烦意乱,便干脆买了些点心及小吃解乏。流珠一脸愁容,吃了几样后便见闹市当中有人在卖新鲜吃食,用了刚从海外传来的辣椒,因那卖相吓人,又有食客吃得涕泗横流,因而虽有瞧热闹的,却少有人胆敢上前尝鲜。流珠细细一算,她虽不爱吃辣,可却也竟有十余载不曾吃辣,一时竟分外怀念。可她才一落座,正低着头径自理着荷囊里的细碎银两,却忽见对面有一人大喇喇地坐了下来,声音清朗,透着几分痞气,朝着那伙计道:“阿郎,麻烦再上一碗,记在这位小娘子的账上,待会儿一并付钱。”听这声音,这语调,再抬头望见那男人肤色稍深,墨眉星目,五官英挺而身材结实,流珠只一哂,故意啐道:“你倒好,连小娘子的饭都蹭。”萧奈一笑,挑眉道:“方才老远便瞧见二娘耷拉着脸,浑浑噩噩,好似是咱查案时那些发僵的尸身一般,心里面念着二娘的恩情,便连差也不值了,忙来此宽慰二娘一番。怎么?这般交情,抵不上一碗辣汤么?”若是往常,流珠还要与他斗一斗嘴,揶揄他一番,此时却颇有些心灰意懒,只笑了笑,道:“萧捕头肯认这份交情,实是儿的脸面,只盼着阿郎日后莫要相忘。”萧奈看着是个粗犷汉子,心思却颇为细致,毕竟办案多年,平常与人说上两句便能探察出有异之处。此刻见流珠这般说话,又知道这阮二娘惯常是个有精气神儿的,不是遇上难事儿不会这般表现,这萧四langxin里不由有些担忧,面上却仍带着笑,故作稀罕道:“我还是头一次听见这样的话,平常这种苟富贵勿相忘似的混话,都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轮不到我听。”言及此处,他收了笑意,定定地望着面前之人,但压低声音,沉声道:“二娘若是有难,我便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男人收了往常那般混不吝的、痞里痞气的模样,墨眉微蹙,眼眸深邃,流珠闻言,抬头与他平视,虽甚话也未曾说出口,却竟觉得心间骤然间稍感安稳。她朱唇微启,欲言又止,便是此时,热情的伙计端了两碗风辣汤来,还滔滔不绝地介绍了起来,只盼着这两位客人能再多宣扬宣扬,再拉些客人。萧奈无奈地笑着,却也并未出言打断,一直等待那伙计又去招揽新的食客时,两人才总算得了安宁。这所谓风辣汤,倒是与现代的胡辣汤颇为相近,这味道对于流珠而言,既熟悉又陌生,那作为“阮芸”的生活仿佛倏忽间又回到眼前一般。她还清楚的记得,公司边上的酒店,早上的时候售卖早餐,因北京人爱吃豆腐脑,豆腐脑常常卖的很快,若是去得晚了,只能选馄饨、豆浆,及这胡辣汤作为流食。许久以前习以为常的,甚至有些厌腻的生活,如今想来,竟然也是珍贵的回忆了,实是令流珠分外唏嘘。流珠这样一想,鼻间一酸,萧奈眉头一皱,察觉不对,却只是玩笑道:“二娘辣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快拿巾帕擦擦,莫要让人瞧了笑话。女儿家这泪珠儿,比那金珠儿银珠儿还要值钱,且省着点儿花。”流珠那泪,本来也是流不出来的,不过是在眼眶里打一回转儿罢了,可萧奈这所谓玩笑话一出来,流珠反倒愈发难受了,忍了又忍,眼睛再一眨,泪就流出来了。想了又想,流珠咬了咬唇,见现下两人坐在铺子里偏僻位置,虽处于闹市之间,却比家里面还要让她觉得安稳些——毕竟隔墙无耳,也不怕人听了去,若是此时不说,只怕仓促间再没有合适的机会了。对于萧奈,她是信得过的,毕竟……她知道罗瞻的存在,而罗瞻,无疑是这位cao刀鬼秘不外宣的软肋。她敛了神色,边轻轻动着碗中的瓷匙,边低声道:“阿郎且喝汤,不必应答,但听儿说便是。”萧奈神色一凛,笑了一笑,边假作狼吞虎咽地喝着汤,边提耳细听。流珠缓缓说道:“儿对于萧捕头,是信得过的。现在有件棘手的事情,想让阿郎襄助。只是阿郎若是出手帮忙,并不一定能讨着好处,只怕还会惹祸上身。儿且先说了,你先听一听,愿意帮忙,咱们再好生合计,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总能想出好法子来,你若不愿意,只当没听过便是,儿也不会强求。”稍稍一顿,她续道:“人皆道国公府破败之后,皇后因受了此番刺激,害了大病,因缠绵病榻而素不见客,实际上,皇后乃是为官家所害,身中毒物,再拖延些时日,便会因病而亡。”萧奈心中虽稍感惊异,面上却不动声色,平静得很,但听得那人继续道:“儿想知道,可有什么法子,能让皇后脱难,而又能让官家罢休。不知萧捕头,可有办法?”萧奈为世家贵族做事儿,对于这群贵人那私底下的腌臜事儿早已见怪不怪,惊异过后,抹了抹嘴,想了一想,垂眸笑道:“从前曾办过一桩案子,有间商铺起了火,烧死了几个人,火烧了整整一夜,尸身面貌黑焦,模糊不堪,